第45章

时间过得格外缓慢,孙小泉像一只闻见腥味的馋猫,用手指轻轻地执着地敲着门板,这声音就像敲在他的心上,让他几乎忍无可忍。他觉得他像一只汽油桶,只需要一根火柴,就会爆炸,就会烧起连天大火,几乎就在他要爆炸,他要燃烧的瞬间,门闩轻轻拉开了,他一把推开门,霭霭雾气之中,一个女人的身体,那么朦胧,那么缥缈,那么充满诱惑地呈现在他的眼前,他几把撕掉身上的衣服,像一个听到冲锋号的战士,勇敢地冲上前去。

哗哗的水声掩不住黄啸云小鸟般轻盈而不乏放肆的呻吟,掩不住孙小泉负重老牛一样粗重的呼吸,如丝如缕的水流下,演绎着一幕本真的,罪恶的故事……

党校的日子过得寂寞,投其他刊物的论文也是泥牛入海,孙小泉的心情便一直好不起来。在市上时,干部闲坐无事,少不了谁上谁下这些官场上水恒而庸俗的主题。党校这帮来自全省各地各行的官员和准官员们,或者说一帮官场上的精英、准精英和后起之秀,那种对官场不遮不掩的神往,让在这泥潭里摔打了一阵的孙小泉也自愧不如。几乎在任何地方都在议论,都在交谈着这个话题,不管你感不感兴趣,愿不愿听,把厚黑学因地制宜,活学活用的经验都会生动活泼,妙趣横生地往你耳朵里塞。要说提高,几乎没有一个学员不在这方面突飞猛进,学识见长的。孙小泉本就不平静的心常被搅得乱乱的,不时失眠,一失眠便大睁着眼睛想路子,好像到处都是门路,四通八达,到早上一起床,懒腰一伸,头晕乎乎的,才觉着四面山都合着,哪还有什么路。

市上的消息也不绝如缕地传来,不着边际的多,有点参考价值的少,有一条让孙小泉大吃一惊,陈维国要调了,调什么地方,什么岗位不清楚。jiqu.org 楼兰小说网

孙小泉不得不借故回家,不管别人怎样看,他知道他是一只狐狸,之所以还能称点威,关键是有陈维国这只大老虎,尽管陈维国并没给他带来什么,甚至要不是他从中作梗,把局搅黄,他副处级待遇早落实了。有一次几个朋友坐一起,说想调个地方,不知道能不能弄成,想找个算卦的人算算,就是不知道谁的卦算得好,有一个人眉头一皱,煞有介事地说:“在我跟前你问这算你找对人了,我和这一行的人都熟,谁的艺高,谁的艺低我最清楚,在秦源市范围内,算卦算得最好,一说一准的不外乎两个人。”说到这儿,话就顿住了,慢慢掏出一根烟,不急不慌地点燃,深吸了一口,却是噙在口里半天不吐出来,问话的人便急了,“你卖什么关子,谁呀?”

那人不急,将噙了半天的烟徐徐地吐出来,“谁,你说还有谁,杜自励、陈维国。”

“你这说的不是屁话吗?”那人一听被耍,没好气地说。

“啥,不信,不信找他俩算算去,不一算一准才怪了。”

杜自励何许人也,秦源市委书记也,陈维国不屑说,分管组织的市委副书记。

猛听来有点戏谑,有点灰色幽默,细想起来没错,让谁上,让谁下,还不在他俩口里,还不是他俩一句话的事,这种灵验别人可能不清楚,孙小泉可是领教过不止一次。

除了没敢问陈维国本人,包括郑冰芬、郑倩秋在内的许多人他旁敲侧击都问过了,不问不打紧,一问啥消息都没了,先前的消息全成了空穴来风。抱着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想法,他专门去了一趟市委,看了一回岳父陈维国,用他的话说,“请了两天假,局里办了点事,不专门来市委,恐怕又见不上爸爸了。”

陈维国问了一些学习、生活上的事,说了许多鼓励的话,秘书进来了一次,孙小泉就知道该走了。就他的能耐想从这老狐狸嘴里套点蛛丝马迹出来,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一场虚惊就这样过去了。还有不到五十天,半年的学习任务就结束了,孙小泉想,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的事,没办法,咱还是把咱的日子过,这边的事儿没了,那边的事儿却来了,一个劲儿地想黄啸云,一想就全身热熬熬地不舒服,他的眼前不时浮现出和黄啸云在卫生间的一幕,两个完全开放的青年男女,就着瀑布般的流水尝试了无数个花样,从卫生间到床上,又从床上到地下,他似乎换了一个人似的,百战不殆,而黄啸云格外配合,格外默契,语言消失了,肢体变得更加传情达意,心领神会,孙小泉驾着黄啸云这架飞机,爬高,俯冲,一次又一次冲上云端。在他的生活中,还没有一次能比这一次让他心花怒放,刻骨铭心。和郑倩秋时,他和她好像都在完成一项严肃的任务,没有,甚至连呻吟和粗重的喘息都很少有过,一切显得那么理性,那样按部就班。他的心中好像有一个结,这个结似乎永远也打不开,而这个节打不开一天,他就一天也不会放开,也无法放开。

除了和同学去玩,晚上大多时间孙小泉是在图书馆和阅览室度过的,他对《金城林学院学报》已没多大兴趣了。《学报》在给他以施舍般支持的同时,也给他以难堪和屈辱,他知道就这篇文章,他在林学院师生,尤其是他尊敬的班主任老师心目中形象一落千丈,他谁也不怪,就怪自己,人人都有自己的看家本领,他连这都丢了,他就真成了一个穷光蛋,一无所有了,他不服,想迎头赶上,但他更清楚,距离一旦拉开,再要赶上,他得真正拼一番才行。

禁不住好奇,孙小泉顺手拿起了最新一期《金城林学院学报》,让他想都没敢想的是他竟在上面看到了他的名字,他的文章,而且还是一篇七八干字的大文章,排在第三条位置上。怀着好奇,他粗粗看了一遍,渐渐的,不但没了激动,反倒水雾般升起一种失落和怅惘,和上篇文章相比,这是一篇谈不上什么特色的文章,然而结果却是他认为有见地,有一定学术价值的文章只是发了摘要,而认为没啥东西的却在显要位置发了整篇。

“孙小泉不光江郎才尽,而且还这么卑鄙。”他没听清楚这话是谁说的,但声音却是那么清晰。

稿子是黄啸云从这儿拿去的,说是拿回去看看,他知道,这样的稿子,作为自然来稿是绝对发不了的,那么……孙小泉不敢往深里想,但他知道昔日对他期盼有嘉的班主任,今日的《学报》主编对他是怎么看的。

“你不是说只是拿去看看吗?”孙小泉的不满通过电话清晰无碍地传到黄啸云耳朵里。

“是呀,我看完后吴总拿去看了。咋了?”黄啸云不解地问。

“咋是没咋,吴总把那文章拿去后在《金城林学院学报》上发了。”孙小泉没好气地说。

“好事呀,发表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黄啸云如坠十里大雾。

“问题是那文章不咋的,万一他托关系,你知道《学报》的主编是谁吗?我大学时的班主任,你是不是将我们之间的事告诉了吴总。”

“哪能呢,嘻嘻。”这一笑笑得孙小泉气儿都没了。“谁不知道你这人是正人君子,没有不良嗜好,就好写点文章,拿去发表,干些高雅事吗?”

“不说了,高雅不高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最近能不能上来一趟。”孙小泉话里有话地说。

“还真心有灵犀一点通,正好最近要到省公司去一趟,就这三两天的事。”

“啥心有灵犀一点通,说曹操,曹操到,记住,省城的水可好了,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到时,再来个侍儿扶起娇无力。”

“想得美,到时候再说。”说罢,电话挂了,孙小泉意犹未尽,话筒嘟嘟了半天还不想放下来。

三天后孙小泉在阅览室看书时,手机响了,一看,是个生号,就压了,刚翻开书,又响了,周围的人便用不耐烦的眼光朝这儿看,孙小泉将机子一压,走出阅览室时,电话又冥顽不化地响了,“咋?接个电话这么架子大。”

“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你,你在啥地方?”孙小泉惊喜地问。

“啥地方,老地方。”

“一起几个人?”

“四五个人,他们都出去了,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好,你等我,我马上过来。”

孙小泉几乎是一路小跑,一出校门,拦住一辆出租车,十几分钟后,就赶到了黄啸云住的宾馆,喘着气儿敲门时,连腿都有点软。

门敲了半天才开,“是不是又热菜去了?”孙小泉笑着问。

黄啸云忙将食指横在口边,“嘘,小声点,有人。”

孙小泉不由得一紧张,进去时,却谁也没有。“你真坏,哄起人来了。”他伸开双臂,猴急似的扑过去,黄啸云站着不动,孙小泉嘴和手便忙乱起来。手要往下伸时,黄啸云一把抓住了。“今天不行,大姨妈来了。”短暂的怏然后,孙小泉一把掀开她的衣服,口里噙着一个奶,手里按着一个奶,像一个婴儿,贪婪地吸吮起来,黄啸云用手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身子却有点僵。

孙小泉通身像着火了似的,他恨不得将黄啸云吞了,咽了,黄啸云的手死死地抓着裤扣,“黄姐,黄姐——”黄啸云依然固执地坚守着,他俩就这样相持着,就像攻城者和守城者,守城者不敢轻敌,火力太猛,稍不慎,一失足成千古恨;攻城者使出浑身解数,却是城门紧闭,城池岿然不动,就在他俩谁也奈何不了谁的时候,孙小泉的手机响了,这时的小泉,别说手机,就是天爷的呼唤他也不听,可那手机,响了停,停了响,一遍又一遍,非让他接不行。“看看谁的电话。”黄啸云这样一说,孙小泉便把所有的愤恨全集中在手机上,恨不能将它摔成碎片。

“你是谁,干嘛?”孙小泉声音有点像吼。

“火气这么大干嘛,多要紧的事连电话都不接了。”对方的口气也有点硬,声音却有点熟。“你是——”孙小泉的口气稍微缓和了点,但不耐烦的味儿依然不掩不藏。

“怎么,省城呆了才三四个月就连我的声音都忘了。孔从周。”

“噢,孔局长。”听着孔从周明显不满的腔调,刚才被烈火烤晕了的孙小泉兜头一瓢凉水灌下来似的,一下子清醒了。“孔局长,我看书吃力了刚到屋外转了一下,没想到是您的电话。”

“接个电话你发那么大火干嘛,我看你是水平见长,坏脾气也跟着见长,没想到,你没想到的事儿多着哩。”孔从周突然压低声音,“你跟前有人没有,说话方便不方便。”

“就我一人,您说。”孙小泉被他的神秘弄得警觉起来。

“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电话里的孔从周显得喜不自胜。

“啥好消息让你这么激动,高升了,还是发大财了?”孙小泉戏谑道。

“刚刚得到一个消息,是有关你的。”

“我的?”孙小泉几乎是脱口而出。

“对,是你的。”孔从周肯定地说,“你猜是什么?”

“……我猜不出来。”孙小泉想了一阵说。

“这一回局里的推荐起作用了,中了,你提拔的事市委书记办公会通过了,也就是说,这回你那老泰山总算再没为难你——”

“什么地方?”孙小泉精神一振,迫不及待地问。

“林业局副局长。”

“什么,林业局副局长?不会吧。”

“消息是权威性的,两天后上常委会。”

林业局副局长,林业局副局长,孙小泉喃喃地念着,他知道,书记办公会一过,常委会几乎是走过场的。在他心目中曾经高不可攀的副处级纱帽,不仅属于他了,而且将大张旗鼓地戴在他头上,他有点心律过速,闭上眼睛,深吸了几口气,再睁开眼睛时,一下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黄啸云,几乎是以苍鹰般的俯冲,将有点莫名其妙的黄啸云揽在怀中,抱起后粗暴地放在床上,一把撕开黄啸云的裤扣子,“快,脱掉,我忍不住了。”

“不,大姨妈来了。”黄啸云死死抓住裤腰。

“不行,他大奶奶来了也不行。”说时,一把拉下一根裤腿,拉另一根裤腿时,黄啸云没有反抗,烈火攻心的孙小泉根本不会注意到,两行晶莹的泪珠悄悄爬出了黄啸云秀美而无助的眼角。

“咱得庆祝庆祝,一定得庆祝庆祝,知道吗,我已被提拔为林业局副局长了,咱俩来个红灯记,庆祝庆祝这个激动人心的日子。”

汹涌澎湃,**,孙小泉根本顾不了黄啸云的感受,像鼓满的风帆,一次次将自己送上浪尖。

飓风过去,大海恢复了平静和平静掩盖下的波诡云谲,“副局长,我是林业局副局长了。”孙小泉有点颤抖的手一次一次滑过黄啸云羊脂玉般的。

“是好事,也未必全是好事,所有的事都得辩证点看。就看你如何去把握它。”黄啸云平静地说,那种平静,让孙小泉都有点惊讶,这就是女人,很难举一反三,从一着棋,看到一盘棋,头发长,见识短,先天不足。

很快,在这寂静的夜里,他的耳边回响起另一个和这大同小异的声音,孙小泉想起了,那是一个夕阳烧天的傍晚,得到从银坪乡调县林业局消息的孙小泉,在第一时间将喜讯告诉俞晓丽时,望着天边的夕阳,在银坪乡梁顶上,他俩曾有过这样一段对话——

“事情当然是好事情,如能成,当然很好,不过,啥事都得多想想,辩证点看,这世上的事,啥都是一分为二的,就看你如何个把握法。”

“你这人,什么时候变成了哲学家。”

两个女人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回荡,经久不散,孙小泉失眠了。手搭在黄啸云****上时,身上又有点灼热起来,再次爬在黄啸云身上时,那物儿,却像开水里煮过的面条,再也打不起精神来。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