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旋门关 虎牢关

小姑姑与何辅关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是个存在感很低的女人,低到何辅自己都容易忘了还有这么个姑姑。

亲侄子前来,与贵妃姑姑八分相似的小姑姑却只是呆坐不语,看着她两手交叠跪坐在蒲草团上,何辅很是挠头,自顾自把这段时间所作所为说了一遍,这才拿出一盒上好东珠。

“张公是陛下身前宠臣,姑姑自是少不了顶好的物件,小痴也不知能给姑姑些什么,也幸好最近从先生那里得了些上好东珠。”

说着,何辅起身将东珠送到依然低头不语的小姑面前,又后退跪坐在一旁,过了好一会才听她糯糯开口。

“小痴……小痴能来看望姑姑,姑姑心下很是欢喜,并不需要什么东西。”

大姑、小姑两人性子就像先生说的阴阳两极,即便开口也还是低头不敢视人,别人也就罢了,偏偏还是面对自己的亲侄子!

看着依然低头的小姑,何辅是真的没了耐性,可他也知道,小姑打小就是这性子,也不得不耐着性子开口。

“小姑是知道小痴的性子的,若非这里是张公家院,若是寻常人家,侄儿绝对不会拿些无用的东珠,拿东珠还不是为了小姑……”

“唉……”

“小姑,你可不能总是如此,阿娘与二娘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侄儿敢为了阿娘与阿爹对着干,就算撸袖打一场,小痴也绝不怯懦!”

“可……可小痴又如何与小姑父打斗?小姑父上头可还有张公呢?张公又与先生是旧识,小痴总不能把张公与小姑父一起打了吧?”

张让刚刚从皇宫内回府,刚踏入府门时,门房宦官就与他说了何辅的到来,就寻到了后宅,还没刚到门口呢,就听到浑小子张嘴胡咧咧,脸上顿有种不悦来,但他没有踏门走入,就站在门外,想听听姑侄两人究竟能说了些什么……

何辅并未发现张让躲在门外,但他的开口还是吓住了低头的女人,也终于抬头看向苦闷不已的侄子。

“小痴……小痴可……可莫要胡……胡来,你……你姑父对姑姑很好的,公公也很好的……”

声音绵糯好听,像是害怕素来暴躁脾气的侄儿真的殴打了公公张让、夫君张奉一般,后面的话语也连串了起来。

何辅叹气道:“小姑父是太医令,医者仁心,小姑父能担任太医令,品性自是不错的,小痴相信小姑父不会太过欺负姑姑。”

“张公是内廷魁首,内廷又是个人踩人的地方,稍有不慎即身死族灭,张公强势些也在正常不过了,但那只是外面,没人喜欢在外面争斗厮杀,回了家还要勾心斗角,小痴相信,张公也不会任由他人欺辱小姑。”

“可……”

何辅苦笑道:“先生说过,任何男人都希望自己女人在人前是高贵妇人,在床上是娇艳尤物,上能操持家务照顾公婆,下能三迁孟母教导孩儿。”

看着脖子羞红的小姑,何辅挠头苦笑道:“按理说,侄儿是不当说这些话语的,可若小姑总是如此,小姑父会觉得小姑与块木头没什么区别,最后遭苦的还是小姑。”

“唉……”

“小姑……”

“哼!”

一声冷哼从房门外传出,紧接着张让走入,何辅、小何氏大惊,慌忙站起。

“本公早就听闻你小子素来混账、胡闹,怎么?你还要与本公打斗不成?”

何辅心下一惊,抱拳道:“小痴就算与老何打斗,那也不敢不敬张公您啊?”

“哼!给你个狗熊胆子你也不敢!”

张让冷哼,随意盘膝坐在正中,又一摆手。

“都坐吧。”

何辅又是一拱手,这才与小何氏一同坐下。

张让接过伺候小宦官送过来的茶水,饮了口才说道:“若非你小子话语还算有理,本公现在就打你板子,代你先生、阿父好好教训教训。”

“说吧,今次前来又是为何?”

何辅犹豫了下,从怀里拿出封信件,倾斜着身子送到张让手里。

张让没有拆开信封,而是翻看了下信件,说道:“这纸张不错,让你老师送一些过来。”

何辅向拆开信件的张让抱拳道:“日落前,小痴让人将纸张送过来。”

张让翻看信件,眉头微皱了好一会,叹气道:“你小子太过混账了些,能跟着你先生游历增长些见闻,能稳重一些也算不错的,本公前些日已经与陛下说了史侯龙旗的事情……”

“罢了,此事本公应下了,但你小子当知龙旗是何物,若是龙旗遗失或受损,你当知会有如何的大罪!”

何辅起身郑重抱拳道:“小痴别的不敢保证,但小痴会用性命保护龙旗,会用性命维护陛下、史侯和帝国威严!”

张让微微点头,说道:“此事就如此,明日你与本公一同入宫,但此事……不宜天下尽知,若非万不得已,不得轻用,而且只能动用一次,用过后便要立即还回陛下!”

何辅点头道:“张公放心,小痴只动用一次龙旗,用罢后,立即还回!”

“嗯。”

张让轻嗯了声,过了许久……

“回去告诉你先生,英雄楼自今日起,本公要每年抽取英雄楼五成利!”

“自今日起,本公再不欠他任何人情。”

何辅一脸诧异,很是疑惑张让与先生之间究竟有怎样的纠葛,但看着张让表情,他知道,即便是先生,也不可能告诉他两人的事情。

英雄楼五成利算不得什么,成了老人的助手后,他很清楚英雄楼每年会有多少利润,可那点利润与上党、渤海利润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公事说完,张让又像是教训晚辈似的一通训斥,何辅却只能低头听着,与在何进面前几乎就是另外一个样子。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何张两家是政治联姻,何家需要内廷支持,内廷又想要一个听话的未来大将军,各求所需而已,只不过何家是毫无根基的屠家子,是政治联姻下弱势的一方。

自己弱势,又想要更多权势,就算想硬气也硬气不来,何辅够浑够狠,敢与生父何进对怼,敢夜闯南阳太守府,但面对张让时,也不得不低头。

张让教训了何辅小半个时辰,何辅离开张府时,又与小姑交代了些事情,这才拖着数辆大车离去。

回了邙山后,与老人一五一十说了一遍,包括他与小姑姑说的那些话语,可当他说了张让的“英雄楼五成利”条件,以及“不欠人情”话语后,老人的反应却极为怪异,对老人的习惯极为了解的他知道,老人听了他话语时,心下定然是极为不屑的。

好像……好像张让做了件极为愚蠢的事情一般。

当日,何辅让人送了箱纸张,第二日,他先是去了趟张府,与张让一同入宫,入宫后,张让带着他前往安福宫,将他交给了何贵人后,这才前往德阳殿,直至午时,张让才与抠门的姑父一同前来。

何辅与皇后大姑姑更为亲近,不是因为大姑姑做了贵人而亲近,而是两人性子相合,尚还在南阳时,大姑姑就每每指挥开裆裤的他做这做那,小姑姑性子怯懦,存在感极低,以至于每每让人遗忘、忽视。

何辅要跟着先生游历天下,何皇后自是千肯万肯,更何况还要带着亲儿子的龙旗宣威天下,远不似在张府时那般,不仅训斥他乱花钱,让他把拿出的东珠收起来,更是又偷塞给他百亩田,好吃的好喝的全都拿了出来……

事情并无太大意外,抠门姑父心下不怎么乐意,可见到千万钱后,在张让、姑姑劝解下,还是给了他一面红底黑龙旗,看着皇帝姑父一脸肉疼的样子,何辅自是赶紧滚蛋。

史子渺、小姑姑、大姑姑、叔父何苗……该走的全走上一圈后,这才准备离开雒阳,远离朝堂内外廷争斗……

曹鸾上书为党人求情造成的后果尤为严重,被灭族流放的人无数,宋皇后也因亲族牵连而丢了皇后玺绶,被皇帝姑父打入了冷宫。

宋皇后丢了皇后玺绶,姑姑不久后也顺利成为皇后,因这事儿,黑胖子曹操差点与何辅打了起来,不仅曹操怀疑姑母参与了宋皇后之事,何辅心下也是若有所觉。

政治斗争极为惨烈,何辅年岁太小,屁个人望也无,即便想参与也不可能,更何况老人根本不允许他瞎掺和。

时年八月,数万大军出塞,仅一个月,数万大军惨败,逃回者仅一二,外有数万大军战败,内有阳球、宦官之争,天下动荡不安之时,京师又遭地震,毁坏房舍过万间,就在内廷、外朝争斗白热化时,何辅和百骑护卫着一辆马车离开了雒阳,随同的还有三百赶着驴骡的辎重队,既能为百骑承担衣食住行,同时还能顺便做些生意。

洛阳之北就是邙山,邙山是东西横向山脉,正好将黄河堵在北面,若洛阳正北孟津渡是邙山西面的起始,那么玉门古渡就算是邙山的结尾。

玉门古渡西南一两里就是虎牢关,虎牢关西面是群山,有一条十里长、百十步宽谷道,谷道两侧是四五丈高土崖,谷道的尽头有个山崖,有山洞可以通过,而这里就是洛阳八关之一的旋门关。

何辅“修行”的翠云山北面是孟津渡,过了孟津度就是河内平原,或许是老人刻意对他身行言教,并未行走一路坦途的孟津渡,而是自雒阳一路向东,绕道走八关之一的旋门关。

绕道要走不少路程,但老人根本不在意,在他背着老人爬上长冶岭后,老人打开“河南尹”地图,指着旋门关、虎牢关介绍了一番后,又了指脚下。

“此处叫长冶岭,因为此处向东至旋门关有四五十里,如犍牛之背,故而当地百姓又叫此处为老犍背。”

“洛阳在西,豫、兖、徐、青在东,且不言洛阳南面之关隘,仅以此处而言,若你为洛阳之将,你又如何抵挡东面豫衮徐青侵入?”

何辅皱眉道:“若如先生所言‘抵挡’两字,要么洛阳已经处于势弱,要么没能屯兵虎牢关,未能虎视东面平原之地,很可能连旋门关也没能拿到,如此的话,恐怕只有在此处官道修建座城池。”

“但先生说过,守久必失,此处官道足有四五十里,两侧皆为山道,易于埋伏,可即便如此,小痴也不认为是个好事,太被动了,除非拿下旋门关、虎牢关,或是另行开辟其他战场。”

“可是……虎牢关如此之险要,为何不派兵筑城以守?怎么就荒废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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