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83】

张氏第一时间就心道不好,这事不管有没有,都不能再让阮卿和王熙凤听下去了!

贾琏是她儿子,她知道这小子就算再一肚子花花肠子,也不会狠心对亲骨肉下手,而且这孩子其实并不像贾赦那个畜生,心软重情,虽然有些爱口花花,但并没有下手的胆子,成婚后也收敛不少了,可说白了她知道有什么用,王熙凤和他成婚不过一年,信任有限,阮卿是婶子,也只能看到个表面,在外人眼里,还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就算现在贾琏没有纳妾的心思,以后呢?

贾赦是能在妻子生产命悬一线时拉着丫鬟鬼混的畜生,谁能保证贾琏不会如此?

也是张氏并不清楚贾琏也做过在女儿病重时和人厮混的破事,不然就不会这么笃定了。

阮卿下意识握住王熙凤的手,冷声道:“你可不要信口开河,你已经嫁做人/妻,如何能再做他人妾?”

这是犯法的!就算是官员也得挨一层削。

王熙凤不知道在想什么,也可能是被刺激到了,神情怔怔,茫然地看着那妇人。那人微微抬头看了一眼,也许是信了王熙凤真的被她打击到了,神色微微透出几分得意来,软声道:“奴虽嫁过人,有幸二爷并不嫌弃,反而温柔体贴,百般呵护,说是待我归家和离……”

张氏忍无可忍:“来人拖出去,过后处置!”

归家和离了,转头就成了贾琏的妾!?

荣国府丢不起这个人,何况如果真是这样,那妇人的夫家就是来状告都合理的。

很快就有几个健壮的婆子挽着袖子进来要拖人,那妇人没有挣扎,乖顺地被拉了出去。张氏神情有些紧张,下意识看向王熙凤。

王熙凤回了个眼神,这个时候,她反而冷静了下来,低声道:“……假的。”

很快,她又接着道:“此人在说谎。首先,我们今日的目的并没有告知她们,下人都是分开审的,出去后也是专门送到其他地方,不可能有沟通的机会,事情过去了一个多月,再紧张再在意也不可能一提就想起来,还是我们什么都没问就开始自报家门,这不合理,她不怕直接被我打死吗?不问问我们想审什么吗?其二,二爷清醒,不会许下如此承诺,就算有,也只会在她和离之后,放在外面养起来,万万不敢让其登堂入室。”

这不是妻子老母同不同意的问题了,这是律法道德同不同意的问题。

说罢,她喘了口气,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一般,微微往阮卿的肩膀上靠了靠。只是一瞬,她又坐直,仿佛刚才的脆弱都没有存在一般,神情肃然道:“有人,将消息传了出去。”

阮卿摸摸她的后背,有些感慨,感觉王熙凤不愧是十七八岁就能管好整个荣国府的人,天生的领导者,连脆弱都很少表露,只是她毕竟见过这孩子幼时受了委屈眼眶通红的样子,很难只把她当成女强人看待,这个时候就又是骄傲又是心疼的,一时难言。

张氏见两个人都没信,顿时松了口气,也皱眉道:“当时选的都是身家清白且身份不高的良民,当时就想着乡野妇人体格健壮,想来奶大的孩子也健康,谁能想到会出问题……好在这些人都没什么文化,破绽百出。”

不然真的闹起来,夫妻离了心,荣国府真就永无宁日了。

王熙凤颔首,按了按眉心,又笑着安抚道:“太太也不必为这等小人动怒,我哪能信这般荒唐之言,二爷若要纳妾,我还能不许么?何必寻这么个要身份没身份,要德行没德行的下/贱/坯/子。”

阮卿心说你是不知道,这货大概喜欢成熟款的,玩的花的,至于什么样,贾琏可能还真不在意——他搞不好连脸都不在意,只要关了灯能爽,狗都行。

但张氏的确是被这话取悦到了,自己的崽是什么样,其实她也不敢全然保证,嘴上说是骂,哪个当妈的舍得为了个妾委屈儿子?还不是怕王熙凤不依不饶,让儿子不得安心么。

一通演戏过后,婆媳两个都很满意。

今天终究是没能问出什么东西,阮卿将问出来的东西摆在桌上对比,又头疼的按了按眉心——对的上,可以说是,每一个点都严丝合缝,就算有几个对不上的,最后细究一下,不是无伤大雅,就是情有可原,这事竟然就这么僵住了。

其实当时就该提了人去查,可那个时候贾蔚都快没了,能不能保住还是一说,谁有心情去查这种事?

只能搁置,搁置到现在,就是这个结果。

阮卿叹了口气,心中叫苦不迭,她还想去金陵呢,可家里这个样子,就算贾母愿意放人,她也不忍心走了啊。

真的是多事之秋。

此时暂时平息,王熙凤许是出于愧疚,全天都陪着贾蔚不离身,即使是自己最重视的权柄,也放弃了,只交给贾母和张氏管理。

等雪渐渐消融,阮卿陪着黛玉去送别贾敏时,看着远行的马车,和眼角含泪,又怕母亲和长辈担忧硬生生忍着的黛玉,不由微微出神。

现在贾蔚已经快半岁了,养到现在,虽说身体依旧孱弱,但也算是暂时稳住了,那金陵之行,是不是可以提上日程了呢?

大公主都来问了好几次了,灵鸢的事再不查,恐怕证据都要没了。

贾母昨天夜里积了食,今早有点下不来床,贾敏好说歹说才给劝了回去,此时并没有和阮卿一起出来,只带了贾珠、元春几兄妹,连张氏都因为要照顾贾蔚被贾敏劝回去了。送行不是在门口看一眼的事,要跟着队伍走一两天到驿站了才能放心返回,所以除了黛玉,她也没带几个孩子。

黛玉身子不好,阮卿在送走贾敏后也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原地休整了两三天,确定孩子的精神恢复到相对最佳的状态了,才叫马夫开始启程。

回城的路又是伤感,黛玉年纪虽小,但也知道不好给舅妈兄姐添麻烦,一直表现如常,阮卿跟她有点代沟,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就只让相对活泼的安春和善解人意的元春在马车里安慰她,自己和贾珠一起骑马走在外面吹风。

此时虽是初春,但依旧寒风凛冽,贾珠被沙子迷了一下眼睛,转头看向面色如常的阮卿,道:“太太不若还是回去坐着吧,这儿风大,吹病了怎么办?”

阮卿神色冷淡,其实是脸已经冻麻了:“不了,风吹着清醒。”

给守城士兵看过令牌后,几人顺着街道穿过热闹的外城,为了避让行人又走了相对冷清的官道,阮卿因为被风吹的脸麻,又总是忍不住流眼泪,就忍不住不断偏头。

——直到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影子走的不快,踉踉跄跄的,被一个中年男人扶着,看着好像只是个醉鬼被朋友搀扶着的样子,如果那醉鬼不是贾琏,那方向又不是著名的青楼,阮卿想必不会很在意。

……贾琏!!!!????

阮卿心中腾地烧起一股火,以燎原之势瞬间铺满心头。

这几个月来的焦虑、担忧、愧疚,以及不得不拖后的事业,即将放弃与她同行决定启程的大公主,为了女儿憔悴不堪的王熙凤,甚至是和贾赦争吵不休的张氏……一切的一切,都成了此时浇上来的热油。

贾敏在为离别母亲而伤感,贾母因为女儿和重孙女食欲不振,王熙凤为了女儿呕心沥血,黛玉因为母亲离去和祖母病重强忍悲伤……而贾琏,在和人花天酒地。

阮卿猛的勒住马绳,温顺的白马猝不及防,顿时发出一声鸣叫,烦躁地停了下来刨着蹄子,贾珠在马车另一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疑惑地探头看过来:“太太?”

元春这时候也掀开帘子,略显紧张地看了看周围:“怎么了吗?”

阮卿黑着脸,对贾珠和元春道:“带你林妹妹回去,好好照顾妹妹,我突然想起来凤丫头还托我在外面买点东西,就不先跟你们走了。”

黛玉此时还沉浸在悲伤中,一时没有注意到阮卿的异样,但元春心思敏感,又是和阮卿相处最久的女儿,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不对,微微抿唇,往后看了一眼。

贾珠和她对视上,眉头紧皱,也明白了妹妹的意思,便道:“太太,我随你一起去吧,您没出过几次门,许是找不到凤妹妹说的东西。”

阮卿道:“胡闹,你要保护你妹妹们!”

说完她就冷静下来,顿时也觉得不太合适,她毕竟是女性长辈,要真是什么不好看的场合,贸然冲进去也太草了,就算带着侍卫,这事也是在不好听——哪有婶子抓侄子的奸的?

沉吟片刻,阮卿便淡淡道:“这也是,那就你随我来吧,买个东西,也不用太多人,侍卫都留下来看着你妹妹们。”

她说完就走,也实在是有点急了,怕跟丢人。贾珠见她着急,也忍不住有些急,匆匆跟几个妹妹叮嘱了几句,便一拉缰绳跟着去了。

…………

元春盯着两人的背影,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也不太好看——这里其实有些荒凉,商业价值并不高,除了一些住户和小贩,这里唯一比较出名的地方就是著名的青楼暗/娼聚集地,她知道这个地方,还是因为灵鸢,灵鸢待过的醉春楼就在这里。

她叹了口气吩咐接着回府,回头就看到黛玉忧心忡忡地问:“我们不用等舅母吗?”

她虽然悲伤,但并不是智商全无,知道阮卿这话立不住,如果只是买东西,叫侍卫去不更好?什么东西得要她亲自去?或者带上一两个侍卫就行,贾珠毕竟也是个公子哥儿,能知道多少地方?

可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也不敢问。

元春对这事也只有一个猜测,不想说出来脏妹妹耳朵,就笑道:“许是给宝玉那猴子带东西呢,那皮猴子大了一岁倒像是懂得羞耻了似的,平时爱玩的小物件也不明着要了,总是拐弯抹角的,你可别说出去,不然他要恼的。”

提到宝玉,黛玉心情明显好了许多,也不再多问,笑吟吟顺着话头说别的事去了。

她们这头温馨和谐,阮卿这里就不太快乐了。

她下了马,和贾珠在一个三进的小宅子面前面面相觑。

贾珠总算是有机会问发生什么了,逮住阮卿就问:“太太,这是怎么了,怎么非要来这种地方?”

这里看着实在荒凉,而且总给人一种不太好的感觉,贾珠甚至已经在盘算,如果有恶人来,他体力只有过去六成,但又带着马的情况下能不能保护阮卿突围了。

阮卿就道:“我刚刚看到了贾琏。”

贾琏?

贾珠怔了怔,看着远处一个在拉客的女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黑了。

他是能接受贾琏纳妾,但前提是,嫡长子已生,且地位稳固的情况下,纳一些良家女子作消遣即可,青/楼/楚/馆这种地方,是万万不能沾染的。

无他,贾珠到底还是个骄傲清贵的公子,嫌妓/女脏罢了。

他不能容忍自己表妹和妓/女共同分享一个丈夫,更不能自家荣国府高贵的血脉被下/贱的青楼女子沾染,这是阮卿不曾教他的,但他依旧能在各个贵族场合中混迹从而得出了这种想法和结论。

阮卿道:“贾琏在里面,踹门进去,拦住他。”

贾珠满腔怒火顿时一收,讷讷道:“什么?”

……这不合适吧?

他想的也是事后把那女子处死,从没想过闯进弟弟房间里坏其好事,贾珠从小收孔孟之道教育,实在受不了这样的行为。

……那股味道,越来越浓郁了。

阮卿咬了咬牙,也顾不得会不会被怀疑了,冷声道:“快去!这是命令!里面的人不怀好意,我感觉——我见过他!蔚儿的事很可能和他有关!”

提到现在还病殃殃的小侄女,贾珠瞬间抛弃了理智,一脚踹上去。他随身配着剑,因此守门的两个人见门突然被踹开想去拦也被他手中的长剑吓到,竟是硬生生看着他闯进来了!

阮卿站在门外,对着院子里两个见了鬼一样的女人,深吸一口气,强压住胸膛里翻涌的怒火。

这东西她知道,认识,但没用过,或者说,是在其他任务世界里见过。

——迷/情/香。

其实更准确的来说,应该是情/蛊,不过照她们的三观来看,这世界上没有蛊虫这种玩意,只是一些能致人上瘾的药物,如罂/粟/花之类的,加以提取和改造,就成了类似于现代毒/品的东西。

而现在院子里的这股味道,她不能说是很熟悉,只能说是印象深刻。

因为那是很浓烈的催/情/药,使用后可以使人染上性/瘾,不发情就不舒服,时间久了,更是会难以控制自己的欲/望,成为一个只知道情/欲的野兽。

这是谁的手笔?

因为什么?

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阮卿死死咬着牙,听着房里混乱吵杂的声音,一步步走上前去。

荣国府的灭亡,到底是不是意外?

所以贾琏并非天性风流,而是已经染上了毒/品,无法控制自己吗?

那么到底是谁在背后操纵一切,因为什么,宝玉有没有受到影响,或者说,他们已经对宝玉下手了吗?打算用什么手段?

从黛玉下手?还是从贾母那里?女色宝玉也是早早染上了,但按理说跟外力没关系,纯粹是因为警幻干的好事,那个时候宝玉应该才九/十岁,这也不是外力能导致的啊?

而且现在秦可卿好好的,以后嫁去安家想必也只有顺心,警幻更是不敢在阮卿面前耍花招,初试云/雨情这段剧情基本可以消失了,她再管的严格点,宝玉不说从一而终,好歹可以像贾珠一样洁身自好。

……不对。

荣国府败亡基本已成定局,不是女色不女色就能解决的问题,不能被惯性思维误导,把原著剧情跟现在扯到一起去,原著贾家还没有怀恩郡主这个远亲呢。

一时间真真假假混在一起,阮卿只觉得头疼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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