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灭口

安阳公主牵起孙婉香的手带着她一起走出凉亭,顺着小径往深处走,院内种满了大片的玉兰花,香气浓郁撩人。

“孙姑娘觉得本宫这处私宅如何?”

孙海香略一思索,“很好。”

她怕说多错。

“比起公主府如何?”

“差了许多。”

“那与淮阴县令的府邸相比如何?”

孙婉香闻言侧头瞥了公主一眼,公主眯着眼温和地看着她,眼底铺满笑意。

“修葺装点不同,但……”

“但是论奢靡也差不离是吗?”安阳公主接过话。

孙婉香听到此处已经猜到安阳公主有什么目的了。

“前几年本宫偶然得见王家在城郊的一处院落,出入庭院间似在桃花源,本宫瞧着心里甚是喜欢,驸马于城中遍寻,终于寻得此处宅邸将它买下,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本宫亲自挑选过后才请了工匠打造,虽比不上公主府,但也花了不少银子,他一个小小的县令是如何能享受到的,他一个月俸禄才多少?”

“可是大理丞谢大人与我说,淮阴县令已被扬州府刺史斩杀,赃款大概不日就能清点完收归国库。”

“谢清平?”

孙婉香点了点头。

“你真的相信一个小小的县令,能有本事贪这么多吗?这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到的,黄金万两几乎是经年累月的贪了一阵子了,却从未被查过,而你只是经过此处,扬州府甚至都还没有往上报,州府刺史就着急将其斩杀,这难道不像是在灭口吗?”

孙婉香越听心情越沉重,“公主,我身为闺阁女子,背后议论朝廷命官是不是不太好?”

公主捂嘴轻笑,“你今日去大理寺的时候,可没想过妥不妥,怎么眼下到本宫面前却顾虑颇多?”

孙婉香当即跪下了,“公主,我今日不是有意要攀污扬州府刺史大人。”

她没想到大理寺竟有安阳公主的眼线,而且这么快就传到了公主耳朵里,白日她去大理寺时,只与侍卫还有谢清平有过交谈,难不成是谢清平将此事告知公主的?

“别紧张,你看你这孩子怎么动不动就下跪,难道本公主看起来凶神恶煞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孙婉香起了身仍是在公主面前低着头。

“你又没有证据,大理寺不听你的才对,与本宫说说吧,你为何觉得扬州府刺史也合谋了?”

公主说完回过头来补了一句,“说实话。”

公主面上依旧是温婉的笑,可却让孙婉香无端生出几分寒意来。

她最终还是将在扬州发生的事情一一告知公主。

“我与刺史大人也只在他府中见了那一面,他当时看起来很心急,当即就派人去搜寻那歹人的同伙,看起来倒不像奸臣贪官,而且刺史大人看起来很清贫,与淮阴县令毫不相同,只是我两次遇险都与他有关,难免心中生疑。”

“看起来清贫未必就是无辜的,他若真是满身补丁墙缝砌金砖,你也不会知道,有几个会向淮阴县令这么显摆的,他也不过是小官大贪罢了,上头若无人护着,谁撑得他胆子这么大?”

“那公主问我此事,可是需要我做什么?”

公主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你一个小姑娘能做什么?”

孙婉香一时懵住了有些不知所措,她还以为公主方才说了那么多,是认定扬州府刺史有罪让她指证。

“叫你来不过是想确定一下罢了,有些事明面上大理寺不好插手,不过……”公主顿了一下,回头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而后让侍女在此处候着。

“你与本宫再逛逛,前面的花海比此处更好看。”

花丛中有小径,在其中穿插蜿蜒而过,孙婉香跟着公主漫步在其中,宛如被花海包围一般。

公主背着她低声开口,“听你刚才说,你被掳至扬州时也与瘦马关押在一处,可是真的?”

“是。”孙婉香回想起在扬州城的经历,蛊毒发作时,深入骨髓的痛恍如昨日,提及此事她忍不住身子都抖了一下。

“本宫无意提起你的伤心事,只是听你提起那段日子,觉得那些被关押的瘦马也是可怜人,心中有些感慨。”

“回公主,她们中有些人原本不是贱籍,只因家中困苦被父母兄弟或是夫君变卖以维持生计,着实是可怜人,我原打算逃出以后去县衙报官将她们救出,谁知正好遇上一商人向县令送了一个瘦马行贿,无奈只得作罢,不过我听谢大人说刺史大人查办之后也会将这些瘦马核实身份,其中若有良民则会发还原籍,她们如此也算得救了。”

“得救了吗?未必吧。”公主捡起泥土间一朵凋落的花在鼻尖轻嗅,而后又将它扔下。

“那些被解救的女子,她们的家人能卖她们一次,难道就不会卖她们第二次?她们被发还原籍后,于家人而言最开心的怕不是还能再卖第二笔钱。”

孙婉香看着地上的那朵花,只是花瓣沾了些尘土,仍是很美,公主继续往前走一脚踩了上去,那朵花被踩进了泥土间瞬间被踩扁了,不复刚才的美丽。

“孙姑娘觉得,若她们发还原籍后再遇上这样的事该当如何才能避免厄运?”

“她们什么也做不了。”孙婉香看着那朵花,平静地开口。

公主在前面摇了摇头,“是啊,她们能做什么呢。”

她回过身来,“孙姑娘,这园子也逛得差不多了,本宫也乏了,就先……”

“公主。”孙婉香对上她的眼神,一个从扬州开始就在她心中隐隐闪过的念头,此刻在心尖上窜起了一个小火苗,有些灼热。

“既然是公主请我到府上闲聊,我便斗胆说些心里话,若说错了什么还望公主恕罪。”

“哦?你说。”安阳公主来了兴致。

“那些被家中卖了换钱的可怜女子,她们确实什么也做不了,因为她们人微言轻,在家中只能依靠父兄或夫君,被变卖了自然也无从计较,公主您不该问她们能做什么,而是大周能为她们做些什么。”孙婉香知道她这话有些冲了,说完她便看着公主心中有些忐忑。

但公主并未怪罪于她,反而捂着嘴笑了,“看来孙姑娘这是有高见,且说来与本宫听听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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