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第五十二章

街巷中熙熙攘攘,来往人潮拥挤,叫卖一声高过一声,东边的杂货铺子,人尤其多,进进出出络绎不绝,与之对比的是南面的猪肉脯子,无人问津的摊位上,只有几只饿惨了的瘦骨嶙峋的野狗。

屠夫拎着大砍刀在剁排骨,惹来几条狼狈野狗四顾环绕,就想着趁着屠夫他不注意叼口肉就跑。

许是饿得极了,那野狗一双眼睛里冒着光,壮着胆子试探地走上前去,却又见那人面无表情,无动于衷,只是起手刀落,砸在案板上的声音咚咚作响。

野狗什么也不怕,却难以忍受这饥肠辘辘的感受,壮着胆子,它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去,咬住挂在案头上的一块碎肉。

咬住就跑,却不料身后一道银光袭来,野狗随即闷声嗷呜一声儿,跪在地上,却不敢松口,那屠夫冷笑声袭来,它身旁的其余几只早就跑远,只留下逐渐靠近点屠夫。

而野狗那双眼睛里的光明不散,却愈发明亮,而后好似孤注一掷般狠心,站起来迅速跑远。

“呸,狗东西跑的还挺快。”屠夫拧着眉头,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伸手弯腰捡起地上的大刀,上面还带着血迹,只有地上留下一条毛色杂乱的狗尾巴。

街角转弯处,这是个隐晦的小角落,两个男子正在默默观察那孤零零的猪肉铺子,正巧遇见了野狗断尾求生的事情。

青松翘头观望那野狗逃跑的方向,只见那野狗离开的方向留下一路的斑驳血迹,不免佩服道:“这狗可真是血性,就算是断得一尾,也要衔肉而食。”

明世帆拿扇子敲打在青松的脑袋上,训斥道:“事情已经出现,它倘若因为区区一把刀而放弃到口中的肉,只怕才会心有不甘,毕竟尾已断,又此刻松口,才真的是无劳而返。”

这话方落,他便忍不住抿唇,眸色越深,自觉他同这野狗的处境没什么不一样。

侍从揉着脑袋,却不敢有怨言,“那我们就在这里干等着吗?”

明世帆神色未变,眸子却斜睨而去,“蠢货,还不快跟上去。”

青松挠着头,乐呵呵的走出去,却未经过那猪肉铺子,朝别处走去。

明世帆同时也从另一条小道上,跟着先前那只断尾狗而去,两人此行目的,皆为调查那荣二之死,虽昨夜差点被那些人逮着,但好在是逃过一劫。

但荣二一事,明显是有人想要嫁祸与他,明世帆不是个轻易动怒,也断然不会跳入这拙略的圈套之中,嗜香一事,他暂时搁放在一旁,只要他不去主动,恐怕也没人会注意到这些。

而且这件事情,已经被衙门所知晓,让管家去调查此事,总比他出手要利索,只要他能够在暗中不动声色的提供线索,终会顺藤摸瓜找到主谋。

这京兆尹林恒是个难得的铁面无私的清官,对此,他还算是有几分把握。

明世帆正在思索间,找到那几条分食碎肉的野狗,他忍不住冷笑连连,眸子寒光凌厉。

只见最先叼肉走的断尾狗,已经口吐白沫倒地,余下几条狗横七倒八,无不是一副萎靡之色。

这是中毒无碍,事情就如同他料想的一样,这些恶狗也是他差人找来,故意投放在猪肉脯附近,根据消息,昨夜荣二食用的便是这家卖给酒楼的食材,他便有意试探,除此之外,还有几家可疑之处。

就让青松去看一看,至于关于嗜香之事,便先搁置一旁,暂避风头,以免再次惹祸上身。

云歌按照明世帆给的消息,找到了丫鬟的住址,就住在京城东区里,在附近问了一圈很容易就找到了正门。

她让荷月上前敲门时,恰逢屋内妇人出门来,看到门外歪脖子树下站着的两位娇俏可人的姑娘,委实一愣,继而疑惑不解的询问道:“两位姑娘可是来找我的?”

如若不是来找她,还真想不到什么理由,毕竟人家就站在自己门前。又见两位不管是穿着还是打扮上,都格外精致,显然不是寻常人家。

这妇人悄无声息的将两人的仪态收入眼帘,更加好奇自己何时结交过这样的故人。

云歌也不是那种故弄玄虚之人,她捏紧了手中的帕子,步步靠近的夫人眼中带着审视和探究,“湘姑姑?”

当年那个小丫鬟叫着寻湘,也是老夫人身旁的贴身丫鬟,如若再恭敬些许,称她为一声姑姑也不为过,毕竟是要有求于人家,面子上也不能太端着。

只见到对面那手端木盆的妇人顿住,再三观察两人,狐疑犹豫不决,“你们认识我?”

瞧着她这番样子,云歌反而安下了心,看样子她们并未找错,他也不再推辞犹豫,赶紧欣喜上前与她相认,并且把今日为何而来,事情因果,娓娓道来。

不曾想两人一见如故,这妇人竟还能三言两语,讲些云歌儿时的趣事。

云歌直到午时这妇人归家去,还有一些依依不舍,不过倒也弄清楚,祖母所言那小恩人的胎记到底是为何。

与其说是那是个红色胎记,倒不如说是那小少年莽莽撞撞冲撞到佛香上,被烙上了一个印记。

竟然不是一个胎记,寻人的线索到这里忽然又断开,,可云歌却不知为何,心中竟然隐隐约约觉得那人便是明世帆了。

收起眼中的一片迷茫,有那么一刹那她在心中盘问自己,如果那个人不是他呢,自己又该作何?

如此这般多的思绪,搅得她脑袋嗡嗡作响,好似有百只蜜蜂在耳畔萦绕不散去,“荷月,我们回去吧。”

云歌撑着脑袋,眼帘微垂,唇角抿成一条线,双眉轻蹙,颇为有气无力的说道,“今日也不枉一行,好说算是弄清楚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身旁的丫鬟赶紧上前来将她扶着,关切担忧的说道:“小姐,您昨日就没休息好,今早又为此事费心费神,这般下去怎吃得消啊?我们快些回去吧。”

她点头应下,全身放松下来,将体重压了过去,身边的丫鬟心疼的扶着人上了马车。

马车咕噜噜的响起,云歌一到车内便双目合拢,闭目养神。此事了结了也好,至于那明世帆,她寻个机会开口一问便知。

毕竟两人现在身为盟友关系,他不至于连这个问题都不愿意回答。抱着这样的心态,云歌只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些许。

心中最保守的秘密突然被捅开,她此刻的心境好像都轻松了许多,就着马车轱辘发出的响声,她陷入短暂的假寐中。

直到一声急促刺耳的勒马吁声,才将云歌从混沌思绪中拉扯出来。

她睁开迷茫的双眼,荷月正欲要掀开车帘子下车查看,听到声后呼吸变轻,她便回眸看去,“小姐稍安勿躁,奴婢先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云歌支吾间,嗯了一声,不知是方才因为马车摇晃太厉害,还是为何,只觉得脑袋头昏眼胀,听丫鬟的声音都开始有些不真切。

马车横停在街道中央,荷月下了车,便看到那躁动不安,开始撂嘴子的马甩着蹄子,向前踢过去,而在它面前有一只站都站不起来的瘦弱黄狗。

那马一踢脚,周围便想起了一阵阵喧哗的惊呼声,荷月只是撩开了个缝隙,未真的下马车便看到四周一圈围了不少人,对着他们马车指指点点。

回头看了眼正在闭目养神面色苍白憔悴的小姐,荷月静默片刻,眸子压了压,并不打算拿这糟心事儿去打搅小姐休息。

她撩开帘子扯了扯车夫衣服,“喂,你看能不能绕开这条狗,小姐这会儿看着状态不好,还是赶紧回去吧。”

这车夫自然不会是先前诬陷云歌的那位,是云家忠心耿耿的家生子,听见主子身体不适,他面色凝重,本想着要不要退回去,从别的小路走开,但这样必然当误不少时间。

如今主子身体抱恙在前,他立刻拉紧缰绳,哪儿会在乎一只狗的生死,而且分明就是这只狗发了狂,突然的闯入路中央拦下了他们的去路。

四周一圈围观的人目睹了这一场闹剧,见他要驾车立刻,纷纷让开以免等会儿马蹄子践踏在那只狗身上会殃及无辜。

正在此刻,人群退去间,却有一人从中而出。那男子一身玄色长袍,头上挽着发冠,一只木簪别之,虽简便,却不失风流倜傥。

一直在旁边注视着一切的荷月心中咯噔一声,只盼着这位爷别是来搅和的,不然小姐的那一片好心,可真是糟蹋了。

她随即咬着唇缩回车内,踌躇万分间还是决定将外面发生的事情告知小姐。

虽不想拿此事扰了她的清静,可那来的人也不是她能随便差遣的。且见到面上带着些许苦色的云歌拧着眉头,难受至极的样子,她忍住了。

却不料,云歌想是感受到她的欲言又止,缓缓睁开一声漂亮的凤眸,朝她望来,然后问到:“怎地,外面是何等妖魔鬼怪,竟还让我家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这般苦恼?”

荷月赶紧上前扶着她,无奈道:“是明二公子,也不怎么了,就拦下咱的马车,说来奇怪,这大街上怎么平白无故的冲出来一条野犬,还倒在马车前,真是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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