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奶芥薄荷虾

千秋宴结束后的第二日,谢常英一大早地就往皇城去了,到了傍晚时分才回转,回来时手头还多了一张军队大夫开的药方。

谢常英将药方郑重地交到沈若笙手中:“这便是解毒瘴所需的方子,万不可泄露,制药之时也仔细着些。”

沈若笙双手接过:“请父亲放心,这等大事,我自然是要亲力亲为的。”

谢常英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好。你先试做一批出来,待斥候确认过果然可用之后,再把制药的方子交与太医院。”

“是,一切但凭父亲安排。”沈若笙道。

“嗯,你去吧。”

“是。”

谢常英故作威严地点头,挥手叫沈若笙告退,见人一走,这架子就端不住了,仰天大笑了两声。

嘉平过来的时候见他还在偷乐便问:“你这是傻乐什么呢?”

“这不想到西南那帮贼羔子终于能逮着收拾了,高兴呗。”谢常英嘿嘿笑着说,“你还别说,自从儿媳进了门,老大这身子眼看着是好多了,他自己学不来武,他媳妇儿却是个能使药退敌的,还真是跟咱家有缘的很。”

嘉平笑道:“现在倒说有缘了?我可记得,当时我要请袁相师来给廷安看相合婚,你还不信人家所言来着。”

“我原本是不信的,这指明了说要姓沈的闺女,又是不能比廷安小超过三岁,又是要夏天里出生的,京城姓沈的官儿少,能选的本就没几个,这几个条件一加,怎么看都像是收了沈应秾的好处。不过,现在我倒是有点信了。”谢常英道,“哎,你说要不再把人请来给咱闺女合一合吧?”

嘉平也认为如此更稳妥一些:“也好,只是袁相师常常出去游历,也不知他近来是否在京中,我这就着人去请。”

嘉平想的是,总一味这样任谢承玉耽搁着也不妥,若是相师说她两人能成,那就尽快把亲事定下来,以后叫他们自己慢慢处着就是,要是不成,就让他们趁早了断了,为她另择佳婿。

嘉平打定主意,这就遣人往袁相师京城的小宅子送请帖,只是不巧这人出去了,管家说要过十天半个月才会回来。

这些日子他们都还等得起,也就不急在这一时。而沈若笙在拿到药方以后,则是立刻着手忙了起来。

她当天就将所需的材料列了出来,让人到街上制备齐整,为了避免遭有心人惦记,还特地加上了些用不上的用料和药材。京城繁华地,国公府又是有钱有势的,这些东西一天就全置办齐了。

但是沈若笙还是又耽搁了两天才开始正式着手做,主要是制作的器具没找到合适的,她在国公府的库房翻了许久才找到比较趁手的。

终于开始正式制备,看到她又是系上围裙在小厨房忙碌,春云也如往常一样打算帮她:“需配什么,交由婢子来做吧。”

“不用。”沈若笙道,“你去门外守着就是,不许旁人进来。”

有些东西以后总会天下大白,眼下却是见不得光的。

春云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执行。中途书娟和曹嬷嬷来过,都被她给挡了回去。她们这些没跟着进宫,是以闹不清楚沈若笙这样是在做什么,几个主子却都是清楚的。

嘉平直接发了话,不许旁人再去晴雪香苑打扰,书婵觉得事有蹊跷,一时又不晓得原因,便按兵不动地照常做事。

沈若笙就这样自己一个人关在厨房许久,出来的时候浑身汗湿,身上弥漫着浓浓的药味。

春云连忙拿了帕子上前:“夫人您无碍吧?出了这样多汗。”

“累坏我了。”沈若笙用帕子胡乱抹了把脸,一手拿了个茶壶,将壶嘴递到嘴边咕嘟咕嘟灌了一大口茶,喝完后畅快地叹了一声,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日跌刚过。”

“坏了坏了,哺食还没备呢!”

沈若笙一听时辰不早,急吼吼地就又要回头往小厨房冲,春云笑着拦:“曹嬷嬷方才来过,得知您在忙,就让大厨房把菜备全了,公子也说叫您多歇会儿呢。”

沈若笙摆摆手:“大厨房的菜是精致,却也吃得腻人,他们你也知道,哪怕煮个菜心都要用鸡汤,还是自己做道清爽些的吧。”

“那夫人打算做什么,婢子这就去备。”

“我记得小花园西边有排薄荷,去揪点儿叶子来,捡着嫩的来。”

“哎。”

春云应声去了,沈若笙则是去大厨房挑食材。薄荷入菜带些冰凉的口味,以往大多是制茶、煮汤,或是做饼,这回她看见厨房里的芥籽粉,就想做个不一样的。

芥籽粉性温味辛,用以温经养胃极好,但是这个味道却是很多人接受不了的。若以奶汤调和,则会中和辛辣之味,又正好驱了奶醒。

奶芥酱汁备好,春云也摘好了新鲜的薄荷,厨房里有些上好的河虾,原本厨房打算是油爆的,被沈若笙截了过来,改虾仁以盐水煮,再配上几样应季的水果,码上薄荷,最后用奶芥酱子那么一淋,这道菜就算是好了。

从未吃过的口味,一端上桌就受到了众人一致的赞誉。也是被沈若笙说中了,如今天本来就热,再加上日前大鱼大肉地吃,早就觉得腻歪,这时候再尝这道口味清淡又带着薄荷凉味的小菜,清爽的口感当即叫人眼前一亮。

谢承玉问:“这个是什么菜?真好吃,等嫂嫂忙过这一段,也教教我吧。”

沈若笙道:“就是自己看着做的,尝过之后这酱的味道还成,果肉虾肉又都是最新鲜的,怎样做都很好,你要学的话一看便会,至于名字么,我还没想呢。”

“我来取我来取!”谢廷宥一听还没有取名,十分积极地要参与,“就叫奶味芥籽薄荷虾,怎么样?”

“这么长,你怎么不把枇杷梨子也带上?”谢廷昭摆摆手,不无显摆地说,“以我看,四字足以,就叫奶芥凉虾,是不是比你取得好太多了?”

谢廷宥摇头:“不好不好,你这个让人看了莫名其妙的,还是我的好一些。”

“你的也不好,太啰嗦了。”谢廷昭自己说完,又找人寻求认同,“父亲你说是不是?”

谢常英最是实在:“管他叫啥,好吃就得了。”

谢廷昭和谢廷宥顿时无言,瞪着自己的老父亲看了两眼,又对视一眼,突然齐声道:“也是哈。”

说着就又埋头吃虾捞菜,仿佛刚才挣着要起名的不是他们两个似的。

其余几人看得忍俊不禁,谢廷安回去也是感慨:“有两个弟弟在的地方,总是欢声笑语不断的。”

沈若笙笑:“简直是两个活宝呢。你小时候和他们的性子一点都不一样吗?”

“小时候大概最羡慕的应当就是这样张扬调皮的男孩子了。”谢廷安陷入回忆,“那时候常常生病,总被拘着什么都不许做,也试过想摆脱这一切,但最后只是折腾得自己的身体越发羸弱,父母跟着劳心,时间久了,也有些认命的意味,迫使自己习惯沉寂温吞的生活,一人奕棋、一人书画,一人长卧病榻……直到遇见你。

沈若笙原本是静静听着,脑海中想到他所经历的一切,不难想象眼前的钟鸣鼎食,于他与樊笼无异。只是她没有想到,她会是为他解开樊笼之人。

沈若笙看着他,忽然觉得呼吸困难:“我可没有相公说得那么好呢。”

她一开始嫁进来,根本就想的是要利用他的。

沈若笙想着,又轻轻说:“不过我也没有很坏,只有一点点坏而已。”

她拿两根手指比了黄豆那么点大,谢廷安笑着攥了她的手指,偶尔使坏也是她调皮可爱之处,只是她自己不自知而已。

手接触的瞬间,谢廷安忽然蹙眉,捉了她的手仔细看:“怎得烫伤了?这么多水泡。”

沈若笙不在意道:“头一次做不大熟悉,慢慢地就好了。我涂过药了,不碍事的。”

“这法子你从前没有用过么?”谢廷安神情肃然,“没有亲自试过的就说与圣上,是否不妥?”

沈若笙“啊”了一声,心思有一瞬间的慌乱,不过很快掩饰了过去:“我没做过,我师父却是做过的,并无不妥。”

“那便好。”谢廷安应着,不再纠结。

沈若笙这晚却是久久不能入睡。这样用谎言粉饰的生活,尤其是在他面前,她已经很难再坚持。而她也能预见到,真相大白之日,恐怕将会是她失去他信任与爱恋之时。

沈若笙并不害怕,只是有些遗憾,这样相知相守的日子太过短暂了,她也是很想一直能看着他的,就像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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