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 【87】

近一年屡次三番闹事,荣国府的气氛一度十分诡异,就连没心没肺傻乐的宝玉也察觉了几分。

他在阮卿忙碌的时候,不知不觉就和黛玉熟稔起来了,按理说这么大的孩子是没什么男女大防的,一个七岁一个不到六岁还真能玩出花来不成,奈何阮卿这段时间被贾母和张氏联手甩脸子,家里的事都不让碰了,她这才注意到这两个孩子不同寻常的亲昵。

黛玉这段时间就住在贾母旁边,依旧是原剧情中的那个小小的碧纱橱,阮卿本来是想给她安排个院子的,但是大概扒拉了一下,悲哀的发现不管是哪个院子,对于一个五六岁还先天不足的小姑娘来说都太大了,也容易照顾不上,贾府的下人虽然在张氏的铁腕下绝对恭谨机灵,那也耐不住小孩还小,所以最后还是由贾母照顾。

然而就算黛玉在贾母这,而宝玉早早就被贾珠提到了外院和他一起住,但即使这样也拦不住他天天往后院跑,美其名曰给太太和老太太请安,但真实目的是什么,阮卿都不想戳穿他。

阮卿刚喝完一杯茶,看着宝玉乖巧地坐在下首,实际屁/股都快起飞了的样子,忍不住嘴角抽了抽,问他道:“急着做什么呢?身上长跳蚤了?”

宝玉虎躯一震,忙坐直身子,乖巧地扬起一个笑容,甜腻腻道:“怎会,我就是觉得太太近来似是心情不大好,又碍于功课无法尽孝,就想着什么时候将三妹妹带回来……”

其实就是黛玉总是跟探春迎春一块玩,宝玉本来就要上课,这么一压缩见面时间就更少了,他谈过几次课,最后的结果都是被贾珠提着领子扔回来,最后大概是觉得在妹妹面前被哥哥提回去太丢面子了,宝玉近来倒是不怎么逃课了。

阮卿有些头疼地按了按眉心,轻声细语道:“有你大哥哥二哥哥在,家里本是无需你去上进科举的,但读书知礼,该懂得你要懂,你林妹妹是书香门第,若你大字不识一个,怎么和她沟通相处?”

到了现在,阮卿自己也觉得她当时有点神经过敏了,宝玉一过六岁,就跟吴茗商量着把他送到外院去了,那时候贾母还和她闹了好大一场,指着她的鼻子骂她狠心,但是吴茗开口,她也不敢不从,最后只能折中一下,在贾母住所的旁边开一个小院,宝玉平时下学后就由贾珠送回来住在那里,反正是不许阮卿再折腾了。

阮卿是真不知道该怎么教好宝玉,也不太了解古代的育儿经,当初贾珠贾琏俩兄弟七岁后就跟着吴茗上学去了,看着贾母和张氏含着泪依依不舍她还觉得小题大做,后来看张氏养贾琮,才反应过来自己确实是管的宽且反应过激了,太小的孩子,其实真的没必要防得像贼一样,而且古代夭折率太高,不到十几岁都不敢放心,贾母现在盯得紧,生怕宝贝孙子哪天病一场就没命了。

宝玉悄悄挺直了腰杆,小声反驳说:“她才不会总说这些……”

宝玉属于知错不改的一类,越打越不听,不适合交给吴茗和贾政教育,目前都是阮卿和贾珠兄妹俩管着,阮卿不打孩子,元春圆滑委婉,贾珠温柔敦厚,也都不逼他,因此宝玉虽然依旧偷懒逃避,但该学的都学了,阮卿有心给他多分点钱让他做个富贵闲人,也不再功课上多下功夫,问了几句就开始打发人了。

“行了行了,你快走吧,”阮卿推了推他的肩膀,想了想又说:“别去打扰你几个姐妹,不说别的,迎春也大了,不久就要满十岁了,你……”

宝玉最不耐烦听这个,赶紧笑眯眯打个岔跑了,阮卿手落了个空,满脸惆怅地对百灵说:“我果然是老了,越老越唠叨。”

百灵就笑道:“孩子们都大了,也有自己的心思了。”

知道张氏和贾母现在都不待见自己,阮卿也就不去烦她们,窝在自己的院子里规整自己的计划。现在是王朝初期,前头两个皇帝都没干多久,而现在这个皇帝没亲政几年就被郦芷附了身,潜移默化地改变了一切,因此现在思维模式还没有那么僵硬,是最好改革的时候。

不过这个改革也要把握好度,一个过头说不定就被掀翻了,虽然现在皇权稳固,兵权三分之二都在吴茗手上,但还是得预防剩下的那三分之一,和隐藏在暗中的力量。

现在教育和政策最难的地方在于普及,大公主的学院毕竟只能惠及一部分,还都是京城的学生,都不说边疆之地了,估计连离京城最近的几个地方都还是老作风,阮卿目前能想的就是,在解决了安亲王之后强制下令各地建立学校,然后再以利益诱惑,徐徐图之。

心里大概有了想法,阮卿大概划出几个点就要行动,吴茗说安亲王府上有探子来报,盛明河的世子盛清旭前几日偷偷出京了。

而表面上,则是盛明河最近愈发沉浸于山水书画了,还说要向皇上请辞去远游,虽然最后被王妃带着府上妻妾子女几十余人跪着哭求劝了回来,但这喜好风雅的名声愈发响亮了,不难听,但是足以让人放松警惕。

阮卿知道,这是穆浈倒霉了,他也急了。大鱼已经按耐不住咬钩的心了。

因此在尤氏来问她尤二姐的婚礼宴客时,阮卿支着头沉吟许久,点了点名单,道:“怎么不请怀恩郡主?怎么说也是咱们贾家出来的。”

尤氏愣了一下,有些尴尬地擦了擦额头的汗,笑道:“这不是怕郡主金枝玉叶,看不上咱们这小门小户的么?”

阮卿轻哼一声,怀恩郡主骄纵的模样学了个十成十,道:“咱们荣国府哪里算得上是小门小户,她做了郡主,难不成就看不上咱们不成?”

尤氏不明所以,诺诺道:“婶子说的是,说的是……”

她迟疑了一下,又道:“那我便派人下请柬罢,不知郡主是否有时间。届时还要麻烦大弟弟和二弟弟带蔷儿过府操持一二了。”

这是早就说好了的,尤氏没有嫡亲的兄弟,族里也早就生分了,宁国府辈分矮了一头,同辈里称得上亲戚兄弟的也就只有贾琏贾珠两个了,新娘上轿要由兄弟背着,尤氏和尤老娘商量许久,最后决定由贾珠来背。

阮卿应了一声,想了想又道:“需要我再拨几个人过去照顾蓉儿父子俩么?”

尤氏表情一僵,勉强笑笑,道:“哪里敢劳动婶子的人,定然是安排好了的。”

按理说现在贾珍父子俩都出了事,是不合适再办喜事的,但他俩尴尬就尴尬在一个半残废,一个中风偏瘫半死状态,属于丧事但又不是丧事的状态,尤氏才懒得为了他们推迟喜事,要不是贾蓉还没死,她不好现在就选嗣子,就贾珍父子俩平时的那德行,她简直想现在就开祠堂,换个正常的孩子养在膝下。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宁国府再落魄,也比一般的世家强,阮卿便也不过问了,不过在给贾兰春递帖子的时候,看着面露欣喜羞涩的尤二姐,她还是在心里默念了一句——

抱歉,我一定尽量保护你的婚礼,减小那几个狗贼带来的影响。

成亲是大事,贾母和张氏就是再看不上尤氏,还是派身边最倚重的下人来送了个礼,她俩的身份都重于阮卿,就算只派了下人来,都是给脸了。

只是当张氏身边的张嬷嬷摆着一张略显虚假的笑面对着尤氏和安夫人说吉祥话的时候,阮卿还是晃了晃神,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位置。

本来她和张氏约好了要一起来的。

那个时候阮卿还没有利用尤二姐婚礼的想法,只是单纯的想给这个有些软弱的小姑娘撑撑面子,她一个小官之妻分量并不重,哪怕贾珠居嫡长,也不能掩盖他目前品级不高且是男人的事实,后宅之事,一般还是管家的太太更有话语权。

因此阮卿就死缠烂打磨的张氏答应了,其实那个时候贾蔚还在病中,张氏能答应她而不是把她打出去都是好脾气了,如果不是在王熙凤的事情上起了分歧……

阮卿抿了抿唇,没有再想下去。

已经发生的事,没必要再去纠结。

她强迫自己从这方面回过神,笑眯眯地拖着腮看着鼻孔朝天的怀恩郡主面色难看地对着安夫人说着什么,因为郦芷的态度冷淡,她大概在安亲王那里只是一个并不怎么重要的棋子,这么长时间来宫里都没什么动静,这位“金枝玉叶”也不得不放下刚册封时的高傲,开始四处奔走,为自己的婚事发愁了。

皇帝是念旧护短的性子,他生母早逝,太皇太后养大他,承担了母亲这个身份,因此皇帝对太皇太后一脉的感情很深,这点从郦芷来之前盛明宸的各种表现就能看出来,当然,也由不得他不深,因此按照常理来说,如果是盛明宸,对于这个祖母心心念念了一辈子的后人,一定会加以恩宠,但郦芷又不是盛明宸,她一对太皇太后没感情,二早就知道贾兰春是个什么玩意,只是册封之后就没管了。

京城中,皇帝的态度是个风向标,阮卿猜贾兰春一开始的蹦跶里由盛明河的指示,但最后沉寂下来,也必然是盛明河意识到了什么,怕暴露便让她按兵不动了。

那么,这颗棋子有什么用呢?

当今圣上是太皇太后亲选的,在孝道上就占了大义,安亲王上位后如果不想要文人口诛笔伐,大可以找一些,虚无缥缈但足以致命的东西。

比如说,当初的安乐长公主是被盛明宸带丢的。

虽然那时候盛明宸只有六七岁,但那不重要,他自己不行不还有生母嘛,生母死了还有母家,还有效忠于盛明宸和他母亲的下人……只要想扣锅,总有理由,而这个皇帝亲自册封但最后又扔到一边的郡主就是证据。

到那个时候,郦芷看上去是念旧的恩封也可以是做贼心虚,当然,前提是盛明河成功了,如果他没有成功,那就是圣上英明,识破了假郡主的奸计。

真相如何,并不重要。

因此当贾兰春好说歹说被安夫人请到上座之时,阮卿冷着脸就扯着尤氏走了,她用了精神控制,遏制住了尤氏下意识的惊呼,回头给百灵和尤氏身边的丫鬟一个制止的眼神,就带着她出去了。

这等于是明晃晃的不给怀恩郡主面子,两个人身份都高,都该坐上位,贾兰春刚坐下,阮卿这一走,相当于一记耳光抽了过来,只见那身着藕粉色长裙戴着满头金钗的少女脸色顿时就难看了起来。

安夫人简直心脏骤停,安抚这个安抚那个,在心里祈祷这祖宗可千万别闹起来……幸运的是,面前嚣张跋扈的少女眼神闪了闪,没有理她,站起身就跟着去了。

安夫人又是一个战术后仰,生怕两人又吵起来,赶紧叫人去拦,却被百灵挡住了去路。

………………

后花园里,阮卿算准了时间,感觉到目标正在靠近的时候,和被自己控制的尤氏闲聊起来。

“婶子为何要如此举动。”

阮卿便答:“不想看见她,也不知是使了什么手段,害的我的珠儿至今都不愿娶妻,早知她来,我就不让珠儿来了!”

尤氏机械地道:“怎会,珠兄弟多优秀的一个男子,若非忙于公务,又怎会不愿娶妻?”

“什么忙于公务,他那就是郁结于心,耿耿于怀,”阮卿怒道:“这小混球,我也不知道为他操了多少的心!”

阮卿发愁道:“我就怕这孩子是因为……那女人伤了心,他那时也才十五六岁,正是少年意气风发的时候,说要娶自己的心上人,谁知还没磨的我同意,便得知了那姑娘原是堂妹……哎,我现在就愁这兄妹俩的感情,儿女都是债啊。”

她说着,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柱子边上露出来浅粉色的裙边,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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