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4章 你,就不能走了

“哼!”

左筹冷哼一声,一甩袖子,似乎对梁休的提问很是不屑。

“退守薪城,本来就是下下之策,龙鳞江如此险要,左某岂会不加以注意?退到薪城的头一天,左某就开始叫人在莽山周边砍树扎筏了。”

“那一场大水淹没了薪城,遭殃的大部分是老百姓,薪城守军,起码有半数保存了下来。”

“不怕告诉你,此刻,营外三里,就有薪城精锐三万人在待命,今日左某和狼主若出不去,他们就会强攻此处大营!跟你们拼个鱼死网破!北莽勇士,永远跟狼主同在!”

“我北莽后方,更是有数十万大军,狼主若是死了,自有人接替狼主的位置,率军挥师南下,替狼主报仇!”

左筹气势越拔越高,说到最后几句的时候,他激动地甩着手臂,带得浑身都在抖。

但紧接着,他的话语又软了下来。

“但是……只要康王和太子愿意放我们狼主离开,我军愿意暂时与大炎休战,至少半年之内,不会进犯大炎边境,给积弱的大炎一点喘息的时间。”

他这一番言语,可谓极富谈判技巧,软硬兼施,既有威胁之意,又有妥协之意。

这次的战争,大炎是被动防守的一方,北境粮草匮乏,兵力不足,的确也期望着能有喘息的时间。

若不是梁休在这儿,若不是左筹在信息上有缺失,没准他这番说辞,还真能奏效。

只可惜,因为先前拓跋涛跟左筹之间接连闹了不愉快,两次见梁休,都没带左筹。

左筹不但没见过大炎太子,还不知道拓跋涛造反了,并且占据了骏城,更不知道梁休本来就打算放了拓跋涛。

左筹在薪城用早就备好的木筏,在大水灌入薪城之际,存下了一部分兵力,挺过大水之后,就立刻带人往三里亭去救援拓跋涛——在他的意识里,水淹薪城就等于谈判谈崩了。

他派出去的斥候,远远地看见拓跋涛身上插着刀,跟着梁休的队伍往南行,就会去报告给了左筹,让左筹误以为是梁休俘虏了拓跋涛,这就匆匆忙忙来要人了。

其实他外面的兵,根本就没有几万人,只有九千不到,若真敢硬闯,就是过来送死,刚才的言语,不过是在打肿脸充胖子,装相罢了。

这些,除了左筹手里实际有多少兵马之外,其他的梁休都能看出来,他更能看出来,左筹的确是个人物。

一个良将该有的素质,他都有了。

忠诚,智慧,勇敢,一样都不缺。

否则他也没胆子来敌军营地要人。

这么优秀的人才,若是能为大炎效力,该有多好?

梁休,是个惜才的人。

“左军师是大炎人,对么?”

梁休眯眼问道。

左筹眉头轻皱,点点头,咬牙道:“不错。”

仿佛大炎人这个身份对他来说,是一件令他不齿的事情。

“御北将军左子英,是你什么人?”

梁休又问。

左筹,几乎是立刻,脸上就有了怒色。

但他没有立刻回答问题,而是深深吸了一口气,把心中的怒气控制了一下,才僵硬地开口道:“正是家父。”

“果然如此……”

梁休轻轻叹道。

不光是他,康王,谢宁,陈修然,徐怀安,得知他们刚刚的猜测是事实的时候,都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左筹虽然现在是敌人,但发生在他家里的事情,的确令人惋惜。

“左先生,你可知道,为何左将军会被追为御北将军?你可知道,这封号之中,都有些什么含义?”

梁休思忖片刻,打了个腹稿,想试试能不能把左筹说动,让他释然往事,重回大炎,不料才开了个头,就被左筹给打断了。

“哈哈哈哈!大炎太子,你该不会是想跟左某回忆往事,试图让左某动摇,背叛北莽吧?不要白费力气了。”

左筹带着几分讥讽,大笑道:“你是不是想说,追封御北将军,是炎帝心中有悔意?是在向左家认错?是不是想说,炎帝只是受人蒙蔽,才错杀了忠臣?是不是想说,左某身为大炎人,就看在御北将军这封号的份儿上,也该继续忠心大炎,为大炎做事?”

“哼!这些,都是胡扯!”

“杀了就是杀了,莫说追封我父为什么御北将军,就是追封他为太上皇,他也是死了!死了!”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又岂会因为什么封号,因为什么补偿的银钱就能了事?”

“所以,太子殿下,还是省省这份心思,只把左某当作敌营的军师便可!左某生在大炎,但如今,已经决心效忠北莽,忠臣不事二主,绝无背叛投敌之理!”

对于左筹的激烈言辞,梁休竟然无言以对。

左筹说完,再度闭上眼睛,让自己平静下来,恢复了方才的模样。

“闲话少说,太子,康王,还请认真考虑,是要鱼死网破,还是接受左某的提议,以我狼主的性命,换来半年的休养之期?”

梁休惋惜轻叹,摇头道:“左军师不必多说了,本宫原本就打算把拓跋涛放回去的。”

“他身上的刀是拓跋漠捅上去的,你应该还不知道,拓跋漠造反了。若无意外,水坝,也是拓跋漠安排的人炸掉的。”

“本宫既主动发起谈判,就绝不会行下作之事。”

当即,梁休把三里亭之变,简言告诉了左筹一遍。

左筹闻言,震惊万分,连忙将目光投向拓跋涛那边。

拓跋涛身边的几个将领,冲左筹连连点头,证明梁休说的都是真的。

左筹瞬间松了口气,退后一步,躬身一礼说道:“果真如此,左某人谢过太子了。大炎果然言而有信,倒是我北莽除了不肖之人,惹人笑话了。”

他看看拓跋涛,问:“那敢问太子,左某人现在是不是可以将狼主带走了?”

“拓跋涛自然是可以走的,但……”

梁休话未说完,突然从身边康王腰间抽出佩剑,刺啦一声,一剑刺向左筹心窝。

“你,就不能走了。”

这一刻,所有人都呆住了。

左筹更是瞪大眼睛,看着刺入胸口的剑,眼神之中,充满了不甘、愤怒与茫然。

躺在地上的拓跋涛,猛地挣扎起身:“梁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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