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然是孤儿院出身的，一路上学，走到现在工作，收到的帮助无数，就算这个手镯值中十几万的价格，他也不能接受自己只花了不到一百块就拿到。
不是自己挣的钱，不踏实。
何况这玩意看着黑不溜秋的，确实有点像专家说的，不吉利，不兴戴，刚买来就精神恍惚了好几天。
自己每天基本上都是公司到家两点一线的行程，卫然不觉得自己会特别找什么文玩店来买这个东西，应该是路上的某个地方，晚上正好出去吃饭，然后一路看看。
一下午的思考让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卫然看了看窗户外的火烧云，觉得日子确实有点盼头了，万一怎么找都找不到……
甩掉心中的想法，他刚到小区门口，就听到门卫大爷的亲切招呼:
“小卫呀，好几天没见你了，身体好点没？”
“好多了，你吃没？”
“还没，一会就去，就是这几天没见到老王头，都没人跟我下棋了。”
门卫大爷老张絮絮叨叨的说着，卫然笑了笑，一路上又跟几个人打了招呼，才离开小区，一边逛着街边的店铺准备解决肚子，一边找寻自己可能买到玉石的地方。
对比梦中的平行时空，卫然还是觉得这里好一点，那边邻里都有点太过冷漠了。
老张口中的王老头是安居小区里象棋一霸，很受尊敬。
当过兵，上过战场，卫然周末休息的时候也找他下过棋，被杀的片甲不留，棋艺水平每次都能提高，回到公司还能虐虐同事。
王老头特别喜欢小孩子，唯一让卫然有点不适应的是，自己都这么大了，依旧被他当小孩子，每次见面总会给自己两颗糖。
林立的小饭馆，随着夜色逐渐上街的路边摊，让卫然又陷入了饭点选择困难症。
吃什么永远是个难题。
选择困难就随便选，只要不超过十块就行。
吃完饭卫然挂上耳机继续前行，尽可能的重复着自己上班的路线。
星之城是一座沿海城市，夜风舒爽，不像梦中的自己在北方，很冷，冷的不像梦。
不知觉间，他又忍不住和梦中的自己对比起来。
就这么走走停停，卫然来到最后一个小巷子，准备过了这个巷子就找个自行车回来了。
因为前方就是繁花大道，哪里大都是办公楼，公司也在那边，自己印象里那边根本就没有摆摊的，更没有古玩玉石店。
刚出巷头，没找到自行车，正准备开个电驴或者走回去，卫然就听到了隐约的呼喊。
“小卫……”
卫然没听真切，摘下耳机扭头四顾，怀疑是不是喊自己，然后听到了真切的声音:
“卫然，快过来！”
巷子的阴影处，有个人影在靠着墙壁，声音苍老沙哑。
卫然突然觉得有点害怕，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路上已经没人了。
从家里走到这里，心里想着事情，一下没注意时间，竟已是深夜。
巷子幽深，分割着新楼旧巷，四拐八弄，小时候还听过着里面混混打架的故事。
现在自然没了，但是此时此刻被呼唤了一下，好的坏的记忆一下子全都涌入脑海。
“咳咳！咳……”
被压抑的咳嗽传来，路灯的光在角落一下昏暗，他抬起手臂遮掩着咳嗽声，那露出的手臂和衣服一下子让卫然和记忆中的印象结合，于是快步跑了过去。
“王大爷，你怎么了……”
嘴巴被一只沾满血的手堵上了，强烈的血气让卫然一下子脑子有点空，只听到王老头如同破风箱一般，压抑又沙哑的声音。
“小声点！孩子，快送我……去派出所。”
步入阴影昏暗，逐渐适应了光线，卫然只看到老王头几乎不能站立，全靠墙支撑着身子。
他身上洗的发白的素朴衣服，胸口一大片血红，枯瘦的胳膊条，条条老筋狰狞。
但他的目光，亮的发明，亮的发红！
“我送你去医院！”
卫然抹了一下嘴唇的血迹，突然间，害怕全都不见了踪影，立刻说道。
这种目光他见过很多，在电影里，在电视上，在警察，在人民子弟兵身上，在纯粹的信仰，每一个坚守的人眼中。
“不，孩子，送我到派出所！来不及了！”
老王头坚定的拒绝，紧紧的拉住了卫然的胳膊。
从他的眼神中，卫然看到了坚定，更是想象不到，老王头的手臂为何这么有力，像钢钳一样。
“我报警，我这就报警！”
卫然立刻拿出了手机，但老王头提前将它按在了口袋。
“会暴露，来不及的，孩子，送爷爷去派出所，快点吧。”
卫然看着老王胸口的血仍然在大片的晕染，一咬牙，立刻把刚开的电驴推过来，背起他风驰电掣的往最近的派出所赶。
直到背起老王，动作中，卫然才发现他双腿受伤严重，一个老年只能打电话的手机在胸口衣领处，压得背上有点生疼。
那个手机，碎的不成样子，似乎挡了一次伤害。
老王的右手紧紧握着什么东西，卫然来不及看，只觉得老王莫不是发现了什么危险的罪犯……
各种念头在心中闪过，背上的老王却很冷静，受伤的不像他一样。
“左拐，走胡三娘巷！”
刚进巷，背后的街道突然快速驶过一辆车。
“直行，走水凝路！”
“再拐个弯，走前面那两个楼中间，中间我知道，能过人！”
没拐弯之前，一辆黑色的轿车急速划过。
本来卫然还准备看地图导航走，但这附近的每一条路都像是被老王头记在心里，走的路虽然奇特偏僻，却依旧不慢。
有追踪者，但总是会被老王头提前避开，心里的慌乱也在他他镇定沉稳的声音下，渐渐安静下来。
狂奔的小电驴上，逐渐有血液滴滴答答，卫然的背上一片湿漉，有冷汗，也有老王浸透的血液。
快到派出所了，卫然却感觉老王的呼吸一下子平缓了。
“孩子，一会见到什么，都不要害怕，知道吗？”
卫然低声回应:
“老王，马上就到了，有医生在，放心！”
“哈哈，一会你直接冲进去，不要在门口停！”
背上的老王又说了一句:“一会不要害怕，……”
从遇到老王，到派出所不过短短十几分钟，卫然却感觉像过了几个小时。
他来不及思考老王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情，是不是因为提前发现了犯罪团伙，然后被发现了，被追杀。
也来不及思考为什么老王一定要先来派出所，而不是去医院，哪怕去了医院用手机再报警也行啊！
但他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不管为什么，到了派出所，警方一定会快速喊来医护人员的!
深夜的派出所推闸门，只有一个人通过的小通道，卫然瞥见了一辆黑色的轿车在路头出现，车灯晃得刺眼。
“小卫呀，你一会不要害怕，我还……”
背上的老王已经声音细微，听不真切。
卫然来不及回复，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冲了进去，幸好共享电驴体积不大，挤进去正好。
值班室的人立刻掏腰冲了出来，卫然一个急刹，
扶着背上的老王准备放他下来。
只是一触摸，放下来的人却让他瞳孔猛然缩小。
从门口小通道，到急刹的路上，一块块血肉掉在探照灯打来的地上，像是一朵朵凋零的花瓣。
虽然老了，但依旧高大的王老头，手臂，胸膛，头颅，一块一块的肉掉着，在卫然的眼中展现着最血腥的血肉崩坏。
只是，他的眼睛依旧明亮。
“孩子，别害怕，把这个交给……”
干枯的手臂伸着，手掌上的皮肤破解，血肉崩碎，两个里面发着光芒的胶囊，在白骨血肉交错的手掌之上。
他似乎想牵出一缕和善的笑容，但脸上本就不多肉直接掉了一块，连皮一起，在脸上耷拉着。
看到了卫然眼中的惊恐，老王头发出最后一声叹息，然后猛地往自己头上一拍。
这一拍，仿佛让卫然直接看到了一朵瑰丽绽放的花。
红的刺目，
血的耀眼，
真有光，血红的光。
光芒中，卫然仿佛看到了一个巍然立正的灵魂，有点愧疚的眼神。
恍惚间，卫然又听到了一句:“不要害怕……”
一朵血之花绽放，卫然不知自己何时竟然接过了王老头递给自己的东西。
两个胶囊都只不过是大拇指左右，一个里面绽放着血红的光，一个里面如墨汁一样。
脑袋接近宕机的卫然，却没发现手上的手镯，光点在移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