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一顿饭下来,一恒只觉得味同嚼蜡,大脑一片混沌,已经预料到回去之后,父母会对她进行怎样的质问。

左母见好就收,见在场的都是明白人,也就没再说下去。只是左易无法忍耐,平时他已经连累一恒受气,这次许家二老来,居然让长辈也承受这样的待遇,他于心不忍,便从中调解,“叔叔,阿姨,国外的确好玩,等以后我和一恒赚了钱,绝对先带你出去逛逛。只要你们别嫌弃要等我们两年就好。”

许母闻言,堵在胸口的那股气便散了去,一恒和左易交往近三年,他们便也见了左易三年,早就把他当成了半个儿子,心里甭提多喜欢,“小易就是嘴巴甜。”

许父也摇摇头,“我们也不指望你们带我们出国去玩,只要你们早些结婚,我和你阿姨就能舒舒坦坦地过下半辈子了。”他喝了口酒,问向左母,“是吧,亲家?”

左母听了左易的话,已经不好受,又听许父叫了一声亲家,几乎要忍不住冷笑出来,她沉默不语,只是挑剔地喝了口酒,眉心轻皱,“亲家?这我可担待不起。”

许母愣了愣,“怎么会呢,这有什么担待不起的。都怪一恒没跟我们说,之前我们还真不知道您家的背景,这一顿饭,我们也是看出来了,要说担待不起,也是我们说呀。”

这本是客气话,左母却不再掩饰,语气中带了些扎人的讥讽,“你们也知道。”

许父一听,怒火顿时就涌了上来,隔了半张桌子,她嘴角的弧度有多锋利,看在眼中就有多膈应,恰好又喝了酒,难免控制不住情绪,嗓音拔高几分,“亲家母,你这是什么意思?”

左易忙安抚他,“叔叔,别生气,我妈不会说话。”说着,又给他斟酒。

一恒如坐针毡,仓皇地环顾三位长辈的脸色,给父亲夹菜,“爸,吃东西吧。”

只是左母丝毫不把他们的努力放在眼里,也是再也隐藏不住脾气,干脆敞开天窗说亮话,“看您的样子,应该是不知道吧。”她靠在椅背上,慢慢扫过四人,连略带鄙夷的目光由她做来,都带着些雍容大方,“左易和你女儿的事,我从来没有答应过。”

她也不愿假惺惺地喊一恒了,淡笑道,“当然,左易父亲的意思也是一样。凭良心说,许小姐条件不差,但离我们的要求还差得远。”

左易握紧双拳,“妈,您在说什么!”

“我说什么?我说实话啊。”左母瞥了他一眼,又看向目露惊愕的许家父母,“也不瞒你们,我和左易的爸爸已经挑好了儿媳妇的人选,也是个出生世家的漂亮姑娘,她能帮左易有一个更平坦顺遂的未来。我这么说,你们明白了吧?”

这话一出,席间便静了一静。

许家父母半天说不出话,一恒如遭雷劈,唇色净褪,僵硬地看向左易,“儿媳妇……你要和其他人结婚?”

“不是的!没有!我已经拒绝她了!”左易忙不迭解释,生怕一恒会误会,“相信我,那都是我爸妈擅作主张!”

“可是……”一恒难堪地垂下眼睫,鼻头发酸,他没告诉她。

左易心里也不好受,“是我不好,我怕说了,你会难受。”

他的初衷是好的,却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经由母亲的口告知一恒。许家父母还在场,其中的屈辱和失望可想而知。

偏偏左母还火上浇油,“左易,这就是你不好了,为什么不告诉许小姐?还是说你对涵涵也……”

“妈!别说了!”左易对母亲怒目而视,又气又急,左母却冷下脸,径自说,“如果不是许小姐,你和涵涵一年前就能订婚了!”

见一恒浑身轻颤,左母淡笑道,“许小姐,我……”

她话还没说完,许父便站了起来,气急败坏地拉起一恒,“不用说了,一恒,和我回家,这门亲不用谈了。配不上?我们也不稀罕她的宝贝儿子!分手!”

一恒踉跄地被父亲推到门口去,左易忙上前阻止,“叔叔,不是的,你听我说,我妈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那是什么,你给我翻译翻译!”喝了酒最容易上火,许父气急了,一把推开左易,拉住一恒往门外头走。

许母的脸色也不好看,她活了半辈子,还没见过这样自以为是的人,她倒是希望自己能像泼妇那样大吼大骂,理智却还在,在这种时候,越顺了对方的意,越是给自己添堵。

她拿过许父和一恒的外套,对左易说,“小易,你是好孩子,可是你们家的人……你妈妈也说明白了,我们再死缠烂打,岂不是不要脸?”

左易脸色惨白,仓皇地跑上前挡住二老的去路,一恒也扒住门框,焦急道,“爸,不是这样的,我和左易是真心相*的,你们……”

“不是什么,人家说的还不清楚吗?你不要脸,我们还要!”许父气得声音都不稳,“跟我们回去,天下不差这一个人。就算她日后承认你,你嫁过去也没有好日子过,我们家是无权无势,但也从来都是把你捧在手心,生怕你受一点委屈,现在这样,长痛不如短痛!”

父母都是过来人,也是把子女放在心尖上疼的,最舍不得她受委屈。当着他们的面,左母都能说出这样的话,那私底下对一恒的态度,那是更不用想了。

“松手,你给我回去!别这么没出息!”许父恨声道,许母也跟着劝一恒,“走吧,别坚持了。一恒,别不懂事。”

想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怎么就是不懂事了呢?他们拼搏,努力,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没人支持他们?

一恒胸口发闷,怔忪地与父母对视,不一会就红了眼眶,“爸,妈,我和左易是真心的。”

左母在原位未动分毫,淡笑着注视这场闹剧,见左易又扑上去强行搂住一恒,笑意才僵在唇角,“左易,你回来,没听见人家说什么吗?分手。”

左易红了眼,回头狠狠瞪向她,他的失望显而易见,“妈,您怎么能这样!作弄我和一恒您很有成就感吗?我们的要求过分吗?你为什么就不愿意接受一恒!”

左母冷着脸,“为什么?你看看他们配吗?!她能给你什么,他们家能给你什么!你为了这么一家子人来指责我?你把我当什么了!”

“那你把我当什么了!你把婚姻当成什么了!”左易胸口起伏,悲痛道,“你当初和爸结婚,难道也是为了钱和未来吗?!”

左母震惊地后退一步,指着左易,因为不敢置信而指尖颤抖,“你居然这么说……”

“……”

“你居然这么说?!”

左母急促呼吸,揉上额头,脸色一下子灰败下来,摇摇欲坠地瘫倒在座椅上,“我生了个什么儿子……”

见母亲这样,左易不禁担忧,忙上前,“妈,你怎么了?”

而许家父母注视着这一切,母子的争吵更加深了他们的猜测,为了一恒,搞得一团糟,就算是以后真的成了,两人也不会受到祝福。

许父硬是把一恒拉到了走廊中,手指脱离门框的那一瞬间,仿佛心底的一根线砰然断裂。

左易想要跟上去,斜靠在他肩头的左母又痛苦地哼了一声,他百感交集,一时脱不了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恒被带走。

安静而华美的走廊中只有几个服务生守在门外,见到许父怒气冲冲,一恒又泪眼婆娑,不由好奇。

上了电梯,许父吼道,“给我回去,坚持下去能有什么!我和你妈要是早知道是这种情况,绝对不会让你和左易在一起!”

一恒哽咽着,疲惫到极致,头顶的灯光明晃晃的刺眼,脚下一个踉跄,就摔倒在地上。

许母忙上前扶她,“一恒,怎么样?摔着了没有?”

“妈,我想和左易在一起。”一恒按住脑袋,勉强才让视线清晰,膝盖隐隐作痛,却比不上心口的,她扶着母亲站起来,“妈,我们努力了那么久,我们……”

“我们我们,你看看人家和你是我们吗!”许父恨铁不成钢,“你清醒点行不行!”

感情本来就是不理智的,如果大家分得清每一步该如何取舍,哪里会有那么多的伤心。

她以为今晚是快乐的,能够拥抱希望的太阳,没想到是抱住了仙人掌。

电梯到了一层,许父伸手,又要来拽住一恒,一恒把手背到身后,呆滞地摇着头,向后挪了一步,“爸,我……我们等等左易,刚刚左阿姨好像气出了病,我们去看看她,说不定她会……”

“别做梦了!到这时候你还管她干嘛!你不回家是吧?你还要在这别那个女人羞辱是吧?随便你!到时候后悔,别回家去哭,你活该!”许父气急,也是恨急,咬牙撂下这一句,便拽上忧心忡忡的许母,转身大步离开,“别管她,让她自己去受罪!”

许母舍不得,“哎,有话好好说,一恒都哭了。”

“她自己选的!”

父母杂乱的脚步声很快就消失不见,一恒僵硬地站在楼梯口,放眼望去,鲜红的地毯随着阶梯蜿蜒铺展下去,满目的金碧堂皇,她木然地睁着眼,好像偌大的世界中只有她孤零零一个人。

泪水安静地涌出眼眶,沿着脸颊滴落在地毯上,染上一圈圈大大小小的深红。

她哭了好一会,才用手背擦干净眼泪,本想转身上楼,去和左母说清楚,余光却瞥见拐角处站了个人。

一恒茫然望去,在模糊的视线中,印在瞳孔中的,居然是向渊,心跳便顿时一滞。

与她视线相交,向渊缓缓站直身体,眉头轻皱,显然是看到了刚才的场景。

他目光紧锁着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

他该痛快的,她的父母帮他骂了她,勒令她和左易分手,不正是他想要的?只是她太倔强,连伤心都隐忍着,晶莹的眼泪沿着脸颊滚落下来时,又像个玻璃人一样易碎可怜。

丢掉指间的烟蒂,向渊呼出口气,大步走向一恒。

作者有话要说:哎,每对被棒打的鸳鸯身后都有个极品爹妈……

人渣向当然不是偶然出现的了,不过就一恒这状态,也想不到要问他这问题╮(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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