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被凝视的躯壳 被缩短的期限

不止六个月后的战斗力提升是赌、自己的这一番话也是赌。

赌第一次见面就要杀他的苏问寒、是一如他所预计的那般,并不是个完全不可理喻、事事都感情用事的个性,仅是对自己效忠的高贵的女王竟然这么突然就宣布与一个陌生卑微的男人结婚这个消息震惊而一时难以接受而已——

即便截杀的行为是做好了觉悟、经过了深思熟虑,但在他显示出自己并非一无所能、言行间也自有自己的一番道理,她也能耐下性子仔细聆听——并据此稍稍变动对他的评分高低。

当然不可能一下就从低分甚至负分升至于超高的分数——若分数变动真是那般随意、他反而要为她的喜怒无常而恐惧了。

随机应变的可应对范围是有限的,暂时必须要稳住她的情绪、才能获得细细为未来思量的充裕的时间。

无相在一边绞住了双手——显然他差不多看穿了林山的意图,而此刻的表现却比林山更加紧张——

不知道是害怕被苏问寒牵连白白送命、还是真的对林山有着不错的初始好感、抑或是单纯担心着苏问寒不希望她做这种无谓的傻事,看得出来他是真心不希望林山死的——

承担了太多的恶意、主动被动观察了太多人的脸色,无相这种纯粹感,林山是能相当敏锐地一瞬间就察觉到的。

“很好——”苏问寒不知道为什么、露出了相当满意的表情。

她停顿了一下、“啊”了一声摆摆手:“别误会。我并不是对你成为王的夫君很满意——即使你真的能达到我6成战斗力,甚至是10成战斗力,距离真正配得上我王的男人也还差得远呢。”

“说得对。”

林山回想着优雅美丽、温柔平和,又不失气度风范的月朔雪,认可得点头:“我也觉得现在的自己根本配不上女王。不过、无论配不配得上,她现在选择的夫君都是在下——

即使我竭尽全力能做到的也很有限,我努力得来的提升幅度、终究是比不过运气的用处;也许真的就像苏问寒大人说的一样,此刻此时的我就是我人生的巅峰,接下来等待我的也许不会更好而是一路下滑的道路,但是——之所以人无法在鼎盛时期全身而退、是因为鼎盛是回顾人生的时候才能发现误以为是开始的地方已经是顶峰,而彼时身在山中的人是看不到山的真容的——

那么、活在当下的我,至少是怀着一颗不想让自己始终是个有名无实、随着时间的流逝能力无法随年龄的增长而同步提升的的废材绣花枕——

更由于对我目前凭运气得来的事物很中意、我不想在我运气耗尽时、凭本事再把这些东西都输回去,所以无论如何都要稍稍拼一拼的。”

“就是这里很好。”苏问寒赞赏道:“我对你了解还很有限、但你也是真心敬重着女王殿下、并不为她的高位仅是因为她的人而敬重她,同时也不因受了她的庇护狐假虎威才与我针锋相对。

无论是反抗我的攻击、还是驳斥我的话语,都是你自己想要驳斥,和你的地位以及立场无关——

换句话说、我看得出来,即使你不是王夫殿下,刚才的那些颇具意味的话你也一句都不会少说,反倒是王夫的身份限制了你不少让你还稍微收敛了些许——”

苏问寒的话其实一针见血说中了林山的心思、但林山却既没有予以肯定、也没有刻意否认。

总感觉若是在这里连忙以“是的、是的,您说对了”作为回应的话,气势会减弱。

刚才对于苏问寒的驳斥、纵没有耗尽林山所有勇气,但他却也想要存留些许能自有掌控情绪的精神力,所以没有给予太过强烈的反应。

而那张总被人误解的脸、每当这种时候都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苏问寒的眸光扫视着林山无破绽的淡定表情、低笑:“这没反应的反应、算是默认么?”

她稍侧了侧头:“真厉害啊、境遇转变得如此激烈,一时地下一时天上,两度险些死亡,面对其中一个凶手的时候眉宇嘴角还能这么淡淡然的,简直不像是履历上写的那么空泛的人生,倒像是早见过世态炎凉了。”

“我从刚才就注意到、他难道不是并非历经浮沉被磨砺出了沉稳的性子,而是五官天生就长成那样吗?”无相在一旁插了一嘴。

无相的结论显然是对的、但这也不意味着苏问寒的推测就是错误的——

天生的冷淡五官、以及被风刀霜剑在心脏和精神留下了太多伤痕的事是同时存在的。

不过、以阿清的生活轨迹来说,尽管读取过记忆后也是可以用“凄惨”来形容的,但至少到死亡为止,却还并没机会、也未来得及和穿越前的自己体会到同等程度的喜悲。

所以两种同样正确的话、林山更愿意择取轻飘飘的一方承认。

“啊。”林山有些不好意思地露出了自己牙齿、以假作出来的怨怪的表情斜瞥了无相一眼:“虽然这是事实没错、为什么要说出来啊?我这天生的冷淡脸、平素给我带来了相当多的困扰,可和苏问寒大人这样的人物对峙的时候,难道不像是隐藏的绝招一样吗?被您戳穿、岂不是要我在苏问寒大人眼中的气势要再弱三分了?本来能谈判成功的事情也许会失败也说不定——”

“这……”无相露出了歉意的表情:“对不起、我太紧张了,呼吸都不顺畅了、所以思考也变得迟滞——根本就没想到那层。”

他转向苏问寒、小声道:“抱歉、问寒,刚才我乱说的,你能当做没听到吗?”

“当然不能。”苏问寒悠然:“作为战士、眼睛要雪亮,耳朵要灵光,说出口的话一言九鼎、听到的言语纵然说者无心也要格外留意,面对不应该说谎的场合不能随意扯谎——听到了我是没办法当做没听到。”

苏问寒说完这段话、陷入了一小段的静默。

她以和刚才不同的角度观察着林山的脸。

如果说之前苏问寒的眼神、都是以战士的锐利的,试图剥下他的皮肉看到更深层次的部分,此刻就是回归于表面——

林山猛地意识到——直到这一刻、只有这一刻,苏问寒才第一次凝视他的躯壳——

而之前她也说了他的外表勉强过得去、却并未像此时一样,把容貌和脸作为重点。

以写实派画家观察着按照自己的要求摆出造型模特的审视的眼光,连脸颊侧边的细节都没有放过。

“喔、还真的是啊。如果是这样的眉眼、脸型和唇形的话,那么只要不笑的时候,就像是泰山崩于前色不变的稳健之辈了。”

她打了个响指、竖起了两根手指:“三分之一。”

林山一时搞不清她的意图,无相更是直接问出了口:“三分之一是……?”

“本来呢、我赞赏你的冷静沉着、淡定坦然、以及有着和现在的我相似的直来直去、并不因地位高低作为评判人的唯一标准。但既然你天生就是这种冷淡脸,那么冷静沉着和淡定坦然这两点,都完全是出于你的主观意志,依然是天赐。这两部分我就抹掉了、仅仅剩下最后的部分——”

苏问寒将两根手指并拢在一起:“六的三分之一、是二。我只给你两个月时间,你要达到你之前承诺的预期目标、能做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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