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紫云山上，许多出身凡民的弟子正在维持山门运转。
仙师们高来高去，虽然抬手之间就能替他们做完手下杂活，但弟子们是不敢奢求的。
“小虎，你说咱们照料了这么久药田，什么时候能受门主垂青，被送到净土宗去啊？”
后山，两少年正在药田间施肥，远观之，一高壮一矮瘦，穿着青灰色的衣衫，一高一矮，像两块石头。
“不知道，问这个干嘛？你功绩够了？”
“快凑好一个甲功了。”
“还真是，也不知道你背着我们偷偷干了多久。”
“嘿嘿。”
谈话结束，林小虎转到另一块药田去施肥，他抬起手臂擦去额上汗水，呼吸着田间灵雾。
他和方才说话的青年同属一批进山，是这紫云山的仙师显圣在凡国皇城内乱时，许多人为受庇护才投身而来的。
林小虎出身皇城，是个没落世家的子弟，而方才说话者，出身流民，本是山野村人。
他之所以心甘情愿在此处施肥，是因为在紫云山，久病不愈者会被逐出山门，也只有在药田这里，虽然功绩浅薄，但至少能混个康健。
但对凡人而言，能不错地活着，已经很好了。
结束这无谓的交谈，林小虎目光黯淡，思量起到来后，这两年间的种种细节。
他首先知道的，就是这功绩二字，凑好一个甲功，就能被每年一度到来的净土宗仙师接引，
按紫云山仙师所说，叫共赴极乐。
但他可不这么认为。
“每年一度的净土宗仙师来后，我们这些人少得也太多了。”
“不仅如此，最近失踪的杂役也很多，虽然紫云山外多猛兽，但他们没道理频频离山。”
“仙师们对此也不解释。”
净土宗接引者他的确亲眼所见，只是对这件事事后有所发觉。
但其他人仿佛毫无所觉，该吃吃该喝喝，对工作以外的许多事根本不在意。
“看来我的推断是对的，饭菜里下了料。”
林小虎不喜荤腥，而饭菜中不仅有肉汤，还有异香扑鼻的肉类，其他人抗拒不了，而他是冷眼旁观，碰也不碰，
他以自己的状态和他人作对比，自然早早得出结论。
“即便早就知道，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什么都改变不了。”
“这些仙师究竟要我们在这里等什么呢？真是太蹊跷了些。”
搅动着腥臭难闻，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肥料，林小虎深深叹息。
“......药田处比较安全，还没有失踪的案例，我也只能攒够甲功，等净土宗的仙师了。”
也不知那净土宗，真就这么好么。
思索间，已有破空声传来，数艘飞舟横亘紫云山上空，带来风浪，令人瞩目。
林小虎本打算瞟上一眼就挪开目光，只是这次接引来的弟子太多，声势浩大，他足足看到飞舟降临才收回目光。
一如既往，不出半个时辰，就有仙师携着一批人来到后山，将他们分派到空旷的屋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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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云山上，宝观中。
临近黄昏，杂役们奉命前来打扫主观，被黑灯瞎火的昏暗景象折磨得眼花。
冰冷地面上的脚步声原本此即彼伏，现在却逐渐稀少起来。
“他们都打扫完了？也不等等我。”
小杂役闷着头干了半天，已经动了离开的念头。
这观中昏暗，还有一股酸味，真的是高不可言的门主住的地方么？
况且这主观门窗紧闭，哪来的呼呼风声——
“哎呀！”
扫帚碰到一物，小杂役眯着眼查看。
地面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看到。
他打了个寒战，这才觉察到，昏暗的观内，自他碰到这双脚时，就已是一片寂静。
比念头更快的是，寂静的暗室中，又刮起了风。
良久。
主观大门启开，透进几缕黄昏。
隐约照见，梁柱间，几件被举起的血腥破衣后，露出两点血光。
“何事？”
紫云门主声音尖细，正回味方才血气。
“门主，师兄们寻获的凡民已经到了。”
前来者是一没入道几年的小修，不再看这些骇人之景，正俯跪在地，头皮都生了凉意。
“好，没白养你们。”
紫云门主血目中流淌着几缕精气，像是裂缝般，急需生灵血肉弥补。
“我紫云门乃名门正道，素来与净土宗多有交流，本门主在其间鞠躬尽瘁，
至于这些杂役，应该多加磨练，再派五十人来主观中打扫尘埃吧。”
声音尖细的话语中，隐隐掺杂些许磨牙声。
“呵呵，我这观中，可脏着呢......”
“遵命。”
山下。
“就是这样了，你们可有想去的？”
仙师衣袍生风，正询问面前已集结好的杂役们。
见少有人意动，他言语中带了几分笑意：
“此次打扫完，会带你们到山上其余的观中，负责打扫事宜。”
“这可是个好差事！”
总有人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我去！”
见不少人已经动了身子，一魁梧青年连忙站出，正是先前在药田和林小虎对话者。
“张牛。”
林小虎见得此景，对张牛小声呼唤，后者疑惑的转过头来。
而空中仙师移来的目光，却令他失去了继续提醒的勇气。
“天太晚了，回来的时候小心山路。”
林小虎勉强扯出笑容，面上轻松，心中沉重，仿佛怀中抱了块石头。
“放心吧。”
挥挥手，两人聊做道别。
一行人结成长列，拎着尚未点亮的灯笼向山上走去。
黄昏的山景分外凄凉，林小虎收拾好工具，进了宿舍，点明了灯烛。
夜色已降，新舍友面带菜色，正盯着烛火发呆。
为了排除心中不安，林小虎不再思虑，和新舍友攀谈了起来。
“你是从哪来的？”
“我叫陶青和。”
答非所问，林小虎面色一僵，见对方仍呆看烛火，心知其不好交谈，只能以后再说。
心中郁结，林小虎睡不着觉，只是倚在墙上盯着山顶，看着一行灯笼光亮出现又消失。
最终完全熄灭，他等到半夜三更，也没见灯笼光亮再度亮起。
“怎么这么久都没动静？”
自言自语一声，强压下心中不安，他只觉有些困乏，回首看去，只见屋中灯烛摇颤，却是多了一人。
“你是谁？！”
“救你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