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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恒没想到,有了一回,就有接下来的无数回。短短一个月时间,向渊居然到他们的小屋子里来拜访了六次。为了和一恒拉近关系,他做了不少功课,调查她的喜好,伴手礼也舍弃了珠宝,转而送水果,次数多了,一恒虽对他还有警惕,倒也不会漠视他的存在了。

盛出最后一道骨头汤,一恒端着餐盘来到餐桌,左易已经摆好碗筷,忙替她接过汤碗,放在四角桌中央,对向渊笑道,“怎么样,一恒手艺很不错吧?”

桌上是简单的四菜一汤,都是时下的新鲜蔬菜,骨头汤里有切成段的玉米,色香味俱全,在初冬的天气里散发着温暖的热气,的确是值得人赞赏。

向渊也不吝啬,“当然,很好。”

一恒对这赞美充耳不闻,沉默地给两人都盛上米饭,“吃饭吧。”

左易正在做市内道路规划项目,向渊略知一二,两人在餐桌上便谈论起来,一恒也插不上嘴,就给左易夹菜,向渊余光瞥见,又看看自己眼前空空如也的小碗,不由取笑道,“人都说恋*中的人心是偏的,这话果然没错。”

一恒淡淡地说,“谁的心不是偏的。”

向渊好笑地看向她,这面无表情地顶嘴,着实有趣。

左易知道向渊的意指,便揉揉一恒的头,“贫嘴,多喝点汤吧,不是又接了个大案子,总是加班,要补一补。”

向渊挑眉,难怪看她是瘦了点,原来是加班导致的。

下意识想打电话去让王谢减掉些一恒的工作负荷,回过神来,便打消了这一想法。

若是让一恒知道他动用了关系,她又要开始怀疑他对她还图谋不轨。

吃了午餐,向渊识趣地告辞,一恒便收拾碗筷,左易帮她洗碗,在流理台旁,一恒擦干净台面,欲言又止了半天,“那个……左易,我们和那个向渊,还是不要太亲密吧,他都来了那么多次了。”

左易满手泡沫,抬眼瞧她,“为什么?就算不利用他帮我们,向大哥也是个值得深交的人。”见一恒眉头轻皱,脸上写满了不愿,他好奇道,“你好像从一开始就不欢迎向大哥,一恒,到底怎么了?”

难道让她坦白这个人对她实施过强硬手段,还大张旗鼓地追求过她吗?

一恒叹了口气,随便找了个理由,“就是……他好像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和他没共同话题。”

这也没错,向渊投资的是五光十色的娱乐业,成天与企业家打交道,穿着是平头老百姓不敢奢求的定制服装,光是楼下停的那辆路虎,就清楚地划出了分界线。

左易失笑,“谁要你和他有共同话题,万一你们聊上了,我却被冷落,我还不要哭死。”

他夸张的表情总算是让一恒笑了出来,“可是……”

“好吧,既然你不喜欢,我就不再邀请向大哥来。”他终究是心疼她的,妥协道,“不过,如果向大哥主动要求想来吃饭,我可不能拒绝,对不对?”

一恒也不忍心逼他,就点点头,柔顺地靠在他胸口,“唔,对,都听你的。”

他们在狭窄的厨房中拥抱,鼻端有柴米油盐的气味,初冬的浅金色阳光斜斜照射进窗口,把他们纠缠在一起的影子拉得老长。

下午回到会所,向渊才由后门乘坐电梯来到办公区,前台便告诉他,“何先生来了,正在十二层健身。”

何谋与他同岁,二人交情不浅,与做娱乐生意的他不同,何谋就是娱乐圈里的人,是近几年备受追捧的青年导演,和他的才能一样被大众熟知的,是他偶尔毫无顾忌的毒舌。

到了健身房,向渊很快就找到锻炼臂力的何谋。

何谋擦了擦额角的汗,意味深长地打量他片刻,揶揄道,“脸色红润有光泽,一看就是好汤好水好心情滋补出来的,说,遇到什么好事了?”

向渊还真的在回味一恒做的骨头汤,也不恼,“什么好事,不过是找到个蹭饭的地方。”

何谋大惊,“不是吧,你这回找了个良家妇女?!”而后又想到不久前和向渊的谈话,“你不是说要假意攻陷一个女人?难道就是她?你成功了?”

这倒是提醒了向渊,不过是一顿吃得还算称心的午餐而已,居然让他险些忘了初衷。

见他神色不愉,何谋疑惑道,“喂,到底怎样,成功了没?”

向渊淡淡地,“比想象中难搞。”

这都快半年过去,一恒还是稳如磐石。当初他还暗自嘲笑左母拖泥带水,现在看来,他也是陷入了瓶颈。不过放长线,钓大鱼,他已经铺了好了网,相信用不了多久,便能收货颇丰。

他笃定一笑,“但一定能成功。”

何谋就讨厌他这顺风顺水的得意样,“你难得能为了追女人坚持这么久,小心,别假戏真做啊。”

向渊脑内嗡嗡一阵,片刻,才嗤笑道,“怎么可能。”

被何谋无意中的话扰乱心绪,向渊难得安稳了几天,没去打扰左易和一恒。

这天,左易接到电话,又是母亲打来的,而通话内容既不是劝他回家,也是骗他生病,而是反常地答应会抽空和一恒的父母见上一面。

狂喜如海浪般拍击上来,但潮退后,他找回神智,将信将疑地问,“妈,好好的,你怎么会愿意和伯父伯母见面?”

他的母亲他太了解了,总是不松口的人,怎么会突然改变主意。

左母倒是没犹豫,“能是怎么,还不是舍不得你在外面受苦,我去见见他们,如果不是太上不了台面,我和你爸,也许还能考虑一下。”

收了线,左易走出房间,抱住坐在沙发上聚精会神看电视节目的一恒,将母亲的话原原本本告知一恒,一恒怔了片刻,有些不敢置信地,“能这么说,阿姨就是松口了吧?”

左易担忧道,“可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若真是有意接受一恒,母亲早就会去把向家私下里定的婚事退掉。

一恒却不知道这件事,只是乐观地想,“总是一个机会吧!我这就去告诉爸妈!战友,我们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一恒欣喜若狂,整晚都在问他见面的时候该怎么做,该怎样说,左易抱着她,看她笑得仿佛已经触碰到了的美好未来,心底的晦涩终究是被压了下去。

他们太渴望幸福了,所以只要有一丁点的可能性,他们都愿意去尝试。好似在沙漠中奔走数日,终于在前方看到了绿洲,那一瞬间的狂喜让他们不顾一切地靠近。

没过几天,家长们见面的时间就定了下来,正好是周六,两边的人都有空,一恒早早就准备好,换了最得体的衣服,也化了淡妆,虽然她和左母已经见过面,但都是在公司楼下的茶餐厅,对话内容也不愉快,这次却不同了,好歹也算是正式的家长见面,她要十二万分的小心谨慎。

吃饭的地点时间都是左母做主,这天下午,父母就开车来到她和左易租住的地方,二老对左家完全不了解,一到这里就问东问西,也是怕给人家留下不好的印象。

一恒都不敢如实相告,就说左易的爸妈都是事业单位,为人比较死板,如果吃饭的时候说话太过严肃,也希望他们不要介意。

人到中年,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二老好笑地拍拍一恒的头,“你把爸妈当什么了,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啊,放心吧,不会给你丢脸。”

一恒到底是要嫁到左家去的,在一开始就给亲家留下不好的印象,对一恒日后的生活也有影响。

几人便说说聊聊,驱车前往定好的餐厅。

左母定的是港城内新进驻的国际五星级酒店,饶是奋斗了大半辈子,许爸爸也没到那里面去正儿八经的消费过,车来到大门口,有门童帮他们开门,引路,一路金碧辉煌,奢华做派,来往的人都是一丝不苟的精致优雅。

看出许家二老的震惊疑惑,左易干笑了笑,“我父亲有点小权……”

许家父母对视一眼,恐怕不是有点小权那么简单,但转念一想,对方既然是邀请他们到这种地方来见面吃饭,倒是显得非常有诚意。

父母心中满意,一恒却渐渐怯场,她环视四周,绚丽的水晶吊灯折射出过分刺目的光芒,她身处其中,只觉得四周寂静,剩下自己的一颗心毫无章法地乱跳。

她和这里格格不入,她本来以为一次见面,就是在普通的酒店里吃一顿饭,有热闹的气息,席间也许会有摩擦,但终究是能解决的。却没想到……

忐忑不安地来到包厢,推门而入,又是一室的奢华夺目,低调的金黑色装修,沉稳大方,偌大的原木桌旁,左母已然到场,一恒不小心和她对视上,脑袋懵了一阵,才慌张地挤出笑脸,“阿姨好。”

许家父母也走进来,对左母问好,左母倒不像左易猜测的样子,故意冷落或给眼色看,反倒是淡笑着和两位家长握手,请他们入座之后,就示意服务生上菜。

左母今天穿了一件修身旗袍,藏青色的缎子上用暗金色丝线绣出朵朵牡丹,滚着金边,剪裁妥帖,一看就价值不菲,而她落落大方,笑容和善,五十岁的人了,只有眼角有些许皱纹,皮肤白皙,气色极好,“不好意思,左易的爸爸去了外地开会,就不能来了。”

许家父母已经猜到左家不像女儿说的那么简单,当下就有些惊疑不定,客气道,“没关系的。”

许家虽不是大富大贵,却也从没对钱发过愁,过着平稳安逸的小日子,母亲大方美丽,父亲也仍健康挺拔,只是人比人,才会显出差距,他们坐在左母身边,硬生生成了陪衬。

一恒脸上肌肉瞬间就紧绷起来,左易眼眸微眯,看向母亲,“既然爸爸不能来,妈,你怎么不打电话告诉我?”

左母对他眼中的不满视而不见,“又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说吧。”

这话一出,许家父母就露出略显惊愕的眼神。

说好了家长见面,到头来父亲不能出场,这还不叫大事?

左易皱着眉,“妈,你怎么能这么说!”

左母微笑不语,恰好服务生陆续将菜送了上来,她便笑道,“别说了,吃东西吧,这些海鲜是特地从海岛运回来的,这里上个月刚换了主厨,刀工好了不少。一恒,给你爸妈夹菜啊。”

“嗯!”一恒紧张地点头,假装看不到父母眼中的疑惑,干笑着,“爸、妈,吃东西。”

左母是最温婉的女子长相,微微一笑,就很难让人看出恶意,“鲍鱼这些东西,吃多了也嫌腻,倒是澳龙真的很不错,待会就能端上来,别客气,多吃一点。”

许父端起酒杯,向左母遥遥一敬,“破费了。”

“这点钱算什么,请你们吃东西,花点是应该的。”左母客气地喝了一口,算是接礼,“我们招待朋友,哪次不要花这么多钱?还是年轻人觉悟高,现在他们有钱了,都跑到世界各地游玩山水去。和我们家交好的向家丫头,这几天又嚷嚷着要去巴黎。”

说完,也不等许家父母接口,又笑道,“过去我们也把左易送出去念了三年书,结果他跑回来,偏要在国内上大学,本来是想毕业了再送他出去的,不过……”

她似笑非笑地瞥了一恒一眼,眼神温温柔柔,确如刀子一样扎到了一恒胸口,“看我,说的太多了。还没问问你们呢,许先生,许太太,去过美国西海岸吗?那里风景好,空气好,有时间的话,我们一起去。”

许家父母笑意微僵,含糊地着点头答应。

一恒怔怔看着,眼中父母的侧脸带上了茫然的卑微,似乎已经领略到对方和自家的差距。对方毫无顾忌的展示出来,不是说他们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有福同享,而是在警告。

他们高攀不起。

左易胸口刺痛,在桌下颤抖地握住一恒冰凉的手。

他已经明白了母亲的把戏。

他不该为了一点星火般的希望,就接受母亲的提议。

作者有话要说:何谋是半仙,一说一个准o(*≧▽≦)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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