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破绽

身后无论平八这样的普通人还是武士们,都已经背过身去,吐得稀里哗啦。

这场面——如果之前,所找到的失踪者都是这样的话……

犬夜叉眼前再次浮现出刚刚进入村庄时,所看到的,一个个村民那麻木的脸,那丧失了哪怕最后一点点希望的,呆滞、茫然的目光。

除了令人几欲作呕的烦恶,犬夜叉胸口仿佛又压上了一块大石头般压抑。他很想砍碎点什么,想大喊大叫地发泄——那些人,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要遇到这种事?!只是想普通地生活而已!

啊咧……不知怎么,这时候莫名从脑子里冒出来的想法居然是“啊,还好没有被丽给嘲笑明明是妖怪没想到在这方面犬夜叉表现得意外地像人类(一样柔弱)呢之类的”。

——哇啊啊!这岂不是和被嘲笑了没啥区别吗?!混蛋啊我这不受控制自动跑偏的思路!那个女人,有事没事就要不动声色毒舌两句的风格给人太深的印象了啊喂!

当然,其实思路跑偏了一下之后,堵在胸口里格外烦闷压抑的感觉也消散了不少。他扭头去看火野丽,从她眼中看到了有生命智慧的生物面对这种场面所共通的、那种源自本能的不适,以及深深地悲哀

——还有,任何时候也未曾熄灭,此刻燃烧得格外炽烈的那份斗志。

……只有揪出那个幕后黑手,这一切才能不在发生吗

相对的,如果采取的方式不恰当——结果也可能演变成拖着所有人一起去死

丽在某个时刻说过的这句话,任何时候都无法让人心平气和。

其实一直有感受到自己的无力。不然也不会想要夺取四魂之玉、变成完全的妖怪了。

可是,就像这个熟识的巫女所说的那样——犬夜叉忍不住想到——假设此刻自己就是有着完全形态的大妖怪,对这种局面,就是能以武力快刀斩乱麻般解决的吗?她所说的那个最差的结果,就能避免吗?

这就是她露出那样悲哀眼神的原因吗?

——不,不对。自己在想什么啊!是和人类在一起生活得太久,陷入了误区了吗?只要自己足够强大,光用气势就能镇压得别的妖怪动弹不得了吧!也就当然能解决现在的问题啦!

没错,这些村民们遇到的不幸也好,自己刚才的困扰也好,归根结底只有一个原因——那是因为不够强大!只要足够强大,任凭什么困扰,都是可以一斩断之的!

而且,说到底最重要的,像这些假设,无论想再多也于事无补!现在、就是眼下,就只有、也只要专注于“用现在所拥有的力量去解决现在面对的难题”而已——

用左手按着头上一直没有摘下来的斗笠,红袍、白发、犬耳的半妖少年腰背挺得标枪般笔直,伸出的右手戟指着白衣绯袴的巫女,食指尖端长长的指甲蒙着一层锐利的光:

“喂,女人!

“按照之前你说的去做好了,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别的什么,就全都交给本大爷干掉它们!”

他大声说,半掩在斗笠下的面容前所未有的坚决,在少年咧开的嘴边,露出了咬紧的虎牙。

巫女澄澈的双眼,一下子亮了起来。她眉头微皱、眉梢挑起,眼睛和火焰般艳丽的红唇却在笑着,仿佛整个人都发出光来。

伙伴——

无论两人内心是否形成了这样的想法,但这样的认识已经无形中在二人之间形成了一条不可见的纽带。

只是

犬夜叉之前没有留意、而火野丽自己看不到自己

所以没有人注意到,巫女焕发了光彩的神情

和前一个晚上弥生认为发现了自己的同类、可以成为朋友的女孩子时

流露出的是一样的光彩。

火野丽就这样带着同样坚定的目光回望着犬夜叉,向他用力点一点头,然后走上前来双手合十、无声地为两名死者祝祷着。

少年武士的喝声也惊醒了其他人。虽然因为看到的场面冲击力太过强烈而引起了剧烈的生理反应,导致他们都没能留意到犬夜叉刚才说了什么,此时看到火野丽的举动也纷纷回过神来、上前站在火野丽身后一起默默祷告起来。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算长,但两个直到昨天还是同伴的人,明明昨天还在一起聊天、抱怨、诉说着对弥生小姐的仰慕、还有对这段时间的诡异遭遇的惧怕,却在短短一夜之间变成了冰凉的尸体,这种事实在令活下来的武士们物伤其类;因此,他们的沉痛也就更加真挚和投入。

平八则是把比此前三十年里体会过的加起来还要多的惊恐万状和悲哀压抑,在昨天晚上全部都经历了一遍,所以,此刻和武士们比起来,他就平静得多了,因此在默默替两个因为帮助自己的村子而不幸罹难的武士祷告时,平八也有机会注意到一些其他人没有发现的细节——

“花……?”

货郎不知不觉说出声来。

犬夜叉敏锐地跳下去弯腰从地上拈起了平八注意到的那件东西。

是女性插在头发上装饰用的插花。

“这个……?我昨天好像没看到他们俩个谁带在身上?”

“要说放在怀里的话应该也不是,这种插花很怕挤压的,一般都是被收在女子的梳妆匣里。”

火野丽也打量着插花。虽然沾上了少许尘土、还挂着少量露水,但插花被塑造出来的造型还是完美无损的,花瓣也没有出现破损的地方。也就是说,之前是受到较好的保管的。

犬夜叉拿给武士们一一看过,辨认过的人却全都摇头说之前没见过勘介与木下吉中的谁拿出过这支插花、也没有印象看什么人戴过的当儿,货郎平八好像想到了什么,眼睛紧盯插花,视线随着它在武士们手上传递而移动着。突然,他一下子跳了起来,喉咙里“嗬嗬”作响:

“是,是——”他艰难地说:“这是,秀忠他买的花——我有问他、是不是要,要送给福子,他,他只是、只是,一直笑——”

传递到某个武士手中,正被仔细打量以确定有没有相关记忆的插花,不由得“啪嗒”地轻轻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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