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想吃还轮不到，你反而吃撑了，不吃了？”旁边一位文人笑着，夹起片皮鸭，就往那位书生嘴里塞。
被塞的那位书生，满脸痛苦，勉强张开嘴，接住片皮鸭，还没咬几口，突然“呃”了一声，吐了。
“诶呀！”屋子里的文人们，只当是他喝醉吐了，忙着抓过桌上擦手的布，为他插嘴和吐脏的衣服。
李固宏却眼尖，一眼看出那书生吐出的食物中，有血！
于是，他赶紧趁乱，溜出包厢。
“哎，刚才在这屋里的那个小二呢？”一个文人大声喊：“快去叫小二来，给文公子打些热水洗洗！”
李固宏推开隔壁包厢的门，假装要进去收拾空盘，耳朵竖得老高，关注着文人包厢里的动静。
“小二，快送一盆热水过来！”一个文人走出包厢，站在门口，对着路过的一个传菜的伙计叫着，“我们包厢有人喝醉了，打盆热水给他洗洗。”
“好嘞，客官，马上就来！”小二高声应答，很快就跑下楼，端了一盆热水，还带了一条毛巾上来。
李固宏躲进来的这间小包厢，只有两位客人，一男一女，看起来不像一家子，倒像是前来私会的男女。
能容纳五六人的屋子，只坐了两人，显得空荡荡的。
桌上的片皮鸭还没有动过，旁边的两三个菜，看起来客人也没怎么吃。
李固宏擦了擦桌子，给这对男女斟满了酒，殷勤地说：“两位客官，这片皮鸭若放久了，就不酥脆了。小的帮您两位包好，趁热尝尝？”
屋子里静悄悄的，气氛似乎不太好。
那女子没理会李固宏的提议，眼眶有点儿红，似乎刚哭过。
“行，你包几个吧。”男子抬头，对李固宏说。
“好嘞！”李固宏应着，赶紧包了几卷片皮鸭，放在两人面前的盘子里，带上门，正打算下楼去。
忽然，他看见赵管事上楼了，赶紧往楼道尽头的小角落一闪，躲到暗处偷看。
只见赵管事眉头紧蹙，旁边一个小伙计正对他耳语着，神色慌张。
赵管事身后，还跟了两个人高马大的护院。
他们行色匆匆，直奔文人包厢。
“发生什么事了？”李固宏暗自思付，“为什么要护院上来呢？”
“几位客官，饭菜用得可满意？”只见赵管事一进文人们那个包厢，立刻换上一副笑嘻嘻的面孔，“听说有位客官喝醉了？我们扶他下去歇歇，醒醒酒。”
“哦，他在那儿呢。”靠门的一位文人，漫不经心地回答。
他们正在行一轮新的酒令，没工夫过多理会赵管事。
赵管事点头哈腰，带着伙计和护院走进包厢。
那醉酒的文人正趴在桌子上，看起来醉得不轻。
两个护院一人一边，搀着醉酒的文人往楼下走，赵管事和伙计跟在后面。
李固宏悄悄跟着下楼，发现他们进了清香阁院角的一个偏僻小房间。
赵管事走在最后一个，进小房间之前，还警惕地回头看了看。
李固宏连忙闪到院内一棵大树后，躲着，不让赵管事看见。
只见赵管事进入小房间后，鬼鬼祟祟地左右看看，将门从里面闩住了。
李固宏蹑手蹑脚地走近小房间，伸出右手中指，蘸了点口水，轻轻地将窗纸捅了个小洞。
屋子里很黑，李固宏睁大眼睛，努力辨别。
只见那个醉酒文人倒在地上，一个护院说：“怎么办？看样子他快不行了。”
李固宏听闻此言，吓得一惊！
“血吐了这么多，怕是真的活不了了。”另一个护院的声音。
“要不要报官啊，赵管事？”听着像是那个伙计的声音。
“报你个头啊！”赵管事压低的声音传来，“衙门的人一来，查出这人进清香阁时好好的，吃了片皮鸭之后就死了，咱们清香阁还能继续开下去吗？”
李固宏听了，倒吸一口气，险些叫出来，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那怎么办呢？”小伙计的声音。
“一不做，二不休！清香阁的名声，绝不能被个死书生给害了！”赵管事咬牙切齿的声音，“你刚才不是说，他只是个外地来的穷书生吗？估计就是死了，也没几个人在乎。干脆，咱们把他塞进木箱里，晚上趁着夜色，悄悄运到山里埋了。”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照下来，李固宏只觉得全身发冷。
他亲眼看见，房间角落堆放着几口大木箱，赵管事指挥着两个护院，将沾满灰尘的其中一口大木箱打开，然后几个人，抱头的抱头，抬脚的抬脚，将那个书生塞进了箱子……
李固宏吓得全身发抖。
他将右手拳头塞进嘴里，努力让自己不发出声音，然后蹑手蹑脚地，飞也般逃开了。
跑到清香阁的茅房，他忍不住吐了。
那个文人被塞进木箱，血淋淋的场景，让他觉得阵阵恶心。
就在这时，他听见茅房外传来一个急切的声音：“赵管事，赵管事……”
“什么事？”赵管事的声音在茅房外响起，充满了焦躁和不满。
李固宏吓得魂飞魄散：“不会是自己刚才偷看被发现了，要杀人灭口吧？”
“楼上小包厢，那一对男女……”说话的人喘息着，惊恐不安，“也……”
“慌什么！”赵管事怒喝道，“再叫几个人，上去看看！”
李固宏吓得腿都软了。
小包厢那一对男女，不就是自己刚刚伺候过的那对男女嘛！
万一他们也死了，衙门追查起来，清香阁又有权有势的，会不会诬陷是自己毒死他们的？
李固宏一屁股坐在茅房里，动弹不得。
很快，他听见茅房外，传过一阵凌乱急促的脚步声，往院角那个小房间走去了。
他颤抖着，伸手抓住茅房的窗户，爬起来一看，几个护院搀着两个人，快步走进了那个小房间，和刚才一模一样！
李固宏大口喘着粗气，胸口一起一伏，脸色惨白。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他脑中一片空白，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