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在眼前的、是无限向下延展的螺旋状阶梯。
走在阶梯上的时候、林山脚上是很普通的一双鞋，无相更是差不多赤脚，走在阶梯上的时候却发出了“嘎噔哒噔”地声响。
回音回荡在这悠远深邃，封闭却又似乎无限广阔的长廊——
但却不是完全黑暗的、明明就差不多是封闭的构造，却不知道从哪里映照出的光源。
如果是苏问寒的半坡跟长靴、在阶梯上踏步的时候大概会发出更加清脆、同时也更加响亮的声音吧。
已经走了多远了呢？
林山抬头望上去，方才回头还能望到的窄小的门，如今却已经化作了一轮黑漆漆的月轮。
而自己走过的道路、则像是漩涡般的螺旋转旋延伸。
从上往下望、会勾起人的恐高症来，林山却没想过从下向上望，竟然会也有这样强烈的空虚与无助感。
台阶其实相当款，足够容纳数个像苏问寒一样高挑且肌肉密度相当大的人通过，甚至不需要小心翼翼地，也不需要担心跌落。
但向上望不到头、向下也看不到边界，那足够宽阔的台阶竟也像是杂技演员的钢丝绳一样，让人禁不住小心翼翼起来。
漩涡、果然像是漩涡一般，而自己就是在漩涡中的一叶浮舟，一颗沙砾，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吞噬都不留痕迹。
那漆黑的、曾经是门扉的东西，自下而上沿着螺旋状的环圈望过去，竟不像是在窥视着远方的入口、也不像在看着被吞噬的悬在天空中的光源，更像是自己站在躯壳外窥视内心。
林山又凝视了一会、稍微有些承受不住地低下头来。
虽然不至于像看到那具女尸一样情绪失控、可始终保持着仰视看着一圈圈旋转的螺旋，还是会感觉到大脑供血不足、轻度偏头痛。
“很难受吧、从下向上这么望着。”走在前方引路的无相稍微侧过头。
在这空虚的楼梯之间行走、眼前只有无相——
这对于他来说是熟悉的场所、而对自己却是在昏暗的光源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弹出奇怪的机关把自己粉碎的高危险场所。
但林山却只有在刚踏进去几步的时候有所警惕、之后情绪倏然放松了下来——
对于他人的善意和恶意相当敏感的林山，在本就气息清净纤薄如清水的无相身上感受不到伤害欲。
在无相向自己搭话的时候，自己也没有被吓一跳的感觉，自然地回道：“确实、有种丧失感，伴随着轻微的疼痛。”
“哈、和哥……和哥哥我一样呢。我小时候最害怕走这条回廊，每次被要求去深层领域的时候，都像是杀了……杀了我一样，哭闹着怎么也不肯呢，还真是任性——那个时候的……我。”
无相拍打了一下嘴巴：“啧、我这个人可真是的。本来都是过去的事了、而且现在走着也不怎么怕了，但反而回想起以前的感觉时会结结巴巴的。”
他耸耸肩、摊开只有半条袖子的两臂，掌心向上。
“所以、纵其他人都说我的学力很强，也很有天赋——事实也是如此，但我的机关术却始终不如妹妹。在我妹妹死的那个时代、蛇纹还没有爆发，所以当初作为医学天才的长子年龄还不满两位数就已经被选择家业的继承者了，虽然妹妹从来没在意过这件事、我却始终有点介意——
好在妹妹除了医疗术外还有其他的天赋、能稍微减轻些心中的歉疚感。那个时候我可是一心一意想着，我接了医疗术的家业，妹妹说不准可以凭着她的机关术天赋另辟蹊径，所以自己就更疏于机关术的修炼，想让妹妹能在这方面占据强优势。
至于后面的事、王夫殿下已经听过了，我也就不一再强调了。”
无相停顿之后、自嘲地笑道：“可能是为了弥补空缺，在失去了一切之后，我也很拼命去学机关术了，现在我的能力已经远超妹妹死亡的时候了——
这条长廊在阴森感上和以前不相上下、但是安全度已经在我的修整再构造之下提高不少了。
但我偶尔还是会忍不住想和死人比，并为此可惜。”
“我走在这长廊的时候就想知道了——”林山问道：“难不成王宫殿外的那阶梯就是您负责图纸建造的？”
脚步声不断地向下、无相“呵”地一声：“能看出来吗？”
“风格气息都很相近、这一点是无论如何没法否认的。毕竟在千羽国境内的建筑，肯定不是只凭着材料，也要融入相关人士的灵力什么的才能保证坚固程度吧。”
“是的。”无相笑吟吟地道：“也不是我吹嘘，就像是木王殿下每年进献给千羽国的各类装饰品、杯子餐具什么的，那是只有木王殿下才能完成的作品。这些充满细节感的阶梯、也是只有我的灵力才能与之完美适配。”
无相一手扶着耳朵、身体向后仰躺45°。
这动作真高难啊——林山在心里吐槽，这是什么软体动物。
在现实里看到这种右后仰躺45°不但既不想让人吃烤肉、也没有唯美感，倒是会看得人脖子一痛，怀疑自己是不是要得颈椎病了。
“所以——其实我把我的一部分灵力注入给你是最方便的，那样尽管操控不了最高等级的机关、中高等级别的还是没什么问题的。但即使我提出了那样的要求，王夫殿下您自己也是不会同意的吧？”
“当然。”林山扯扯嘴角：“我可是刚给你发了张好人卡，还能若无其事让您当我的特别指导者我都觉得有点羞耻了。竟然要接收您的灵力什么的，我可没有那么厚的脸皮。”
“主要还是怕王上吃醋吧？”无相哈哈一笑：“如果不是怕恶作剧太过了会给老哥……老哥我惹麻烦，我都想要在不违背承诺的时候做点什么小坏事了。”
一度以为看不到尽头的阶梯，到达了一扇门前。
门上有着各种颜色的旋钮按钮，色彩缤纷且不杂乱。
无相在手指碰到旋钮的时候、突然把手指头收回去。
“王夫殿下要来试试吗，解开这门上的玄机。”无相用手拍打了两下门槛：“我瞧您方才瞥着我的架子很认真的样子，似乎还在思考原理。两处是差不多的，我想看看您到底观察到了什么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