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早上醒来,想到昨晚睡着时隐约感受到的温热,一恒皱了皱眉。她到底还是错了,在家里,有向征在,他还不敢强行夜袭,在这地方就他们两个,他的气焰又有嚣张的迹象。

不过还好,他只是搂着她睡,并没做其他事。

向渊早就醒了,这时正靠在门边,对她笑道,“起床,我做了好吃的。”

“……”

闷闷的前去洗漱,一恒坐到餐桌旁,看到向渊指尖多了两个还在渗血的刀口,手背也被烫出几个水泡。

向渊见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就笑道,“厨艺不过关,出点事正常。家里没有准备创口贴,一恒,下午去超市买吧?”

他并没有借此求关*诉委屈,还给她碗里夹菜,“尝尝,这几道菜我才学会,味道比昨天的差点,将就着先吃,不喜欢就放下,我们待会出去再买。”

一恒看向桌上的几道菜,和昨天的完全不同,难度也增加了些,难怪他会受伤。看他这样,她居然也就不好意思发脾气,只能用沉默表示不满,在吃完东西后,又被他拉着看了些电影,傍晚时还是顺从地被他拽着出了家门。

在路上两人十指交扣,向渊面带笑意,体贴地放慢脚步,见她只是挣了挣,没有距离反抗,就想搂她的腰。

一恒忍无可忍地瞪了他一眼,街上人来人往,他怎么就不嫌害臊?

“别碰我!”

一恒快步向前走,向渊忙跑过去揽住她的肩,嬉皮笑脸道,“好好好,不碰。”

“那你的手……”

“我只是搭一下你的肩。”

“向渊!”

论无赖,在一恒心里向渊认第二,就没人有资格认第一,她抵不过他死缠烂打的精神,冷脸和不耐对他统统不管用,就只能任他牵着手,从超级市场里头逛了一圈都没撒开。

买完东西出来也到了吃晚餐的时间,购物中心负一层有不少选择,“想吃什么?”

一恒四处看看,在旋转自助火锅店门口站定。

向渊摇头道,“火锅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又油腻,还……”

一恒不等他说完就往里头走,向渊见她如此坚定,忙赔笑改口,“其实偶尔吃一次也不错啊,待会多拿些蔬菜就可以了。”

一恒朝天翻个白眼。

期间向渊当然又是对一恒百般照应,牛肉羊肉涮好了往她碗里丢,虾也剥得好好的,等蔬菜煮熟,也要夹给她,一恒吃得筋疲力尽,忍不住低吼,“吃不下了!”

向渊乐坏了,她被他气得眼神晶亮,又可*又生动,就拿过那堆成小山的瓷碗,“我吃,我吃。”

一恒被他气笑,发觉他瞬也不瞬地盯着自己看,脸颊微红,立刻敛去笑容,从锅里捞出一根青菜慢慢吃。

出了购物中心,天已经完全黑了,夜幕低垂,远处闪动着几颗小却亮的星子,夜风徐徐吹来,带着初夏独有的清爽气息。向渊一手拎购物袋,一手拉着一恒的食指,两人慢悠悠地往家走,心中什么负担都没有,整个人就变得轻快安逸起来。

途中接到向母的电话,向渊问好之后就递给一恒,照例给要妈妈的向征唱了歌,哄他睡觉,一恒心中柔软,挂断电话发觉向渊的手机桌面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眸光一凝,唇角的笑意一直没能隐下去。想到刚刚向渊不过才和向征说了一句话,向征就在那头哇哇大哭嫌弃他,一恒又噗嗤笑出声。

“笑什么?”向渊的声音从一边传来,一恒下意识看去,出现在面前的却是一束姜花。洁白的花朵如蝴蝶羽翼随风轻颤,携着清新的香气扑面而来,美好而纯洁。

一恒微愣,接过那束花,向渊含笑的脸才出现在眼前。

“喜不喜欢?”

一恒心头一紧,忙低头掩饰地闻上花瓣,点点头。

昏黄的路灯遮住她脸上的红晕,却遮不住她眼底的无措,向渊唇角一勾,拉过她的手,慢慢地和她十指交扣,“回家吧?”

“……”一恒目光落在脚尖,她看到自己犹豫着抬起脚,跟在他后面,“嗯。”

时间还早,到家后洗了澡,一恒就窝在沙发里看节目,港城电台正在播放美食专栏,介绍匿藏在老城区不为人知的传统美食,一恒看得津津有味。向渊也洗干净出来,手里端着一盘红提,把姜花插在玻璃花瓶里放好,见她一副神往的样子,不由好笑,“想吃?下次我们一起去找。”

一恒抽空瞥他一眼,点头答应。

向渊见她没有讨厌的意思,就伸手揽住她的肩,过了一会又把她抱在怀里,得寸进尺地拥住她的腰,偶尔喂红提给她吃,亲她一口,聊些随意的话题。这一天安静美妙,一恒也放下心防,愿意和他多说一些话,不再刻意压制自己的情绪。电视里在放一则搞笑短片,一恒闷笑不已,向渊感受着她的轻颤,唇角的笑意逐渐延伸到眼底。

睡觉时向渊照例搂住一恒,可天越来越热,男人体温偏高,被抱在怀里总是不舒服,一恒就推开他,“好热,你走开。”

向渊滚到一边去之后,又厚颜无耻地黏上来,八爪鱼似的圈住她,一恒又好气又好笑,努力挣脱他的桎梏,向渊蹭她的脖子,“偏不!”

发丝扫到锁骨带来一阵酥麻,一恒被痒得笑出声,推他的胸膛,“你烦不烦?”

那软绵绵的声音与其说是厌恶不如说是撒娇,向渊食髓知味,更不愿意离开,咬她的耳朵,“我只对你烦,嗯?不喜欢?”

一恒往后缩,“谁喜欢!”

小情侣幼稚的玩闹他从来没有体验过,向渊心头柔软,只觉得自己要在这寻常而幸福的场景中融化。他不厌其烦地闹她,挠她的痒痒,用生出些青黑胡渣的下颚蹭她娇嫩的脸颊,一恒闷笑躲开,动手掐他,可触手所及都是硬邦邦的肌肉,弄不疼他半分,就转而用力捶他。

向渊将她的气急败坏收入眼底,玩闹几次之后干脆压到她身上,出其不意地吻了她一下。

一恒停了动作,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地与他对视,澄澈带笑的眸光让他喉头发紧,就俯身吮着她的眼角。细碎的吻落了下来,一恒羞涩地闭上眼睛,在他终于吻住她的唇瓣时,顺从地张开嘴,迎接他炙热而霸道的深吻。

她软嫩的舌被他带了过来,男人口腔里的热度叫她无措,她迟疑又害羞地轻舔他的上颚,引得他一阵战栗,后背的肌肉也随之紧绷。她纤细的十指插在他发间,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他的后脑,这仿佛是鼓励的动作让他越发卖力地吻她。

迷醉间,两人的心跳都因此失常,一恒只觉得脑浆都要沸腾,忐忑地圈住他的脖子,任他渡过那熟悉的气息。

在向渊的授意下,向母带着向征在老家住了足足一个多月,他便有了同样多的时间和一恒独处,一恒在他的努力下已经不再排斥他的拥抱和亲吻,的确是大有成效。

这段时间他们都住在港大附近,每早送一恒到汇顶的橙趣之后,向渊就到会所去健身,晚上有空就早些回家准备晚餐,再去二店接一恒回来,吃完晚餐两人轮流洗碗,偶尔外出散步买东西,到了休息日时间富裕就到许家陪两位长辈吃饭。

拿出耐心和谋略的向渊按照心中所想一步一步瓦解着一恒的抵抗,他甚至主动带一恒到港大里面闲逛,每次看到她望着那熟悉的角落出神他不是不慌张,但逃避不能解决问题,他希望直面自己的弱点,并且告诉她,现在在她身边牵着她的手的,是他。

港大有三个校区,这个主校区占地最广,有商学院、建筑学院、医学院和工学院的部分学生,每次行走在满是年轻学生的主干道上,向渊都能清晰地感受到时间毫不留情地流逝,曾经的他在学校里从未放在心上的景色,如今和一恒共同踏过之后,就留下了烙印。

他侧身看去,一恒还是像初见时一样,明亮的眼,鼻尖秀气,只是唇角带着似有若无的惆怅,那份热情和无畏被他扼杀了。他用尽全力在弥补自己的过错,希望有朝一日她能转身对他灿然一笑。

住在外面的这段日子,向渊晚上偶尔睡沙发,死皮赖脸或是哄一恒开心了,就能爬上床抱着她睡。心里痒的很,但一恒不松口,他半点豆腐都不敢吃,只能出其不意地给她一个吻。

一恒时常会在午夜醒来,身后的怀抱温暖而可靠,心墙有一处摇摇欲坠。

三年了,他除了一开始有错,在那之后,一直都是好的。近来更是改了强势的坏脾气,对她百依百顺,她不是不动容的。

在时间的洪流中那刻骨的恨意已经淡了,可她不知道除了恨他,还能做什么。

她没办法*上他,但是和他组成一个家庭已成事实,如今甚至习惯了他的气息,能怎样呢?就这样过下去,她有了征征,有甜点屋,有精神寄托,足够了。

二店的装修告一段落,向母和向征也回到港城,她虽隔三差五地带向征到港大这里来,但到底还是不方便,一恒便要回家去住,向渊嘴上是答应,心里却默默计算着再找个机会把那混小子送出去。

出去一遭向征对向渊倒是亲密了几天,回过神来之后又开始嫌弃他,尤其是看到他赖着一恒,就扑腾着小短腿来扯他,气呼呼地,“不、不许!”

小孩子口齿还不伶俐,说话软糯可*,就算骂人也没丁点杀伤力,直把向家人笑了半天,调侃向渊被儿子讨厌成这样,也算是个独一无二的成就。

晚上好不容易等向征睡着,向渊立刻到宝宝房里把一恒拉出来,气急败坏地,“那臭小子!当初就该生个女孩。”

他好不容易能攻破一恒竖起的坚冰,这混小子就来给他添乱。

可气!

按向渊的意思,他是想再生个可*的女儿,像一恒这样又香又软,可别说生孩子了,他如今能抱着她就已经是来之不易,其他的,还是慢慢来吧……

况且生产的艰难他目睹过,当年向征早产,一恒还差点大出血,所幸折腾半天,还是顺利地生了孩子。但当初怀孕时她孕吐消瘦,的确是辛苦的。

向渊心口一痛,一恒的忍耐和难过历历在目,他也同样忘不掉,只能无奈喃喃,“算了,算了。”

被儿子讨厌他也认了,反正他已经被老婆厌恶了这么多年,死猪不怕开水烫,也不差再多一个。

一恒哪知道他心里百转千回的心思,不耐地推开他,回到儿子的房间里,关门入睡。

没过多久林店长接了个单子,他在中年贵妇圈里极有人气,这次来光顾橙趣的李太太要办个小型聚会,请经常一块打牌的太太们喝下午茶,便让林店长在周六那天派两个人送些茶点过去。

橙趣走的从来不是高端路线,能被李太太青睐,完全是借了林店长的光,于是店员们一边取笑林店长是移动招牌,一边给李太太准备。周末店里一向忙碌,一恒见人手不足,中午下班后就主动担起送蛋糕的工作,恰好林然结束答辩来店里蹭吃蹭喝,林店长便微笑着把他拎进面包车上,“去送东西,送完了才有吃的。”

林然大叹,“奸商!”

照着地址来到别墅区,林然驱车进入,顺利摸到李太太家,颇有绅士风度的表示,“一恒,东西我来搬,你就在里面摆好就行。”

一恒好笑地看着他忙前忙后,认识一年多,他一如既往的洒脱阳光,但似乎沉稳成熟了,早晚有一天,他也会成长为和林店长一样优秀的男人。

李太太很是热情,在一恒把糕点拆开放到餐盘中时,就惊讶地低呼夸赞,她看每个都觉得好看美味,一恒便告诉她茶点所用的材料是什么,都是低糖低脂,可以放心食用,但也不能多吃。两人聊得正好,李太太请的几位朋友便陆续到了,一恒也忙站起问好,林然捧着最后一份原味起司蛋糕进来,利落地将蛋糕切成八份,他眉清目朗,也是受中年女性欢迎的类型,一时间被围成一团,无奈地应付客人们乱七八糟的问题。

一恒好笑地到厨房准备花茶,瞥见门口有个人影,便抬头望去,来人正是左母。她也是李太太的朋友之一。

自从左易的婚礼之后,她就没再见过她。

看了一眼,一恒就低下头,继续手上工作。

左母静静看她片刻,突然低声说,“你是不是很恨我?”

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一恒眉心轻皱,再次看向左母,她才发现她眼底的疲惫。

当初向渊说过是他逼她,那时她还不信,但那次亲耳听见向渊和向涵的对话,由不得她不信。她以为自己成功了,让儿子顺利迎娶向家的女儿,从此仕途平稳,人生顺遂,不再有坎坷和曲折,但他却不再像过去那样当她是值得信任的母亲,他沉默少言,和向涵相敬如宾,连笑容都是浮于表面。

她拆散他们的意义是什么?

值得庆幸的是,左易对当初的事一无所知,还能鼓起勇气反抗他们,去寻找未来。

一恒没有心情去读明白左母的复杂目光,只是将杯盏放在木盘中,淡淡道,“我很讨厌你,不过都过去了。”

“……”

“不好意思,请让一下。”

她平静地和她擦身而过,不卑不亢,不怒不喜,不愿或是不屑和她计较曾经的屈辱和打击。

左母的阻碍和向渊的恶行教会了她人在无能时只能选择承受,任她再不甘也没用,谁让她无能。但那并不代表她不优秀,她要抬头挺胸地活下去。

林然见她端了茶出来,立刻站起身,如获大赦,“一恒,准备好了?那我们该走了!”

他可是怕了这群热情的大妈了。

一恒好笑地和李太太告别,便被林然拉着快步离开,一坐上驾驶座,林然就忙不迭踩上油门绝尘离开,“你怎么不快点,我的手都被他们摸遍了!”

心中兴起的波澜在林然的哀嚎中渐渐平稳下去,一恒单手撑着额角,取笑他,“不好吗?他们很有钱,被看上你可就有钱环游世界了。”

林然夸张地抖了抖身子,“饶了我吧!”

回到橙趣,一恒和林然有说有笑地推门而入,一进去就看到向渊坐在老地方对自己挥手,一恒皱了皱眉,转身往员工区域走。

偶遇左母,她说不介意是假的,这时候看到向渊,又让她记起了不堪的过去。那些事她没办法完全忘记,她没那么豁达。

向渊遭受冷落很是惶恐,当即跟了进去,“一恒,怎么了?”

但一恒越走越快,摆明了不想见他。

冷下脸,向渊拦住林然,“我老婆怎么了?”

林然对他一向没有好脸色,烦躁道,“我怎么知道?一恒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好好的,一定是看你太讨厌了。向先生你没自觉吗?”

向渊气得差点吐出血来,抬手就想揍他,这一幕又好死不死地被换了衣服的一恒撞见,四目相对,向渊慌张放下手,林然趁机告状,“他要打我。”

一恒定定看了向渊几秒,冷声宣布,“这段时间我都和征征睡。”

“……”他真是捏死林然的心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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