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听说,灵墟开门纳新

半年后

明月皎洁,星河交错繁复,暖风习习而过,吹皱一池江水。

淮江上,花船簇拥摇曳,水波荡漾浮动三两河灯,岸上十里长街龙灯舞,人声鼎沸处热闹非凡,如此良辰,秦楼楚馆更是忙得不亦乐乎,美人们站在门外使出浑身解数,一个个好哥哥的叫着,惹得路人心慌意乱,神魂颠倒。

潇湘馆内,二楼天字壹号席间,是潇湘馆特意为贵客所设,两扇大门紧紧合上将外面的轻浮浪语全数隔绝,门内环境安静雅致,有秩序的摆着许多花花草草,迎风处隔着一张不大不小的博古架,上面摆着各色各样的奇珍,半遮半掩放下层层垂帘,隐隐约约可看着内间围栏处坐着位不受外界奢靡风气影响的风华男子,正一言不发静静品着新摘的早茶。

少顷,门外的走廊上传来风风火火脚步声,‘唰’地一声,打破了室内的寂静,小心探出一个圆润的脑袋,双手扒拉着房门,眨着含情带笑的大眼睛,见人真在此处,随即咋咋呼呼上前,一屁股坐在男子对面,对着面前小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糕点果脯不停吞着口水,搓着手道:“阿时,寻你半天了,好多好吃的啊!”说完小手就伸向小桌上的蜜桃果脯。

来人正是那位娇滴滴肤白貌美的弥渊,一如往昔的模样,今日穿着身粉嫩长衫,梳着个高高的马尾,显得十分活泼烂漫。

他本就生得男身女相,又喜穿得花里胡哨,与容镜辞来了王都后,常屁颠屁颠跟着他身后转悠,就像个跟屁虫似的甩都甩不掉,也因此被不少人误会打趣。

须臾,楼下的张妈妈插着腰杆子往他们这方向吆喝着:“容公子,您家娇滴滴的小媳妇又来找啦?”

紧接着大堂内传来众人一阵揶揄嬉闹。

“咳。”容镜辞轻咳一声,随着身子一动,所穿的月白鲛纱缎发出摩挲声,他长发拢起半束扎起,套着一支银白色的精巧小冠束缚,余下一泻而下披散开,张扬的桃花眼只是轻轻瞥了对面一眼,就像清风划过水面,不沾半点涟漪,却吓得弥渊赶紧乖乖缩回小爪子。

“我错了,我不偷吃。”弥渊瘪着嘴,抱着自己的头,身子往后扬,深怕容镜辞又揍他,嘴里小声咕哝着,“哼,要不是法力被大哥封了,本君堂堂魅魔大人何必怕一个半大人族小鬼。”

弥渊觉得容镜辞这个人族小子真的奇奇怪怪,比如这人没事总会买上一堆甜点、肉脯、糖葫芦什么的,然后到这潇湘馆里,一人静静坐着,东西放在桌上摆着就是不吃,每次都馋得他不行,有次忍不住偷吃了两嘴,还被这小子追着打,但只要这怪胎喝完一杯茶后,这些东西就可以随便吃。

又比如,这家伙非鲛纱缎不穿,整日就身着白衣,跟个为谁披丧似的。

容镜辞缓缓放下已空的茶盏,然后再抬起那双深水的瞳仁,不轻不重道:“嘀嘀咕咕说什么呢,还吃不吃的?”

“吃吃吃!”得了应允的弥渊又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将刚刚的不快抛之脑后,抓起桌上肉脯果干全塞进嘴巴,鼓着腮帮子大快朵颐着。

这模样,像极了记忆中那个吞着小笼包的小傻子。

但终究,不是他。

兰子倾,你究竟去哪了?

自容府大火过后,容镜辞不停在废墟里翻找,他不信那个傻子这么简单死了,他的傻师兄一定平平安安的,他那么厉害,怎么可能出事呢!当时一定是自己看花了眼……

明明萍水相逢,却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住进他的心,他寻了一遍又一遍,找了一次又一次,那狼藉一片,什么都没有。

后面州府来人记录伤亡人数,那些人告诉他,那块废墟里别说是人就算是只老鼠尸体都没,兰子倾这么活生生一个人,自那日后就人间蒸发了似的,无影无踪。

同时,陵州内关于他的流言蜚语更重了,唾沫星子恨不得直接将他给淹死,又因假桂夫人之前在族谱上划去了他的名,借由此事,族老们开始共同排挤他,谋算着在族中找个能任他们摆布的年轻人上位。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容家家主的位置,谁不想呢,不止他们想,还有陵州那一帮虎视眈眈的州府以及修仙门派,呵,任他们争吧,争得头破血流更好!

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容家这一切他根本不稀罕,既然这场大火烧尽了他所有恩仇,那不如大破大立,天大地大任他潇洒。

容镜辞本打算一边北上寻兰子倾的消息,一边寻师求道,可谁曾想,他从未谋面的舅舅此时找上了门。

谁又能想到,当年容家主不顾一切闹得满城风雨也要娶的人,为生下他难产而亡的母亲,竟是王都闻人山庄的大小姐,大小姐为爱叛出家门,与恋人远走他乡,多年来成了闻人老家主的心病,直到临死还念着这个女儿,抱憾终身。

以至于留下遗愿一定要找到她,就算当年种种,也都过去了。

他这舅舅消息也灵通,奉着老庄主留下的遗愿,直接来陵州访亲,却不知正好遇上了容家亲族们闹事。

听闻容镜辞已被划去容氏族谱,立即亮出身份,他容家不要,他闻人山庄要,一夜之间,他这里外不是人的灾星不仅成了王都闻人山庄的表少爷,还是闻人山庄唯一的小少爷。

闻人山庄虽财大气粗,仰仗盟友宴仙门庇佑颇有势力,但有个硬伤就是出了名的血脉单薄,多年来,试了各种法子就是无后,这青年这一辈更是仅剩容镜辞这么一根苗苗。

他那亲娘舅更放出话来,什么天煞孤星都是子虚乌有,容家这些年遭的祸,都是有妖孽做怪,陵州结界早有破损,却隐而不报,才累及容府。

容镜辞看着族老们一个个惨白着脸,悔不当初的神情,只觉得可笑,有些得知他身份的,更是腆着脸上赶着阿谀奉承。

容镜辞现在想起,都可发一噱,他缓缓起身看着楼下的纸醉金迷,灯火点点,绚丽夺人,映着他好看的面容叫人挪不开眼。

剑眉入鬓,漂亮的桃花眼顾盼生姿,明明灭灭间似深潭之水似清似沉,叫人看不通透反会误涉其中,长鼻直而挺拔,薄薄的唇瓣微微扬起,面部轮廓分明,犹如刀削斧凿,比之半年前,更是张扬至极。

小桌上的果脯点心已经被消灭大半,弥渊摸着微微鼓起的肚子道:“唔……阿时,我和你说啊,就那个兰子倾的事,我这半年各方打听了,不管是内门弟子还是外门弟子,北霄根本就没这个人,你确定那小鬼真的是北霄的?”

容镜辞没说话,他自己何尝没打听过,北霄剑派那时候正忙着筹办剑尊生辰,所有弟子全部回返,根本没有去往陵州的。

这种情况下,只有两种可能,兰子倾为了避免麻烦隐去了自己的真实姓名以及身份是秘密前往陵州,或者他压根就不是北霄剑派弟子,不过是借着北霄的名头。

如今再想想,兰子倾身法凌厉,剑法行云流水,术法更是得心应手,哪像是个初出茅庐只学过点皮毛的样子,也亏得他当时竟然信了。

到底是他兰子倾傻还是自己傻,这么拙劣,他怎么就没看出。

弥渊早已经习惯了自己自说自答,继续道:“不过,来的路上听说北霄和灵墟七天后开门纳新招收弟子,你放心,闻人叔叔那边我帮你挡着,你不是一直想去灵墟拜师学艺吗?”

“就你?随便几块糖糕就能把我卖了的人,我怕是还没出房门就被我舅给绑了。”容镜辞白了一眼过去,然后又漫不经心道,“去,我是自然去的,不过现在不急。”

“哼,我才没有,上……上次是我在大哥面前说漏了嘴,那你自己把握时间,别到时候错过了到我面前哭鼻子!”弥渊不服气道。

听听,弥渊这家伙从来就是个藏不住事的,能和他说,转眼也能跟他哥说,信他就有鬼了。

不过,他倒是提醒他了,这个时间一定得估好。

两日后,容镜辞趁着四下无人,背倚着大门处,透过门缝可清楚看见一众红衣护院侍卫护送着他舅舅闻人衍坐上马车,陪同的还有他舅舅的门客弥子期,前不久他舅舅当着他的面接了宴仙门为期半月的仙师大会帖子。

马鸣萧萧,车轮转动,红艳艳一片的侍卫身影逐渐淡出容镜辞的视野,他嘴角微扬,终于都走了,弥渊那小子也被他打发去王都街市玩了,一时也不会回来。

嘿,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他走到离近后门处,轻巧一跃将藏在树上的包袱拿出,然后一踩树枝飞出墙外,他算准了这个时辰正值侍卫换班,真是分毫不差,随即乐悠悠的甩了甩包袱下了山门。

其实闻人衍早就给容镜辞安排了宴仙门内门弟子的身份,但他对这个宴仙门实在没什么好印象,所以就此作罢,但灵墟就不一样了。

他憧憬灵墟已久,加之北霄与灵墟又是姻亲关系,只要兰子倾在那,他就一定能找到!

灵墟,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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