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朔雪是千羽国的王、那么称作一国的中心人物也不为过。
在林山的印象之中、核心人物总像是太阳一般——
即使是在地狱的世界中、自己的老大也可以称作是黑夜之中的太阳——纵然那份颜色是焦灼而炽烈的红色，烧得人眼痛，但那毫无疑问既非是火光也非灯光，的确是不合时宜的太阳。
哪怕那是将自己生命燃烧殆尽作为代价，也毫无疑问是艳阳。
并不是为了照亮他人、仅仅是为了被当做中心看待。
但月朔雪却的确是人如其名的月光——
林山每次抬头、看到的最多次就是月亮。
挂在幽暗的天空中、清澈而优雅，似乎还被寄托着纯净与圣洁的愿望。
然而林山抬头盯着月亮的次数太多了、多到他已经数不清，所以他深深地知晓着，月亮的圣洁仅仅是人们的一厢情愿而已。
她的确是以柔和的光明闪耀着、但是在月的表面却覆满了大量的瑕疵和阴影，只是在夺目的白光之下很少有谁能察觉。
然而、那却并非是月亮想要带给人的误解，她只是伫立于天空之上自顾自闪耀而已，既没有给地面带来温暖的温度、那份微光也不过是那份孤独的副产物。
可是、正因为这份孤独感以及尽管也有着明光烁烁却依然保持着某种程度的黑暗，那份月轮才能比太阳更加温暖到身处于黑暗中的孤独者的心。
并非是照亮、而是共鸣。
那是一双碧绿色的眼镜、在此刻看起来也像是被萤火包裹着的月光了——
“我的原则就是、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我，我也不会允许其他人伤害我——即使真的造成了某种伤害、只要自己不感觉到疼痛也就意味着没有受伤。”月朔雪用扇子遮住了半张脸：“这是——我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
“……”
林山本来想要再追问两句、但凝滞在空气之中的幽凉却让他没办法继续再问下去。
月朔雪的指尖一弹、用扇子轻轻地扇了扇。
一簇火苗点燃了一侧墙壁上的灯，而灯芯被点燃的时候溅落地火星又被月朔雪摇摆着的扇子吹拂到了其他的地方，把整个房间全部的灯都点燃了。
实际上林山之前就已经见到过、千羽国王宫内使用的，大多数是利用灵石驱动的和他生活的世界的电灯差不多的产物，尽管也有烛台和蜡烛，以及油灯，但多是并非用来照明的装饰物。
昨天一整天再加上前天一晚，自己在房间中都没有看到这么多需要火焰来引燃的灯，大概是在自己昏睡着的时候添的。
而在最明亮的那火光之下、放着某个让他很熟悉的东西。
正是他今天早上为玛雅制作松饼的灶台、而灶台上面布满了各色的材料，甚至那筐精心挑选的蔬果已经换成了新的，写着自己认识文字的牌子还在。
“看到那个——”月朔雪眯起一只眼：“你可知道我之前是为什么而生气了吗？”
是异世界文字被看穿了吗——林山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即使滴水不漏如玛雅，连故意说谎都计算进去了——却还是没能逃脱月朔雪的法眼被揭穿了吗。
林山差一点就从床上滚下来谢罪了、奈何想到了月朔雪之前说过不允许自己随意道歉，刚从床上跳下来就僵在了那里，赤脚有些不安地拍打着地面。
“我——”
林山吸了一口气之后挺直了腰身：“都是我的错、因为小雪你不希望我道歉，所以我就不道歉了——然而、我却不会逃避直面自己的罪过的。玛雅大人是被我怂恿的、她本身并没有做错什么。如果您要是真的想要惩罚、就只惩罚我吧，玛雅大人还只是个孩子而已——”
“呵——”月朔雪悠然哂笑：“阿清、我这么说可能会惹你生气，但你刚才的话可能是我今年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林山挑了挑眉：“我也——不是故意说笑的。可是、我对小孩子明明没什么抵抗力，却偏偏拉着单纯幼稚的小孩子和我一起共罪，好像有点无耻了。现在再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请求小雪你不要因为我的缘故牵连到无辜的小女孩。”
月朔雪在沉默半天之后、爆发出了一阵大笑声。
月朔雪的大笑也很克制、并不是会把天花板掀翻的那种。
“你敢不敢把刚才的话、和玛雅也说一遍？”
林山听到月朔雪的发言、心中想着难不成是小麻鸭在被发现以后也和自己一样，试图一个人承担欺骗月朔雪的所有罪么？
所以才有刚才月朔雪的“我是不会允许其他人伤害我”的发言。
纵使是小孩子、可欺骗了就是欺骗了，月朔雪无法原谅所以做出了过激的事情来——原本也想要对他有所惩罚、但是认为惩处一个昏睡着的人过于卑鄙，想要等他清醒过来之后让他有所自省，再给予他相应的惩戒么？
不对、小雪才不是这种人——自己刚才不还被她打动着么，怎么一转眼就会把她想象成是喜怒无常的类型了？
还是不要妄自脑补、妄自瑟瑟发抖，问清楚前因后果比自己胡思乱想要更好——毕竟这边世界的个体，不能总是用自己所浸身在的纯粹的恶意世界去衡量。
“为什么不敢呢？难道说这其中有什么忌讳么？”
“倒是没有礼节上的忌讳、但玛雅应该很讨厌其他人说她是小孩子吧，你却一直在‘小孩子’‘小孩子’强调，估计要是被她被人听到了，她说不定会后悔教了你异世界文字的事情呢——尽管她被你制作的美食打动、再加上你抓住了她的把柄，两个要素合并在一起，让她不惜打破自己的原则，从始至终都在帮你和问寒说话呢。”
果然——是小麻鸭一个人按下了那份欺瞒的罪吗——
既然她已经先认下了，自己在这里要是再坚持着自己的原则反而可能会更加引起疑心，最后就是两个人一起被重责的糟糕情况——
可是、如果不坚持自己的原则，就算没有辜负他人的好意，好像也辜负了自己的心思了。
在林山兀自纠结着的时候、月朔雪走到了灶台边，用手敲着被涂黑了问号。
“这里、也太突兀了——就算是认为字不好看，既然学了就不要涂涂勾勾的，你可是我捡到的，难道我还会嫌弃你的字体不好看吗？反而会为你这么快就学会写了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