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绣在客栈门口等啊等，终于等来了自己家的主子。
果然主子的嘴，骗人的鬼，饭菜早就凉了，小丫头赶忙让小二去热，自己跑上前。
她抱怨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眼尖瞧到了陆行鸯和莫清二人这灰头土脸的模样，这才想起今早他们是坐着马车出去的，如今马车不见了。
“主子，你、你们这是怎么了？”画绣惊呼道。
陆行鸯心想就是摔了一跤，又没什么大事，不想跟小丫头细细解释，走了一路，她早已饿的前胸贴肚皮，只想赶紧坐到饭桌上。
“田间路滑，不小心摔了。”
陆掌柜不描述，画绣也猜不出当时是什么样子，只认为今日主子的运气不太好，反正在以前也出现过这种情况。
小丫头提议让两人去换身衣服再吃饭，陆行鸯只是呛了一口灰，又摔在马车里，并不想费事，拿湿布插了手就坐在了饭桌前，又抬头打量了一眼莫清。
“嗯......阿清，你先去擦把脸，衣服吃完再换。”陆掌柜如是说道，忍不住暗暗想，这孩子看来当时是脸着了地？
莫清便依言取了另一块湿布擦了脸，陆行鸯招手让他过来，笑眯眯指给他看：“咱们画绣有心了，你看今天有我爱吃的松鼠鳜鱼。”
画绣正在分筷子，闻言扫了一眼莫清，不满哼道：“一定是这家伙背后在主子面前说我坏话了！”
陆行鸯接过筷子，将画绣按到座位上，说吃饭吃饭，她饿的肚子已经叫了。
画绣原先攒了一肚子的祝贺话被这事一闹，觉得此时庆祝自己饥肠辘辘的主子今日及笄有些不合气氛，小丫头悄悄捏紧了筷子，想着晚一点再跟陆行鸯说——起码等这个有点碍事的莫清不在身边。
片刻之后，陆行鸯搁了碗筷，舒了一口气，要到河阳陆家米铺瞧瞧。
莫清要跟，陆行鸯就笑笑，支使他继续去看看新买的矿地。
“这几天大体的人员分配、货物运输都告诉你了，这边开采玉石，运送也不能落下，你去看看。”陆行鸯看他有些担心的模样，一笑，拉了画绣的手说道：“下午画绣陪我去米铺里看看。”
这少年不知是自责自己方才的误失，还是对陆行鸯将这种事情交给他处理觉得惊讶，眸中竟有一丝陆掌柜看不出的情绪。
——
画绣也奇怪，一路上不怎么说话，像是有什么心事似的。陆行鸯稳了心神，准备开口问她。
“主子，我要跟你说件事——”小丫头支支吾吾，扯了陆掌柜的的袖子，认错一般说道，“就是茗一来了，说是顾公子派他来给你送一样东西，我就让他在咱们的铺子里等了。”
陆行鸯的步子一顿，眨了眨眼睛。
所以说，现下顾寻安的小侍从就在里面等着她？
陆掌柜扯了下嘴角，抬步走进去。
本来还想四顾找一下人，结果一进去就看见了茗一站在不远处，也不跟其他人交流，自己独自发着呆，显眼极了。
陆行鸯便唤他，茗一闻声望过来，看见她的时候露出笑容走过来问好。
“顾公子怎么让你来了？”陆掌柜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在陆行鸯的印象里，茗一是个清秀又有些孩子气的，这时不知为何像是不太好意思似的，轻声解释：“今日不是陆掌柜的生辰嘛，主子让我送给你一块玉作为贺礼。”
说着，他从袖中拿出了一个小小包裹，陆行鸯定睛看去，是用丝绢包住的，茗一小心打开，将包住的玉给陆行鸯看。
这是一块红色血玉，色泽透亮，好看极了。
茗一见她眼里不加掩饰的惊喜，也跟着雀跃起来，话又开始多了：“主子前几日一回京就进了自己的书房，找出了自己前两年收藏的这块玉，说陆掌柜你生辰将近，这块红玉喜庆，最近又在为玉石生意奔波，他在路上一直想该送什么，想了好久觉得这块玉最合适了！”
陆行鸯默了一瞬，伸手接过，回他：“帮我谢过顾公子，我还要处理一些事情，近期不能回京了，等改日我亲自去道谢。”
茗一连连点头，说陆掌柜不要客气。此时画绣凑上前问道：“哎，茗一，你家主子这些天在干什么呢？”
茗一知道小丫头八卦，自己也是个爱说的，听她这么一问，将顾寻安这几日的事情倒豆子一样全说出来。
“主子回京后就入宫见了陛下，次日早朝时陛下就称赞我家主子办事伶俐，又说他年纪也不小了，该为朝廷做一些事情，就任他做了大理寺少卿。”
小侍从脸上显着洋洋的得意，陆行鸯早就有所预感，一晒：“顾公子这次在西河能力大家有目共睹，顾尚书又是管刑部的，陛下安排的真好啊。”
小侍从挠了挠头，替自家主子害羞起来，谦虚道：“不过那些大人们可能是看我家主子刚任职，没交什么差事给他，我走的时候他正在给陈小姐准备生辰。”
茗一刚才被骄傲冲的有些飘，知道自己这样有些丢脸，急忙想说些别的将任官这事混过去，一时口不择言，就把陈时这件事情给抖出来了。
完了完了，怎么可以在陆掌柜生辰这天说主子正在给陈时准备生辰礼！
这不就是说顾寻安有那时间也不亲自来，反而对还有大半月的别人的生辰更加重视吗？
自己这张破嘴！砍了吧！
小侍从羞愧欲死。
陆行鸯果然一愣，身边的画绣就已经嘟囔了：“顾公子可真是好记性，什么人的生辰都记得......”
茗一红着脸要解释，陆行鸯先唤道：“画绣，不要乱说。”
陆掌柜又问茗一陈时小姐的生辰是哪一日。
“十一月中旬。”小侍从嗫嚅道，悄悄觑着陆掌柜，生怕后者生气。
陆行鸯的面容平静，暗自想到，帝师之女陈时她是见过几面的，虽然两人并不是很熟，但现在知道了她的生辰，于情于理也该送上一份薄礼，毕竟陆家本家在京城，省得落人口舌。
算算日子可以赶上，陆掌柜放下心来。
“陈时小姐今年也是及笄的年纪，朝中大人多有走动，顾公子懂得人情往来，是很好的。”
陆掌柜点头称赞，眸中有笑。
茗一是顾寻安的贴身侍从，贺礼送了，也该走了。更何况刚才自己嘴笨，现在面对着陆掌柜便有些放不开。
等到茗一走后，陆行鸯让伙计将账册拿过来，自己打着算盘一笔笔看下去。
小画绣抱着手臂撑在桌上，陪着自家主子。
她静静瞧了一会儿，见陆行鸯毫无怒色，忍不住轻声试探一声。
“怎么了？”陆行鸯看着账册，回道。
见陆行鸯搭理她，画绣忍不住哼道：“主子，你说茗一那臭小子搞什么鬼，说的什么话！”
陆掌柜转眸去瞧，觉得在自家的小丫头身上看到了何为“七窍生烟”，忍不住挑眉一笑，调侃道：“哟！咱们家的小画绣在为我打抱不平啊？”
“是啊是啊！”画绣大方承认，声音中不满的意味又重了一些：“咱们又没指望他顾公子送什么，再说，他要送就送，干嘛连带着要把帝师家那位说出来，扫兴！”
陆行鸯伸手去捏小丫头气嘟嘟的嘴巴，提醒：“不要将茗一的做法和顾寻安扯到一起。”
这丫头要是看某人不顺眼，那周边的人连带着也要算进去。
“主子，你干嘛要维护那顾公子嘛！”
陆掌柜看着自己的小丫头的嘴巴又鼓圆了，一笑，转过身来与她讲理：“顾寻安是不是送了贺礼给我？对啊，既然人家送了礼，我们在背后说他坏话就不太好啦！再者，这茗一怎样略过不谈，单说顾公子，他刚回京，又任了职，虽然有时间能亲自来，但是他的身份做这件事太过于不妥了。”
“这也是他当时，问我赶不赶得上回京的原因之一。”
身为贵胄，顾寻安纵然任性，也不能前来为一个商贾之女庆生，他那时眼中明明的期待，心中所想那么明显，问了她这个问题，总不能扫了顾小公子的兴。
所以陆掌柜当时说，要是时间赶得上，应当能回去。
若她回到京城，回到那个小公子可以为非作歹的京城，办及笄宴，小公子就能光明正大前去，向她道一声“陆掌柜，生辰快乐呀！”
陆行鸯低下头将袖中的血玉拿出来细瞧一番，问自己的小丫头：“要是打造一支簪子，将这玉石敲碎嵌上，会不会很好看？”
她眸中认真的神色那样明显，画绣意识到主子不是在转话题，也跟着打量，回道那应该是极好看的。
陆掌柜就握了握手中的玉石，说道那就打支簪吧。
做了这个决定后，她笑了笑，低头将手中的账册看完，又起身去铺子后存粮的米仓瞧了一圈，打道回府。
“说起来，我也是为主子准备礼物的，今天的那午饭我保证绝对是我做得最好的一顿！最用心的一顿！”走在路上，小丫头拍着胸保证。
陆行鸯刚想说是是，平常我没白疼你。小丫头话锋一转，将话头引到莫清身上。
“那个莫清前几日说要为你做寿面呢，今天一点动静都没有，果然这家伙就是嘴上功夫厉害！”
陆行鸯瞥了一眼小画绣，无声一笑。
客栈里是莫清一间房，陆行鸯和画绣一间，两人上了楼，远远见到自己屋内的灯烛已经被点上了，发着悠悠暖光。
画绣疑惑地推开门，陆行鸯便在门被推开的那一刻，看到了莫清转过身来望向她。
那少年白日里凌厉的眉眼被昏黄的烛光晕染的柔和极了，眼睛黑黝黝望过来，亮着光。
“莫清！你没事不打招呼进我们房间干什么！”画绣在愤怒地责问。
莫清其实才进来，将手中的食盘放到桌上，还在酝酿要说什么话，这两人就已经回来了。
听到画绣的责问，莫清难得没有回嘴，心中想着自己这样好像确实不妥，想解释。
可他抬眼看向陆行鸯，后者的眸中却有着看透与包容。
他想起陆行鸯与陆行规之间的互动，忽然觉得自己其实也不需要这样小心翼翼。
这少年舒展了眉眼，向着陆行鸯偏偏头，眨眼一笑，轻声唤道：
“阿姐，我为你下了一碗寿面，快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