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受其害……？”
月朔雪怔了一怔、表情果然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缓和。
草绿的目光、在没有点燃灯光的黑夜之中作为光源，那份幽异的光辉毫无预兆浓烈了一些。
她发出了一声吸气声、低声道：“85分——”
“嗯？”
“是个不错的反应、作为化解空气的僵硬氛围勉强还算是优秀的程度——然而由于完全不符合我的预期、所以并不能过90。”
“满分是……？”
“满分是200分……”
“这不是还没及格吗。”林山脱口吐槽。
“对呢。”月朔雪的表情倏然就活泼了起来：“这个反应才是正确的——不是指在每个场合、对待每个人都是正确的，但是对我来说是正确的——”
“……”林山略思考了一番、低声：“活泼点的反应……？还是说、吐槽？”
“都是。”月朔雪把扇子从他的头顶移开。
林山感觉头上有点奇怪、把眼神向上游移，看到自己的头发像是爆炸一样竖立了起来。
然而身体最后的一点不适也消失掉了——
“刚才我稍微吓唬了阿清一下……”月朔雪潇洒地打开折扇，轻轻扇动着。
被扇子扇起来的风、吹动着月朔雪宝蓝色的发丝——
“结果阿清就一副视死如归地样子、认为被我杀死也没关系。你这是在开玩笑吗——你把约定看得重于自己的性命我还勉强可以理解，毕竟那可是作为你生命支柱的存在。
如果你不和问寒赌一把、让她彻底放弃杀死你的想法，就始终要处于不安定的条件下——而且问寒的嘴巴是相当尖利的、莫说之后我就得到了全对话的前因后果，即使我压根没听着，猜也差不多能完全猜出来你们三个之间到底是在说些什么话题，除了让自己能彻底安全之外，还多少也涉及到一些尊严的话题。
可是、什么都看得重于自己的性命也太恐怖了吧。”
月朔雪偏头道：“我要杀你、你就心甘情愿去赴死的原因是什么？是我救了你的性命吗——但如果你眼睛要是稍微敏锐一点就能看到、其实在你快要被打死之前，我就已经在附近待机了，是挑准了时间出场的——若是楚溪没有把你打得半死我就站出来、那么那把柄也就不算把柄了，甚至楚溪可能还要顺势以自己买来的小子来给我送个人情；
那么是因为我们作为合作伙伴的话语吗——但既然是合作，肯定是对双方都有好处啊、就只有你单方面想要报偿，我乖乖享受报恩那就不能算是合作了；
我说的话比较打动你的心？或者亲自下厨为你烹饪菜肴？
我当然承认我说的每个字都是真心的——毕竟以真心才能换来真心、亲自去烹饪菜肴之类的，好像整个千羽国享受过这待遇的也不算多——
可是、想要编织出诓骗人的话可一点都不困难。就几句话就让你死心塌地愿意为了我送命，不得不让我担心其他人的花言巧语也会换得你‘士为知己者死’。”
“……”
“由于缺少关心、就对他人的关心过度反馈，动不动就愿意刀山火海、肝脑涂地、以死相报——这种忠诚心当然不应该是被嘲讽的对象。可是、就因为缺少关心，只要对自己说两句温柔话、稍微施以小恩小惠，就完全不去辨别此人其他行为是否合理一味报效就不能算是值得赞赏的行为了。
在最落魄的时候、被人给予了一滴水以及一个饼，愿意涌泉相报当然是你的自由。但是、你没办法改变的是，你和你的恩人之间的关系，就仅仅是一滴水以及一个饼而已，实际上你还一杯水以及十个饼也就能抵偿过了，剩下全部都是你的情感、并非责任更不是义务。”
月朔雪扇动着手中的折扇：“我为你做了一顿早餐、即使那是你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早餐，那也只能证明你之前的人生实在是太过匮乏了——那顿最好吃的早餐你应该视为是开始、而不是结束。在那个瞬间的认知是‘最好’没有关系，可不能把未来也全部都预约出去——
你要相信你之后肯定还能吃到更美味的早餐——而不是把那一刹那的经历视作永恒。
当你视作永恒的时候，时间就真的会被封印了。”
“欸——”林山的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了迷惘。
毕竟、现在被施加了恩情的人不是月朔雪，而是林山。
月朔雪的一番话、林山只在那些欠了他人的人情不还，还一副理直气壮的人那里听到过。
认为对自己好也是对方心甘情愿、既然没有想过什么回报，那就让他得不到回报也就可以了的。
林山当然知道自己生活的到底是怎样的世界、他也始终都知道这个世界上肯定还是存在着无条件善良的人，奈何总也看不到的话，那份认知就会产生或有或无的歪曲。
而月朔雪自己是有恩于他的、对他说出这番话，岂不是就意味着，她……并不希望自己能够给她回报什么的？
“啊、看。你好像又有意无意美化了我呢。”月朔雪摇头道：“你刚才是不是想着、为什么我有恩于你，却还是说出了这番说教的话，其实是体现出自己不希望索取任何回报的某种意义上地无私感啊？”
“……”
“然而、你好像忽视了一点，你愿意和我建立合作关系、甚至也多少做出了能够证明我地眼光没有出错的，想要参加比武会把性命都押上去的赌约，根本就已经是在回馈我了。
我在这里说出这番话来、与其说是在体现自己的高洁，不如说是在试图体现出自己的高洁的同时，给你灌输奇怪的思想来断绝你用同样程度来回馈他人的可能性。
当然如果你有着独立思考能力、我说的话未必就一定会给你的选择带来影响，可是种子一旦埋下去，就还是有发芽的可能性。
一边享受着你由于恩情和感觉欠我的债，有意无意对我言听计从，与此同时，还故意地播种，试图种植出切断你和这个世界其他人联系的可能性。其实我这种做法算是很卑鄙的吧？”
月朔雪在停顿了一瞬之后、回答了林山作为应急时提出的问题：“那么，你认为这么卑鄙的我，可能会被谁伤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