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岁月的尘埃

“不曾想,当和煦的风儿吹过,那些早已蒙尘的岁月,有一天会被拉出来透透气,照见一个你所不知的过往。”

***

六年前,时任世盛家居总经理的李景华,作为业界功成名就的老校友,在校园招聘期间,举办了一场别开生面又风趣幽默的讲座。至今,都给苏陆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先不说李景华的随和让讲座听起来完全就像是在和同学们聊天;更者他婉婉道来地传递着他对设计和行业的理解,从创办企业的初衷、获奖作品灵感来源、设计的本质和行业的前景等方面,都令苏陆安听得入脑入心。

“李总,你一直都那么风趣幽默受欢迎吗?”李景华颠覆了大家对一个公司老总的认识,好奇不已的同学们连连发问。

“其实我是个孤儿,大学之前当了几年兵。”李景华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到,“当兵的时候我总是显得与班上的人格格不入,让我的班长也是头疼不已。”

“但我有幸遇到一个温暖的人。他年龄比我小,却处处照顾我。我好几次因为训练负伤,他都无微不至地照顾我。他甚至包容了我时不时流露出的吝啬与尖酸。”

“直到我发现,他家里的条件也不算太好。但他总是给人正直乐观的形象,我便开始反思自己。我想我应该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变得不再尖锐地对待这个世界。”李景华继续款款道来。

“后来呢?”观众席传来一声孤寂的问话。

“后来,”李景华停顿了一下,“那个时候刚刚恢复高考,他鼓励我在退伍之后积极备考。终于如你们所见,我成了你们的老校友。”

“虽然当时不用愁学费,可是生活费却让我犯了难。最后,还是他按月寄的生活费补贴我读完了整个大学。”说到这里,李景华有些哽咽。

然而同学并没有感受到那份沉重,有同学接过话筒问起了别的问题。

“李总,你大学的时候谈过恋爱吗?”随即观众席里发出一阵唏嘘,大家再次把目光聚拢到台上那个西装笔挺、气宇非凡的中年男人身上。

“同学,你的问题超纲了。”李景华镇定地笑着,依然不显慌乱。

大家都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没想到李景华带着调侃的语气回复说:“上大学的时候,没人喜欢我这个穷小子。不过用你们现在时兴的话来说,我属于潜力股。”

台下顿时被李景华的机智给逗笑了。李景华继续语重心长地说到:“对于学生时代的恋爱我不反对,我甚至觉得它很美好。但年轻人往往‘高估了爱情,低估了生活’。在大学这座象牙塔里你们体会不了生活的艰辛,当爱情和生活面临双重考验的时候,你将如何取舍?”

台下一阵沉默,更多的是等着李景华的答案。

“你问我,我的答案是要懂得适时放手。”

并不是所有同学都对这个答案买账,李景华继续解释到:“经济学中有个术语叫做“沉没成本”,我的建议是不要让彼此的伤害继续。如果放不开手,不仅会浪费你们用来奋斗的宝贵时间,还会让你们持续陷入无法自拔的痛苦中。”

“我认为,最好的爱情应该是能够彼此成就、共同成长,过上更好的生活,活成更好的自己。”

讲座快要结束的时候,李景华诚邀各位应届毕业生来公司应聘。在李景华谦虚又务实的号召下,苏陆安现场就递交了简历。

然而,就在接到面试通知的前几日,苏陆安的小叔被关了起来。债主们讨债无门,只好找上了苏陆安家。好几天家门外都被围堵得水泄不通,她错过了面试的时间。后来又因为要接苏乐洋回县里上学,苏陆安索性选择不去市区就业,而是在家附近找了一份和她专业完全无关的办公室文员工作。

“这个设计很普通啊!”苏陆安被客人的评价瞬间拉回了现实。

“您好!”苏陆安上前礼貌地问到,“需要跟你介绍一下吗?”

“这有什么好介绍的?不就是个柜子嘛!”

“是这样的没错。”苏陆安耐心地解释说,“我们的产品除了要关注设计,还要兼顾实用。比如衣柜,尽可能多的装下衣服,还方便拿取也是我们做设计的初衷。”

那位宾客承认她说得在理,但是还是有自己的看法:“可是我觉得如果太丑应该也很难吸引到顾客吧?”

“您参观的这件展品是我们公司五年前参加比赛的作品。虽然它不是展厅里面最好看的作品,也没有被投入到市场上销售,却奠定了我们公司在家具设计的理念和方向上的基本思路。就是更多的从组装简单、使用便捷、更新换代容易的角度上投入考虑。也就是说,它是一个概念性的展品,重点在它内部的结构设计和生产工艺。”

苏陆安介绍得很专业,董事长李景华路过的时候,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直到宾客离开,李景华才对苏陆安甚感欣慰地赞扬到:“介绍得很不错呀,不像只是在背稿子。”

声音从苏陆安的身后传来。当她转过身发现是董事长时,明显有些受宠若惊。

“你叫什么名字?”李景华问到。

“苏陆安。”

“名字有点熟悉,”李景华努力回忆着,还是很难想起来。

苏陆安只当李景华在跟自己客套。她一个外聘的临时员工而已,公司堂堂董事长怎会对自己的名字熟悉呢?

“加油干!我看你不错。”临走时,李景华不吝赞赏到。

对于董事长随口的表扬,苏陆安并没怎么放心上。她想又不能帮她转正,也不会多发奖金。当她意识到自己的潜意识是这样的想法时,不禁厌恶了起来。

“苏陆安啊苏陆安,你以前的精神追求都到哪里去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现实了。”

当她认清或许这就是李景华在讲座上说的,“爱情不能当饭吃,生活会教会你看清一切”,当然啦,表扬也是一样的时,一切也就释然了。

可是这一幕被姜敏敏看在眼里,却很是羡慕地说:“你可真幸运!”

等两人再次回到展厅门口的时候,苏陆安遇到了意想不到的“熟人”。

“苏陆安?”李郑浩身着笔挺的西装,一改往日学生打扮,让苏陆安有些认不出来。

“是你呀?”苏陆安差点把“研究生”三个字脱口而出。

“你不会不记得我的名字了吧?”李郑浩佯装很失望的样子。

苏陆安确实不太擅长记人的名字,更何况这个见面有些突然。她略显愧疚地说:“朱珠老在家里喊你‘研究生’,我还真不记得你的本名了。”

“看样子你们经常在家讨论我,是吗?”李郑浩竟意外有些得意。

“不是……”发现自己说露了嘴,苏陆安已经来不及改口了。

李郑浩的咄咄逼人让苏陆安突然显得娇羞起来。她立刻对朱珠之前下的定义深表怀疑:“谁说他是小奶狗的?分明是大狼狗。”

看着苏陆安的脸红了一半,李郑浩已经很是满意了。正当他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弗朗索瓦教授在李默然的陪同下,走出了展厅大门。

又一次看到苏陆安,教授显得很高兴。

“我们又见面了。”他主动打招呼说到。

“您参观完了吗?”苏陆安也觉得教授莫名有些可爱。

如果夏谊和李默然知道她此刻的感受,肯定不敢苟同。

“很愉快的半天参观。”教授兴高采烈地说到,“还认识了新朋友。”

“我也是。”苏陆安说英语还是有些词穷。

“对了,过几天我的作品展就要开放了。不知道你是否有时间光临?”

如果说被教授当成朋友,苏陆安觉得自己简直三生有幸的话,此刻她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看向李默然,想进一步确认自己是否听得正确。而李默然并不看她,也丝毫没有帮助她的打算。苏陆安半信半疑地谢过教授的盛情,目送着两人离开。

李郑浩一直等在不远处,等她忙完才又走了过去。

“你还有事?”苏陆安纳闷。

“想请你今晚一起吃个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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