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缭绕在训练室。
林山忽想着自己该不会是一不小心说太多了吧——虽然是想要在苏问寒的面前好好的表现的一番，让苏问寒对自己的态度能更加柔和一些——
倒也不为旁的——不是希望苏问寒对自己的好感度快速上升赢得青睐，也不是期待着苏问寒在对自己指导时更加用心——
老实说、完全不是恭维，苏问寒对他的指导已经足够用心了，甚至应该用尽心来形容才比较确切——
尽管苏问寒在两个月后必然要作为他的终极对手而出线——却把自己不应该轻易暴露的弱点也暴露出来，就是为了让他能够更加容易想到能够战胜的她的方法——
好像林山的敌人不是她、而是她的仇家甚至是千羽国敌对者一般悉心地展露细节。
林山的目标是能够在两个月后比武大会正式结束、自己赢得赌局的情况下还能继续被苏问寒当做弟子来看待。
显然苏问寒也考虑到了时间的问题，目前思考出的策略都是偏向速成取巧的方向——如果不是这种训练，两个月的时间很难赶得及。
可是林山知道没有脚踏实地建立起来的东西、哪怕一度能够支撑着站在看似高峰的位置，却也很容易轻易塌陷。
所以林山想要更系统、更扎实地向月川大陆的刀神讨教这边的战斗术。
然而、由于早期勉强存活在表世界的自己基本是被排挤的存在，到了地底世界大家各背负不同程度的黑暗过去、也都各怀鬼胎，表面亲切的态度之下实际却是暗流涌动的——所谓的社交辞令全部都是模板化的——
换言之、林山基本没怎么好好与人正常交际过，以至于他很容易把控不好社交距离、容易轻易被人误解性格冷漠，而在自己想要稍微表现出一点都热情情绪的时候又很容易用力过猛。
在穿越前的世界，林山最初对此完全没有察觉。
但是在碰过数次壁、受过数不清的伤之后，林山也总算是有了这方面的自知——
在经验的累积之下、林山基本体会到被人误解成冷漠无情的人，通常会比想要回应对方的温柔而用力过猛——尽管两者都会被讨厌，经过对比相对还是前者可能会留下的创伤更小。
然而、即使深知这一点，也依然还是没办法做到对他人的一点点温柔置之不理，所以在两害相较的时候，不断提醒自己应该冷漠一些却还是不自觉选择了想要给予热烈的反馈之后在精神上再狠狠挨上一刀。
苏问寒昨天要杀了自己场景还很清晰、而她今日过于狠戾的训练方式所造成的伤痕还在身上覆着，仅仅是察觉到了苏问寒的确是在用心传授战斗之法、还把自己的伤疤主动揭开，林山就完全没有办法抑制在内心深处开始旋荡的淡淡的感激了。
当意识到自己已经说了太多话的时候、想要把自己说出来的话语再收回去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唔……”林山把脸转过去、不希望被苏问寒看到失落的表情。
但是他知道苏问寒始终盯着他、而苏问寒作为一个战士眼力也相当强，是不可能漏掉他情绪和表情微弱的变化的——毕竟在实战中，情绪的快速变化也是不可忽略的一环。
在对方亢奋的时候进攻等于找死、对方失落的时候往往是转瞬即逝的破绽——哪怕是战斗力相当悬殊的强敌，在敏锐捕捉到的情绪变化点也能尽量少受到伤害、并精准给予对方强度最大化打击。
“如果——”
在沉默了许久之后、苏问寒低低地开了口打破了沉默。
林山不太敢去看她的表情，但是听她地声音似乎是带着细微轻松的笑意的——
“如果我不是事先把能查到的关于你的相关资料都查阅了一遍地话，我简直要以为你是来自于过去的刺客了。是想要为过去某些死在我手上的人报仇、同时也为了贯彻那些被我否定的正义，让那些被废弃了如今已经被视为腐朽的条文复兴。
之所以挑衅我、在我提出了比武大会决赛上和我打平这样的苛刻条件也没有讨价还价是因为正中你的下怀，其实你就是想要在我曾经大放异彩得到了一切的舞台上、再次失去一切——”
“我不是、我没有！”
林山立刻开口反驳道，旋即立刻闭上了嘴巴。
刚刚还在为自己用力过猛反思、怎么又开始用力过猛了——
“我当然知道你没有啊。因为真的是来自于过去的刺客、对于我过去经历的推测肯定都会想办法装傻充愣糊弄过去，而不是在感觉自己猜中了之后喜滋滋向我确认真伪。”
苏问寒甩了甩头发：“而在我保持了一段时间沉默之后、你的情绪就肉眼可见低落下来就更能让人笃定这一点了——”
再次进入短暂的沉默之后、苏问寒抓起他的肩膀，把他的脸转向了自己。
大概是为了避嫌、在把林山的身体转向自己之后，她立刻退开了四五步。
苏问寒相当高、在此刻却稍微压低了一点身体，让视线和林山保持水平。
浅灰色的眸子流转着冷幽幽的色彩、却异常澄明。
“你刚才是因为觉得自己用力过猛了，所以产生了沮丧感么？”
“……”
“啊、这个反应——看来我猜对了。”苏问寒打了个响指：“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清楚吗？”
“因为……”林山沉吟、小心翼翼斟酌着措辞之后道：“苏问寒大人是个出色的战士，对于人情绪的变化自然就敏感。”
“真标准的答案啊。”苏问寒拉扯唇角：“没错、因为我是个出色的战士，我对于人的情绪变化确实敏感。怎样的降将是真心想要投降的、哪一些是试图在途中搞出些下作的小动作的，什么时候是进攻的关键时刻、什么时候即使是我也应该撤退，这些我都很敏感，”
苏问寒把击打过响指的手指抬起来，“啪”一甩笔直地指着他：“但我只是对人的情绪变化敏感，并且在战斗场合能大展奇才。然而在非战斗场合、只有对上位者我对于情绪的观察的以及反馈才能发挥相应的作用，对于和我关系平等的人、以及地位比我稍微低一些但我却意外很欣赏的家伙们时常会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