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开怀二更

宴男女分席, 席位与御座有着段距离。不出片刻,宴席正式开始,御膳如流水般端上, 太后年纪大了, 眯着眼望去,皇子蟒袍层层叠叠,分不清哪个是哪个, 唯有太子的杏黄很是醒目。

弘晏年纪小,理所当然要被叔叔遮掩,太后没看见乖乖重孙, 也没有怀疑什么。她乐呵呵笑,转头同皇上道:“保成这回立功,能够独当面, 称得上最好的贺礼,哀总算宽心了。”

皇上放下酒盏, 心道保成立功靠的是谁, 皇额娘怕是不清楚。他今儿心情好,含笑点了点头,右下首的惠妃瞧, 心间酸涩了来, 皇上只惦记太子, 其余人都是根草。

没有认错大宫女方才的手势,惠妃垂下眼, 眼里流光闪过,继温婉开口:“若说功劳,皇长孙是青出于蓝,不仅如此, 对皇上与太后的孝心,那叫个难能可鉴,太子妃实在教导有方。”

这个时候,提皇长孙,在座妃嫔若有所觉,悄悄往下首瞧去。

宜妃左看右看没找着弘晏的身影,却见九阿哥十阿哥坐了小十六的位置,衬得小十五懵懂的脸庞醒目得很,霎时气不打处来,臭小子还有没有规矩了?

太后眼神不好,皇上的凤目却是雪亮,按理说,那儿应是元宝的位置,怎么没人了?

皇上不动声『色』瞥了眼太子,又瞥了眼太子妃,见儿子远不如儿媳淡然,不自觉评估来,这养气功夫,还应好好练练。

不是耽误了宴席,有什么慌张的?朕还训斥元宝不成?

太子妃盲目信任儿子,想必弘晏是给皇上准备‘惊喜’去了,还没来得及回来。闻言浅浅笑,不急不缓道:“惠妃娘娘谬赞,娘娘教导大贝勒是有方,臣妾远远不如。”

谁不知道大贝勒最近的倒霉?惠妃碰了个软钉子,笑容顿时变得勉强,但她还真不敢在太子妃面前摆长辈的谱,于是把话题扯到贺礼上面,烘托得气氛火热了来。

德嫔坐在三妃后头,只觉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带刺,让她如芒在背,不自在极了。她没底气掺惠妃的话,只好掐了把自己,渐渐沉下心来,盼着十四精心准备的贺礼打动皇上,争得头筹。

同时又有隐秘的痛快,皇长孙见天标榜孝顺,如今连皇上的万寿都敢缺席,胆大包天至此,真当紫禁城是他来去自如的?

大阿哥的席位与太子邻,见此憋了笑,想讽上太子句,想了想,终是忍了下去。除了看笑话的,心怀恶的,不知情者都为弘晏捏了把汗,如此重要的场合,元宝/侄儿别掉链子才好。

皇上左等右等,依旧没等到心心念念的乖孙,只好按住遗憾,摆摆手,宣布进入下个环节。

李德全也在心里嘀咕,小爷人呢?

见皇上如此,只好祛除杂念,甩拂尘高声道:“进献寿礼,贺皇上喜——”

按照顺序,头个便是太子。都说夫妻体,太子妃的心也在其中,贺礼不是高价购来的珍品,是二人亲手制作的茶具。

整套烧制的青瓷,卖不是很好,却让皇上微微颔首,『露』出个笑。

“儿臣的手艺不好,还望汗阿玛将着看。”太子不再去想弘晏的行踪,身拱手,俊朗的脸庞片濡慕,“汗阿玛前教导儿臣,说‘纸上得来终觉浅’,这回亲自实践,儿子才知烧制泥胚的苦。天底下,没有行是容易的,知道何为民,才能为民计。”

皇上望着太子,似出神了片刻,回过神来欣慰道:“你能这么想,是百姓的福气,也是朕的福气。”

话间含义让半人变了脸『色』,尤其是惠妃,还有排他身后的大阿哥,藏在桌底下的手竟是颤抖了来。

太子这手,衬得大阿哥的贺礼黯然失『色』,让人觉得高僧开光的田玉佛像不过如此。接下来的进献皆是中规中矩,四五七八几人无与二哥抢风头,三阿哥即便有,名名画还是差了,远没有亲手所制的青瓷来得‘巧’。

九阿哥十阿哥磨磨蹭蹭地上来,皇上也知道这俩是个什么德行,笑骂了几句,惹得宜妃瞪了又瞪。接下来的十二十三尚且腼腆,即便拿不出什么贵重的东西,片心仍让人动容,皇上温言鼓励过后,两人的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喜悦。

十五阿哥今年五岁,『奶』嬷嬷领着上前磕头,嘴里再说几句吉祥话,当圆满贺寿了。在他之前,十四阿哥的贺礼却是让人惊了惊——头『毛』『色』斑斓的半大老虎!

半大老虎比不得成年的凶『性』,可放在十岁孩子的身上,简直了不得。如此场合,献礼绝不敢作假,沐浴在德嫔欣喜的眼神里,十四阿哥昂然拱手:“回汗阿玛的话,前日不用读书,儿子闲来无前往后山猎场,哪想碰上了这般好运气。”

自皇长孙出以来,十四阿哥沉寂太久了。此番进献除了太子,当属他,皇上忍不住道了声好,让人当场赐下赏赐,称赞道:“十四勇武不凡,当属未来的巴图鲁!”

连太子都忍不住微微点头。

德嫔死死掐住掌心,闭了闭眼,无尽的骄傲上涌,额娘的十四……

在这时,外头忽然传来阵磕巴的通报声:“皇、皇长孙进献寿礼——”

刹那间,十四阿哥的笑容没了。

所有人扭头望去,见只滚动的巨大礼盒缓缓来,金黄得闪瞎人眼,在无数双惊愕的眼神下,缓缓停在了空旷殿内,皇上跟前。

有人低低惊呼了来,这礼盒光凭体型,竟是完胜十四的半大老虎!

三喜与临门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推,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他气喘吁吁地磕了个头,道:“小爷设计的盒盖,还请、还请皇上亲手打开。”

太子站了身,四阿哥站了身,九阿哥伸长脖子向前望去,恨不能把眼睛贴在御座上。

这是个什么玩?

他也算见多识广,可这样的寿礼,实在是前所未有,闻所未闻!

太后听是弘晏准备的,上下打量面前的庞然大物,惊奇地叫了声:“皇帝……”

皇上又何尝见过这样的礼物?

加上亲手打开这个步骤,满足感与新鲜感夹杂在块,皇上登基多年,有这样的好奇心。他忍不住应了声好,满脸笑容地上前几步,垂下头,定睛望去。

金黄的盒盖上,居然缝了朵粉『色』的蝴蝶结。

皇上愣,模模糊糊地想,朕这颜『色』不搭吧?

皇上没有再犹豫,双手用力提,盒盖终是缓缓掀开,下瞬,他蓦然睁大了眼——

众目睽睽之下,个巨大的、圆滚滚的“寿”字冒了出来,红彤彤喜洋洋,顶端嵌着张熟悉的圆脸蛋。

大殿骤然变得寂静,太子端着的酒盏啪嗒声掉到地上。

他眼睁睁望着“寿”字成了精,打了个晃又站稳,继艰难地拱双手,说了吉祥话:“孙儿祝汗玛法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德全下巴都要脱臼了。皇上依旧怔愣着,笑容却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朗声大笑,『摸』了『摸』“寿”的尖尖角,连连道:“好!好!”

眼角竟是带了丝丝湿润。

皇上许久没有这样开怀了。

弘晏也跟着笑,手脚笨拙地动了动,忽脸『色』变,惹得皇上紧张来,扒在礼盒边缘问他:“怎么了?”

话音落,太子吸了口凉气,满大殿都紧张地望去。

弘晏:“……”

他真的不想说,可是不能不说。

“孙儿……”弘晏干巴巴地笑,“孙儿爬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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