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解锁新称号

“你们看不上承恩公府, 难道我就看得上?”

姜裕坚决不肯去。

乔翎有些为难:“唉,这要是都不去,只怕就把承恩公府给得罪了……”

梁氏夫人正想说“那你去啊”, 紧接着就听乔翎问了出来:“承恩公府有没有什么要紧的人物啊?这回不去,说不定哪天他们还会找我们麻烦呢,我得提前有个准备!”

这才像是乔霸天嘛!

梁氏夫人心想。

这才像是爆瓜狂战士嘛!

姜裕心想。

继而梁氏夫人告诉乔翎:“承恩公有个女儿,是圣上的贤妃, 贤妃的女儿,就是大公主, 只是贤妃一向不理会宫外的事情, 常年静修,大公主对待承恩公府亦是平平, 想来这回致奠即便不去,也不会对我们府上做什么的。”

乔翎明了大公主的心态——一个这么不争气的外家, 简直恨不能叫他们滚八百里远, 谁耐烦往上凑?

倒是贤妃的秉性,有些出乎她的预料了。

姜裕察言观色, 有所会意,低声道:“圣上娶表姐妹为妃, 只是想施恩承恩公府,对外展现自己的孝道, 又不是想给自己找麻烦……”

言外之意, 如若贤妃真的头脑不甚清明, 那多年之前, 就不会被圣上看中,选入宫闱了。

乔翎明白过来,又问姜裕:“那承恩公府里, 有没有出众一些的后代?”

姜裕眉宇之间流露出来的情态稍稍肃穆一点:“承恩公的第四子颇得圣上宠信,如今正在方片内卫当中任职……”

乔翎呆了一下:“啊?方片内卫?为什么要叫‘方片’?”

“不知道,高皇帝设置的,就一直延续下来了。”

姜裕说:“方片内卫是皇室专用的密卫情报机构,隶属于三省和军队的情报机构有别的称呼,当然,此外还有林林总总的情报机关,名称各异……”

乔翎没忍住,还是问了出来:“隶属于三省和军队的密卫情报机构分别叫什么啊?”

姜裕告诉她:“三省的被称作红桃,军队那边的叫黑桃。”

乔翎于是“哎——”了起来:“听起来都有点怪怪的!”

梁氏夫人向来都不关心这些,也没太在乎刘四郎:“承恩公的亲姐姐,就是太后娘娘,不过倒是不必担心,太后娘娘一向不怎么管承恩公府的事情。我隐约听我娘提起过,说太后娘娘当年就是因为跟母家不睦,才会成为北尊弟子的……”

乔翎迷惘的“哎?”了一声:“对不住,北尊又是哪一位啊?”

梁氏夫人简直要气死:“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怎么一点都不往脑子里记!你脖子上顶的到底是脑袋还是漏勺?!”

乔翎委屈坏了:“没说过!”

梁氏夫人怒道:“说了,你就是没用心记!”

乔翎握紧了拳头,坐直身体,大声反驳:“就是没说过!”

梁氏夫人一指厅堂方向,震声道:“昨日两位相公过府来,跟你说了中朝和北门学士!”

乔翎认真的反驳:“但是没说过‘北尊’。我刚要问‘大王’是谁,你就开始凶我了!”

梁氏夫人这才想起来,好像是没说过?

语气马上就没那么强硬了:“可能是记错了吧,不过这都是小事,就让它过去吧。”

乔翎对着她怒目而视。

梁氏夫人就当是没看见,继而告诉她:“北门学士的领袖,被称为北尊,他不止是中朝之首,同时也是太后娘娘的老师。”

乔翎不由得扭头看张玉映:“玉映之前跟我说过,本朝的皇后,几乎全都是出自勋贵之家。不过玉映也说,太后娘娘就不是勋贵出身……”

那时候乔翎跟身边人在探讨圣上为什么要娶表姐妹做妃子,倒是没有去探究此事。

现下再去细想,太后娘娘既没有显赫的出身,却能够做本朝皇后,要么是得到了先帝的大力支持,要么就是在先帝之外,得到了另一股强势力量的托举。

或者两者皆有?

乔翎心下疑惑,便问了出来:“太后娘娘是从妃子升为皇后的吗?”

梁氏夫人摇头:“太后娘娘是先帝的原配妻室,入宫便是皇后。”

乔翎遂道:“那太后娘娘当年之所以能够入宫……”

梁氏夫人很痛快的给出了答案:“因为太后娘娘是北尊的弟子。”

姜裕则压低声音,告诉长嫂:“甚至于有人说,先帝其实是因为娶了北尊的弟子,所以才能做天子的。毕竟当时可以承继帝裔的人选并不只是先帝一人,而先帝的身体并不算好,在帝位之争当中其实并不占据优势。”

乔翎觉察出不对劲儿来了:“还有别的人选?但是本朝的皇室宗亲——我是说直系的那些,好像并不算太多啊?至多也就是……韩王?”

梁氏夫人轻声告诉他:“韩王是先帝的幼弟,生母生下他之后便离世了,他小的时候,承蒙太后娘娘诸多照拂。”

乔翎挠了挠脸:“婆婆,你没说为什么本朝的直系宗室不多……”

梁氏夫人眉头蹙起一点,几瞬之后,低声告诉她:“先前争夺储位的时候死了一些,天后临朝的时候,也杀掉了很多。”

乔翎记忆里,太后娘娘是一个退居深宫、颐养天年的老妇人,尽管知道她曾经作为天后摄政,但现下所流露出来的,却仍旧是一个隐忍的、温和的老人,是以再听到梁氏夫人所说“杀掉了很多”之后,难免愕然。

她小声问:“太后娘娘临朝的时候,杀过很多人吗?”

梁氏夫人同姜裕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很多!”

乔翎没有就着这个问题继续追问,而是将话题转到了最开始的地方:“那北尊现在还活着——唔唔唔!”

她瞪大眼睛:“干嘛捂我嘴?!”

梁氏夫人异常严肃的警告她:“别乱说话!”

姜裕脸上的神情也有些慌乱,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乔翎被二人如此剧烈的反应惊住,骇然之余,小声道:“我没大声说话呀……”

梁氏夫人又重复了一次:“别乱说话!”

乔翎怔怔的看着她,倏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几瞬之后,她近乎悚然的扭头去看姜裕——姜裕看着她的眼睛,很确定的点了点头。

乔翎心疼的顺了顺自己被吓得竖起来的汗毛:“太后娘娘今年多少岁了?”

梁氏夫人道:“六十有五。”

乔翎再三斟酌了言辞,小声问:“那太后娘娘的那位老师呢?”

梁氏夫人说:“不知道。”

乔翎愣住,思忖一会儿,盘算着问:“有八十岁吗?”

梁氏夫人注视着她的眼睛,告诉她:“中朝之所以超脱于三省,地位尊崇,北尊之所以可以托举一个寻常出身的女子坐上皇后之位——因为他在那之前,曾经扶立过三代帝王,加上当今,已经是第四代了,这也是如今三都之中佛道盛行,多有人渴求长生的根本原因!”

一个扶持过四代帝王的人!

乔翎粗略估算一下,骇然发现,他起码活了将近两百岁,而且现在仍然活着!!!

她问梁氏夫人:“北尊参与朝政吗?”

梁氏夫人摇头:“他不参与。”

乔翎又问:“他也同那些中朝学士一样,常年居住在中朝,没有自己的府邸吗?”

梁氏夫人点头:“不错。”

乔翎想了想,又问了很重要的一点:“那么,他也从来都不对外露出自己的面孔吗?”

这一次,梁氏夫人给出了否定的答案:“不。”

她说:“从出现在世人面前起,北尊就是个中年人。”

乔翎明白为什么本朝有那么多人求仙问道了。

一个不直接参预朝政,除去几位中朝学士之外没有任何公开党羽的人,却能够扶持四代帝王上位——这绝不是世俗力量所能做到的!

这位北尊的存在,本身就是某种非自然力量的显现!

也难怪先前她意图要问北尊是否还活着的时候,梁氏夫人会如此惊骇的制止她——因为北尊真的有可能通过某种方式,知道她说过的话!

乔翎陷入了沉思。

乔翎继续沉思。

乔翎站起身来,神情严肃:“婆婆,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出门一下,马上就回来!”说完,都没等梁氏夫人回应,就一溜烟跑了出去。

梁氏夫人猝不及防:“……喂!”

乔翎一路出了越国公府,谁也没叫跟着,牵了匹马,一路跑到了自己曾经当掉梁氏夫人螺钿排柜的那家当铺里。

店里边倒是有几个客人,见忽然来了个人,起初有些诧异,很快回神,继续自己的典或赎了。

他们去的是寻常窗口,乔翎却是穿一道门,径直往总账房那边去了。

柜台里边坐着的还是那个老者,形容清癯,两鬓微白,鼻梁上架一副水晶打磨成的眼镜,抬眼瞟一眼乔翎,客气道:“这位夫人是有什么事项要办?”

乔翎抓了个矮凳垫在脚下,叫自己跟他一样高,同时抓着栏杆破防大喊:“我靠,这不科学!!!”

她又惊又怒:“为什么有人能活二百多岁,他是妖怪吗?!”

账房先生摘下鼻梁上的那副水晶眼镜,摸出一条手帕,慢条斯理的擦了起来:“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嘛……”

乔翎怒道:“可是这也太奇了吧?来的时候也没人告诉我会有这种事啊!”

账房先生轻轻“嗳”了一声:“那你忍一下嘛。”

乔翎拍打着栏杆,如同一只愤怒的猩猩:“我不,我害怕!这也太怪了!说不定哪天莫名其妙的就栽了!”

账房先生稍显无奈的笑了起来:“他又不会把你怎么样……”

乔翎更愤慨了:“敢情你们知道他有危险啊?听起来好像还认识,但是却不告诉我!”

账房先生见她这么生气,思虑几瞬,终于露出了一点妥协的神情,朝她招招手:“好吧,你过来,我告诉你。”

乔翎心里一阵激动,脸上不显,赶忙把耳朵伸了过去。

就听账房先生在自己耳边说:“想发疯诈我,你得再修炼两百年才行。”

乔翎:“……”

乔翎郁卒不已,悻悻的抓着栏杆,由衷道:“为什么不告诉我高皇帝之后发生的事情啊。”

她看着脚尖,真的有点失落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很傻。”

账房先生温和的注视着她,终于伸手出去,在她肩膀上安抚的拍了拍。

“因为我们也不知道,那之后发生的一切究竟是对的,还是错的。”

他说:“阿翎,我们希望你有不受任何人影响的,自己的判断。”

乔翎心事重重的离开了当铺。

一路骑马往越国公府。

那个卖糖炒栗子的老婆婆仍旧在路边卖糖炒栗子。

她下了马,掐着腰,揉出一副神气的样子来:“千辛万苦瞒我,最后还是没瞒住,傻眼了吧!”

栗子婆婆瞥了她一眼,神色平静的说:“想发疯诈我,你得再修炼两百年才行——我猜账房是这么跟你说的。”

乔翎脚下一个踉跄,险些五体投地。

栗子婆婆冷笑一声:“你的兵不厌诈是假的,婆婆给你来个真的,你看,这不是一句话就诈出来了?”

乔翎把马鞭胡乱的卷了起来,委屈道:“怎么都欺负我啊……”

栗子婆婆叹了口气,倒是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打开炒锅的盖子,开始给她挑炒好的栗子。

乔翎嘟着嘴说:“别挑了,我不吃。”

栗子婆婆手上动作不停。

乔翎于是又探头说:“要开口大一点的,好剥!”

栗子婆婆看她一眼,笑着“嗯”了一声。

乔翎又低声问:“北尊他是神仙吗?”

栗子婆婆将装栗子的袋口扎好,递给她,同时很认真的告诉她:“世界上根本没有神仙,那些都是迷信,你不要当真。”

乔翎小声问:“真的?”

栗子婆婆用力点一下头:“真的!”

乔翎放心了,同她辞别,折返回越国公府去。

她这场突如其来的不告而别,惹得梁氏夫人有些窝火,又怕她听了北尊的事情之后出去发癫。

是以刚听见儿媳妇的声音从外边传进来,就站起身来,阴着脸迎了出去:“不是跟你说过了吗,那不是寻常人可以打探的事情,人家随便施展一点神仙手段,你的小命说不定就保不住了……”

乔翎把自己刚听来的消息分享给梁氏夫人:“婆婆,那些都是迷信,不能当真的……”

这么一来一回言语的功夫,姜裕也从屋里出来了。

乔翎看一眼他面庞,心头骤然一紧,手里装栗子的袋子直接砸到了地上。

老弟!

她心说,我这趟出去满打满算也就是两刻钟,你怎么又一脸死像了?!

姜裕弯腰把掉到地上的那袋糖炒栗子捡起来,好笑道:“嫂嫂刚刚突然间跑出去,倒是吓了我们一跳,这会儿见了我们,怎么好像是被吓到了似的?”

梁氏夫人原本还要发作,这会儿觑着她的神色,忽的惊疑不定起来,倒是没说什么,只道:“以后不要这么冒冒失失的,亏得客人还没来,不然叫人瞧见,像什么样子?”

乔翎回过神来,五味杂陈的点头,应了声:“好。”

梁氏夫人重又领着她进了屋,寻个迎客的由头将姜裕打发出去,等内室只留婆媳二人的时候,才一把攥住乔翎手腕,低声问她:“可是裕哥儿有什么不妥?”

乔翎看着她,流露出诧异的神色来。

梁氏夫人对上她的视线,发出一声掺杂了轻嗤的、短促的笑:“你身上古怪的事情那么多,谁看不出来你身份成疑?刚才急匆匆出去又回来,又是这副作态,我难道还看不出其中另有蹊跷?”

乔翎忍不住道:“婆婆你不要说得自己好像很聪明一样,主要是我压根都没有掩饰过吧……”

梁氏夫人脸色一黑,正待言语,冷不防就见乔翎伸出食指抵在唇边,示意她噤声。

梁氏夫人见状微愣,下一秒就见乔翎像一只灵活的猫一样跳到门边,一把拉开了门——

姜裕猝不及防,一个踉跄,栽进屋来。

乔翎叉着腰,洋洋得意:“你看,姜裕他都看出来了!你糊弄他,他也糊弄你呢!”

梁氏夫人:“……”

姜裕稍显窘迫的站直了身体。

乔翎反手关起了门,三个人重新又聚头在一起说话。

姜裕开门见山道:“说的是我的事,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梁氏夫人有些头疼:“我这也是为你好……”

乔翎替她翻译给姜裕听:“婆婆的意思是,你才吃过几碗饭?你根本什么都不懂,既承担不起责任,也处理不了事情,玩去吧小东西,关键时刻还得看你娘的!”

梁氏夫人怒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乔翎与姜裕异口同声道:“你就是这个意思!”

梁氏夫人怒了,众生平等的瞪着他们俩。

乔翎抖了抖眉毛,索性将自己发现的事情摆到台面上讲:“之前郑国公府的那个少爷拖行二弟的小厮,据说还是鲁王的手笔,你们该还记得吧?”

梁氏夫人同姜裕对视一眼,古怪道:“难道冤枉了他?”

乔翎摇头:“就这件事情,并没有冤枉鲁王,只是他的本意是惊吓二弟,却不是真的想要伤人,也是在那一日——”

她从怀里取出一只巴掌大小的皮革小包,展开之后,从中抽出了一根银针,捻着针尾,叫那母子二人去看针的上半部分。

姜裕注视着银针上的那一道蓝光,神情微有恍惚:“这是从哪儿来的?”

“其实也是那天,你骑的那匹马,该发一场狂的。”

乔翎从梁氏夫人手里抽出了她的帕子,将拿根银针扔到了上边:“鲁王只是想恫吓你,但这个人,想要你的命!”

姜裕额头上微微的生出了汗:“为了训练学生们的骑射,马匹并不是固定的,能伸手到学府中去的人倒是有,只是又与我有什么深仇大恨,要害我的性命?”

本朝的官学,以六学二馆为首。

六学即是国子监下辖的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律学、书学和算学,而二馆则是指隶属于门下省的弘文馆和从属于东宫的崇文馆。

如同朝堂之上官阶分明,学府亦是如此。

皇亲国戚与三品及以上官员之子可以入二馆,三品及以上官员之子可以入国子学,此后又以五品、七品为限,分润学子们到不同学府去。

因为本朝未曾设置储君,二馆便只有弘文馆对外招生,姜迈作为公府嫡子、大长公主外孙,理所应当的列属于其中。

而除去极少数几个为了彰显国朝看重才能,特意拣选进去充当面子工程的寒门子弟,馆内学生出身几乎都与他相似。

如姜裕所说——要说这些同窗有能力做这件事,那倒是真的有,可他们哪来如此深重的仇恨,一定要取他的性命呢?!

梁氏夫人也说:“裕哥儿跟我不一样,不是会出去结仇的性子。也不会是鲁王,他要是敢害我儿子的性命,我一定叫他偿命!”

乔翎于是就换了个方向:“如果二弟遭逢不幸,谁会是最大的受益者?”

梁氏夫人略一怔神,继而道:“那,就该是二房了……”

她看了乔翎一眼,微觉避讳,但还是如实说:“国公身体不好,他之后,爵位必然是裕哥儿的,裕哥儿若有变故,爵位便要归于二房一系。”

乔翎脑海中浮现出姜二夫人的面容来。

“但是这可能性很小,”梁氏夫人诚然与而二房夫妻来往不多,但还是替他们分辩了几句:“府上人的品性,都还是不错的,说的难听一点,二叔若是能有这种心思,国公也不能病歪歪的支撑这么多年,再则,上边还有老太君盯着呢。”

“小甘氏膝下诚然有一子,但如今也不过两岁——才两岁大,以后可能会有的变故太多了,她再如何被利益冲昏了头脑,也不至于提前多年就开始发昏,想着害裕哥儿性命。”

说着,她叹了口气:“说起来,府上一贯人丁单薄,你也知道小姜氏是续弦吧?”

乔翎点头:“我知道,叔母一看就很年轻呢。”

梁氏夫人于是又叹了口气:“先前二叔其实早有妻室,倒也是个温厚人,夫妻二人带着孩子一同南下赴任,结果感染了瘟疫,弟妹跟孩子都亡故了,二叔自己也是病得就剩下一把骨头,险些丧命,马车拉回来的时候,简直像是一具骷髅,在家修养了一年多,才算是有了人样……”

姜裕对此也很唏嘘:“堂姐比我还要大两岁呢。”

原来二房那边还有这样一段过往。

乔翎摸着下巴,盯着姜裕看了会儿,忽的道:“听玉映说,神都城内姑表结亲的人不多,可叔父跟叔母就是姑表亲呢。”

老太君是赵国公的妹妹,姜二夫人是赵国公府的孙女,两家的血缘比较接近,这婚事是怎么成的?

梁氏夫人被她问的一愣,迟疑几瞬,才说:“我其实不爱管别人的闲事……”

乔翎马上搓着手催促道:“婆婆,快说说你知道的瓜!”

梁氏夫人事先警告她:“你别出去乱说啊。”

见乔翎点头,才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小甘氏跟二叔实际上隔了一辈,她是庶出的女儿,在娘家的时候不太受她父亲看重,嫡母待她便有些不妥,老太君归宁的时候有所发觉,得了空便接她过府来坐一坐,有时候也带着她接待宾客,也是给她长一长脸的意思,后来二叔重病归来,又成了鳏夫,两家才有了结亲的意思……”

她就事论事,很郑重的告诉乔翎:“小甘氏往府上来小住的时候,二叔还在南边,他们之前或许作为亲眷见过,但也是多年之前的事情了,并无私情。至于庶出,就更没什么大不了了,人又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

乔翎笑眯眯的看着梁氏夫人。

我婆婆这个人呐,看起来冷若冰霜的,但其实很有原则。

梁氏夫人不自在起来,随即白了她一眼。

乔翎也没揶揄她,只是说了句:“原来是这样啊。”

“对小甘氏来说,这是一桩不错的姻缘。”

梁氏夫人说:“二叔年长她多一些,但相貌并不丑陋粗俗,又无儿息,人也温和,且对她来说,与其说是相中了二叔,不如说是相中了老太君吧,嫡亲的姑祖母,待她又宽厚……”

“唔,”乔翎想了想,又问:“我没见过二叔,只是听你们说的,好像二叔的身体也不是太好?”

梁氏夫人道:“一场险些丧命的大病,怎么可能不伤元气?”

乔翎于是就着这个话茬,继续问道:“要是二房也出了意外,那这越国公的爵位会归谁?”

梁氏夫人跟姜裕都愣住了。

因为先前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思来想去,梁氏夫人微微变色:“可能会流到旁□□边,更大的可能是……嫁出去的两个女儿。小姜氏不算,她已经同府上没有任何干系了。”

乔翎会意的数了数:“那位嫁去南边的大姑母,还有女孩当中齿序第二的二姑母,也就是广德侯夫人,是吧?二叔先前往南方去的时候,跟大姑母有过来往吗?”

梁氏夫人略觉悚然:“你别搞得草木皆兵的……”

乔翎一把拉住姜裕的衣领,将他拉到三人当中:“婆婆,我出门之前,二弟的脸色还很正常,但是现在,他脸上已经有死相了,这是你唯一的孩子,你确定不要草木皆兵一下吗?”

梁氏夫人变了脸色,严肃道:“不要乱说!”

乔翎分辩道:“我没有乱说,我学过一些术数之道,能看见你们看不到的东西——我看见的就是这样的。”

梁氏夫人惊疑不定的看着她,倏然又扭头去看姜裕,眉宇间流露出不安的神情来,许久之后,终于站起身来:“我去写信给你舅舅,让他回来一趟……”

乔翎“哎——”了一声,好奇的问姜裕:“舅舅是干什么的?我怎么没见过他?成婚那天他也没来呢!”

姜裕正在整理被她拉乱了的衣襟,闻言抬头说:“舅舅是修道之人,早离世俗,云游四方去了。”

梁氏夫人进内室里去写信。

乔翎则坐在原地,支着头问:“舅舅齿序更大,还是姨母齿序更大?”

姜裕悄声道:“姨母齿序更长,舅舅是其次。我娘是第三。”

乔翎敏锐的察觉到:“你没说婆婆是最小的!”

姜裕于是靠她更近一点,很小声很小声的告诉她:“我原先是有个小姨母的,那是外公外婆最小的孩子,同我娘是孪生姐妹,只是已经亡故了……”

乔翎会意到这是安国公府,乃至于梁氏夫人的伤心事,随即肃然了神色:“我知道了。”

又隔着帘子叫梁氏夫人:“婆婆,为什么找舅舅,不找姨母啊?姨母更大,不是应该更有办法吗?舅舅又不在神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收到信赶回来呢!”

梁氏夫人一边用镇纸将信纸推平,一边道:“你不懂,姐姐是长女,她继承了爵位,但是我哥哥他继承了家族传承,他在那方面更有天赋……”

乔翎马上问姜裕:“安国公府有什么家族传承?”

姜裕比她还吃惊:“娘,外公家有什么家族传承?!”

梁氏夫人怒道:“少管闲事!你娘都没有这个天赋,你这废物指定也没有!”

姜裕:“……”

乔翎却说:“那外婆总该有吧,为什么不找外婆帮忙?”

梁氏夫人心烦意乱:“不是说了吗,这是梁氏一族的血脉传承,我娘怎么可能会有……”

乔翎又说:“可外婆她历经几朝,见多识广,总该有所了解吧?”

梁氏夫人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儿。

她停了笔,一掀帷幔走了出来,神情古怪的看着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乔翎趴在坐席的小机上,朝她眨巴一下眼睛:“婆婆,你就没想过,为什么先前还没成婚的时候,外婆要见我吗?”

梁氏夫人怔住了。

她略有猜测,心头倏然一震,愕然的看着乔翎。

乔翎洋洋得意的晃了晃屁股:“不然外婆为什么要给我那么多钱?总不能是纯粹因为我生得美丽吧!”

梁氏夫人冷笑道:“……后一句撤回去。”

乔翎怒道:“我就不!”

婆媳二人皱着眉头彼此看着,冷不防外边梁氏夫人的陪房出声道:“夫人,太太,中山侯府的世子夫人来了。”

梁氏夫人转头向左,乔翎转头向右,旁若无人的整了整衣冠,又亲亲热热的相携出门会见来客去了。

姜裕在后边扁着嘴:“噫~”

中山侯府的世子夫人是个很爽利的人,之所以说爽利,是因为进门时她脸上正回头同身边侍从说着什么,脸上神色略带几分阴翳。

大抵是同梁氏夫人有些交际,倒也直言不讳:“按理说出门做客不该面带不豫的,只是今日出门前同我婆婆拌了几句嘴,阿靖劝我呢!”

梁氏夫人向来少管别人家的闲事,这会儿听了也没多问。

倒是乔翎在旁边好奇的问了句:“为什么拌了几句嘴?”

梁氏夫人没好气的斜了她一眼。

乔翎就说:“婆婆,世子夫人自己都能往外说,可见是不怕问的,我问问应该也不过分吧?”

梁氏夫人敷衍她:“啊,问,问吧。你尽情的问。”

世子夫人目光在梁氏夫人脸上流转几瞬,再挪回乔翎脸上,觉得这对婆媳相处的模式很有意思:“我婆婆处事太拘谨小心了一些,怕得罪人,承恩公昨日不是亡故了吗,叫我同她一处去致奠——我才不去!”

她冷笑道:“听说刘七郎也死了,道是伤心之下,追随其父而去,鬼知道他是不是马上风死在了哪张床上!叫我去给他们俩送葬?我呸!”

乔翎深有志趣相投之感,马上道:“我们也不去!”

世子夫人眼眸微亮:“太太叫什么名字?”

乔翎说了,又问世子夫人闺名。

一个叫另一个:“阿翎!”

一个叫另一个:“丛丛!”

马上就要好的跟姐妹一样了。

乔翎说:“丛丛,庾三郎行事不检,中山侯夫妇不管,你们得管呀,在宫里联合四公主欺负大公主的客人,在弘文馆还欺负同窗,没人会说这是他自己的事情的,只会觉得中山侯府家教堪忧,养出这种儿子来!”

梁氏夫人剧烈的咳嗽一声,小声告诫她:“委婉一些!”

毛丛丛显然与庾三郎早有龃龉,听罢不由得发出一声嗤笑,却同梁氏夫人道:“太夫人不必为府上保留情面,别人不知道他秉性,我还能不知道?”

又同乔翎道:“说出来不怕阿翎你笑话,我成婚当天晚上,那个混账东西就偷偷用剪子把我裙子给剪了一条口子!”

乔翎心如止水:“我成婚当天晚上就去坐牢了。”

毛丛丛:“……”

毛丛丛原还气恼,听到此处,不由喷笑出来:“这么说起来,我不如你!”

乔翎又问:“那后来呢?”

毛丛丛理直气壮道:“后来我就使人去请叔父过去啊,新婚之夜,小叔子偷摸把嫂子的裙子剪破了,哪有这样的事情?当我们毛家的人都死光了吗?敢这么欺负我!庾家要是不给个交待,我砸烂他们的喜堂,马上就回家去!”

乔翎听得颇觉投契:“就得是当场发作出来才好呢,生气容易死得早——叫别人生气,总比叫自己生气好!”

毛丛丛哈哈大笑:“谁说不是?因为这事儿,庾显被吊起来打,我婆婆那时候还拿眼睛觑我,等着我去拦呢,我才不去!这狗东西,就得吃点教训!”

乔翎于是也哈哈大笑起来。

毛丛丛笑完了,又说起前番的事情来:“四公主是皇女,骄纵一些本是寻常,可我们家是什么身份?是皇亲,是半个外戚,能在宫廷之内放肆吗?二弟传话出来,公婆他们真是觉得怕了,当天就给了他一顿狠的,继而关进了祠堂,我冷眼瞧着,倒好像是真的有所醒悟了……”

末了,又从果盘里捻了颗核桃酥送进嘴里:“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

乔翎把嘴里边的腌果子咽下去,奇道:“你还去看他啦?”

毛丛丛“嘿嘿”笑了两声:“我们家他最讨厌我,庾言说叫我去趾高气扬的取笑一下他,能最大程度的叫他感到羞愤!”

乔翎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甚以为然。

两人坐在一起说了一刻钟的话,气氛就已经很和睦了。

姜裕坐在一边充当摆设,听中山侯府的世子夫人说:“阿翎,我中午要留下吃饭!”

他心想,好吧,那就留下吃饭呗,反正我们家也不缺这一顿饭。

紧接着就听嫂嫂说:“不成,我中午得回去陪姜迈吃饭,你改天再来吧!”

姜裕:“……”

姜裕不由得咳嗽了一声。

乔翎看了他一眼,于是改口说:“要不你就留下,婆婆跟二弟陪你吃饭,我去陪姜迈吃饭。”

她还具体的解释了一下:“我们刚成婚呀,前三天我在坐牢,都没一起吃过几回饭!”

姜裕:“……”

姜裕不由得又咳嗽了一声。

毛丛丛稍显迟疑的看了他一眼,并不是很想跟他一起吃饭,当下不好意思的说:“我家里还有点事,还是回去吧。”

姜裕:“……”

姜裕心说行叭。

……

今日的这场会晤顺利结束,送走了毛丛丛,姜裕转头就往弘文馆去了。

在家里待着,容易心累。

助教见他回来,便递了一张假条过去。

姜迈有些摸不着头脑:“这……”

助教耐心的提醒他:“承恩公府的致奠。”

姜裕马上就把假条递了回去:“谢谢太太,我不去。”

助教倒是不觉得奇怪,随口说了句:“你们家安排别人去啊。”

姜裕郑重的说:“我们家谁都不去。”

助教愣住了。

教室里诸多公候子弟、高官之子都不由得暂停了填假条的手,或者明显,或者不明显的看了过去。

助教回过神来,下意识道:“为什么不去?”

姜裕道:“因为不齿承恩公府的家风,也因为我嫂嫂是韩少游的朋友,这个理由,难道不够吗?”

助教神色一定,肃然起敬,接过那张没有填写的请假条撕掉,震声道:“足够了!”

教室里响起了一片撕纸声。

姜裕都不去!

我为什么要去!

我们家难道比不过越国公府吗!!

就只有他有耿介之风吗!

这要是巴巴的过去,也太丢脸了吧,以后怎么在弘文馆混啊!

哥们儿/姐们儿不要面子的吗!

还有人悄悄问姜裕:“越国公夫人居然是韩太太的朋友?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姜裕从容道:“因为我嫂嫂是卢相公的朋友,因而结识了韩相公。”

又有人问:“那么,越国公夫人是如何结识卢相公的?”

姜裕默然了几瞬,仍旧从容道:“坐牢的时候认识的。”

教室里默然了片刻,才响起低低的议论声。

“越国公夫人行事,颇有狂士风范啊!”

“如此放浪形骸、傲然不凡,颇有些先古锐气!”

“是啊,高皇帝时候,管这种行径叫什么来着……”

……

弘文馆几乎汇聚了本朝所有勋贵要人的子弟,任职老师又几乎多是士林之中地位尊崇的大家,很容易就会引领神都风尚。

就在当天,关于是否要往承恩公府的致奠一事,就产生了一场轰轰烈烈的讨论。

士林对于外戚,从来都是敌视的,倘若承恩公府一向夹着尾巴做人也就罢了,偏还不是如此——那还指望我们给你好脸色看?!

上赶着去巴结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外戚,以后哪儿还有脸面在外边混啊!

没过多久,消息传开,乔翎继“爆瓜狂战士”之后终于解锁了新的名号。

听闻当时,乔翎一口水喷出去老远,勃然大怒:“天杀的!到底是谁在管我叫‘葬爱老祖’?!我要刀了他!!!”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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