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车夫嫌弃的目光，张小牧觉得自己辜负了他的期待，觉得他给自己的背上放了一块石头，觉得压力有点大，如果车上有老鼠洞的话，他想钻里面去。
“你在找什么呢，二世祖，赶紧给我下来，还想让我请你不成，”车夫指着外面说，“这一路上我可是给足了你面子，让你过足了一把瘾，你可不要上瘾了，赖着不下来啊。”
“叔啊，我也是有难言之隐啊，谁叫这刀才是我爱慕的对象呢。”张小牧没有磨叽利索，干净利索的跳了车，接着有些烦恼的抓了抓头发。
“屁，你有屁个难言之隐，你只是书读得太少了。”
“这云天城谁不知我张小牧熟读四书五经。”
“《金瓶梅》、《肉蒲团》、《海陵王》、《杏花天》，大家都懂。”
张小牧老脸一红。
“反正你也被人说习惯了，脸比城墙厚，都这么些年了，还不肯放下背上那把破刀，我也懒得说你，说了也没有用，我看我还是赶紧回家去吃媳妇儿给我准备的热菜热饭，这个实在。”说完，他重新坐上马车，扬鞭离去。
“对了，张小牧，下次有这等差事，记得还得还叫我们，我们保证给你干得利利索索，也省得你在媳妇儿那边露了馅。”车夫边驱车边往张小牧这边看且大声叮嘱。
“懂，懂，记得帮我跟嫂子问好。”
“爹，我怎么感觉那张小牧在占我便宜？”跟车夫随行的年轻人忽然有些疑惑的问。
“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能跟小孩一般见识。”车夫佯装生气，教诲的说。
“哦哦，懂了，懂了。”年轻人似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回答完车夫的话，再跟他挥手告别，张小牧觉得自己的老脸有些挂不住。
李扶风双手抱胸，上下打量他，说道：“我真的没有想到。”
“其实我也不喜欢玩这些，只是我不是去见我媳妇儿吗，她这个相公太差，怎么能在他们娘家那抬起头来。”张小牧用手挠着腮帮子，样子有些尴尬，但看人的眼神跟之前一样还是显得很真诚，显然他不是那种打肿脸充胖子的人，有什么说什么，只是有些话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你一定也会觉得我是一个傻不拉几的人吧，大家都这么认为。”他说。
谁说的，恰恰相反我最欣赏的就是你这种人。”
“你是不是在说反话。”
“没有那个必须，我对讨厌的人，我一般直接会上去打他。”
“可能是你觉得我太帅，不忍对我下手。”
“我揍过的公子不少，不过确实都没有你帅，”李扶风话峰一转，“不过说真的，你放弃枪法转而学刀法的行为，不是世上所有人都有这么大的决心，我真的很欣赏你的做法，你以后会成为一个真正的刀客。”
张小牧听了从心底感到开心，笑道：“哎呀，谈那个太早，其实我只是知道我应该做什么。”
听到这句似曾耳熟的话，李扶风也会心的露出了笑容。
街市很是热闹，各种人来往不绝，有的进城，有的出城。
张小牧有些遗憾的说：“进了这城，我们就应该分道扬镳了吧。”
李扶风原来想说下次他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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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再来云天城，还能再次相见，但他觉得没有下次了，于只是他只说了一句：“有缘再见。“
“是啊，有缘再见，”张小牧觉得现在的黄昏有点过于昏黄了，他的心情也随着这黄昏抹了一层感伤，有些话也自然而来的说了出来，“其实一见面我就觉得我们两个很投缘，我这个人干的一些事情经常不受人喜欢，老惹人翻白眼，刚刚老车夫就是例子，虽然是关心我，但也会老说我，但你不一样之前我在那断水涯说了那一大堆，你仍用平静的眼神看着我，从那一刻我就知道，其实我们两个人很投缘，我就想跟你交朋友。“
李扶风并不觉得张小牧干的事情奇怪，只是他有时候说话太过直率，所以惹人气愤，至于交朋友，李扶风在以往的生涯里，他很少听到这个词，第一次听，还好几年前，从白公口中得知：“小风，你啊，见的血太多，脸上沾的血太多，逐渐变得冷血，想要血暖起来，还是要成家立业，还是要多交些朋友，战争结束，别再顾着杀人，我要你带去醉仙楼，体验那软玉在怀的感觉。”
说了那似玩笑和认真的话后，他又有用手撑着额头，用蚊吟的声音说：“我很庆幸你生在战场，我又可怜你生在战场。”
那一夜，在军帐里，李扶风站在白清元的面前，看着旁边的灯盏用微弱的光映在他苍老的脸上，他看起来比平时更加的疲惫和苍老，就像一颗长得很大又很苍老的树。
朋友，他又听到了朋友这个词，他跟以前一样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回应它。
张小牧想从李扶风的表情里探寻到什么，但什么也没探寻到，因为他显得太过于平静。
“可惜我们走的路，不一样，我现在要去京城。”李扶风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也不由的低了低。
为什么要离开？因为将死之人，不必也不能有太多羁绊，不然死的时候，他和别人都会挂念与他的离去，如果死的时候，如同这黄昏静静的消失，那就算入夜，别人也不会想到门外有个剑客已经站着已经死去。
张小牧不想放弃眼前这个朋友，又挠了挠腮邦子，说道：“后面我可以去京城找你呀，反正咱们现在风华正茂，而且又这么投缘，虽然很唐突，但我真的很想跟你交个朋友，只要是你不讨厌我，看得起我，我还是想叫你一声兄台。”
“大哥，请受小弟一拜。”这张小牧本就是一个豁达的性子，直接豁出去了，对着李扶风便是弯腰作辑。
他也是爽朗，丝毫不在乎李扶风是从乡野来的又没有丝毫元气的剑客，还想跟他当朋友。
当他快要弯腰时，李扶风立马伸出手扶住了他，说道：“我此去京城，真的不必如此。”
“男子汉大丈夫，理应如此，今日之后，再谈日后，”张小牧还是要弯腰，“现在能当朋友，为什么要日后再当呢，今日之事，为什么不能今日定下？”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他的话在李扶风的心里掀起一片波澜，李扶风也不是优柔寡断之人，简单沉默后，他说：“那……以后我就叫你小牧兄？”
张小牧听了一喜，就像戏曲里演的张飞，大手一挥拍在对面人的肩膀上，爽快的喊了一声“哎，大哥！”
”既然是朋友何必这么客气，”李扶风的仍保持双手抱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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姿势，“你还是叫我李……扶风吧。”
现在他的名字有些敏感，韩霄那些鹰犬说不定会嗅到一些蛛丝马迹，但李扶风觉得对待朋友就是要真诚，这样别人才会对你真诚，这还是白公教给他的处世之道。
“原来你叫李扶风啊，这名字一听，就很逍遥，不过，我还是想叫你大哥，你想想啊，一日为大哥终身为大哥！”张小牧很热情的说，他心里的高兴全都表现在脸上。
“可我不喜欢叫人小弟，你叫我扶风就行，朋友之间也不需要这么客气。“
“呃，也对，那我以后就叫你扶风兄了，你以后可以叫小牧。“
黄昏的余晖爬到了他们的脚下，映出两道长长的影子，旁边一些小摊贩有的开始收拾东西，还有劳累一天的苦工也拿着布巾擦着汗从米铺里走出来，看了一眼天色，勤劳的一天，似是准备归家了。
李扶风也跟着看了一眼天色，接着颔首对张小牧说：“小牧兄，我现在要赶往京城，可能以后我们才能相见了。”
他现在交了一个朋友，他心里觉得很开心，但他觉得自己是时候要离去了，他知道自己有正事要办，再不走，天马上就黑了，走江湖，行夜路，是江湖里的大忌，双眼无用，极易遭遇埋伏与暗算。
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古时今日，黄昏多代表离别感伤之时，从他的眼神看出他可能要事要办，张小牧并不会将他挽留，这不是一个朋友要做的事，他说：“那你去吧，只是你要告诉我，在京城哪里可以找到你？”
“行将庵，在那里能找到。”那是李扶风死的时候，在京城，最想葬的地方。
“好，我记下了，我不会一辈子呆在这里，说不定我们明日就会相见。“
“我不信。”
“等你明天，你才能知晓。”
李扶风觉得张小牧说话很有意思，不觉笑了笑，转身迎着夕阳走去。
侠客的离别没有诗人那么多愁善感，不会吟诗挥袖不会泪沾巾的送行，他们只会看着对方的背影，目送朋友送去，希望能在某个客栈里发现他正在吃酒。
南城门，大家都是往回走，只有李扶风是往前走，明明周围那么多人此时却显得形影相吊，此时想起，难怪有些人常说，剑客的路是孤独的。
快至城门时，“前方就是官道，轰！”天空突然劈下一道闪电，狂风呼起，吹得店铺外的布旗猎猎作响，有的拴得不够紧的布旗直接吹飞，顺着风流直接卷上了天空。
“这鬼天气又开始发作了，赶紧回家，赶紧回家，不然定会淋成落汤鸡。“
“希望不会下得太久，这春天，庄稼才刚刚发芽，别把庄稼给淋坏了，这狗粮养的老天，真是惹人咒骂，算了，算了，我还是先回家躲雨吧。”
阴苍之极的天空，老天变了一副吓人的脸，瞪着下方的生灵万物，好多行人开始像蝗虫一样嗡嗡的往四周逃去，李扶风刚刚往前踏了一步，准备走出城门，天空开始下起了倾盆大雨，还伴着电闪雷鸣。
李扶风知道他和他的剑是走不了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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