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步伐蹒跚,她随手抓了几件衣服就往床上躺去。「我睡一下、我睡一下,头好晕啊!」话才刚说完,就沾着枕头沉沉睡去。

花妈趁着空档走入花以灿的房间,果不期然,病人往往不会照顾自己。

「唉!」她叹了口气,拉起棉被将花以灿盖得密密实实的,哄着半梦半醒的她吃了颗退烧药,才放心的下楼。

一觉醒来,已是下午时分,花以灿并不意外,她本来就很会睡。脑袋还有些恍恍惚惚的,但似乎没早上这么不舒服了,无法忍受全身腻着热汗,她强忍着虚软的身体进入浴室洗澡。

她动作稍嫌迟缓,四肢无力,很勉强的洗好澡,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发就走出浴室。想拿挂在屏风上的毛巾,无奈手怎么也举不高,只好作罢。

花以灿温吞吞的躺到床上,又是一阵头晕目眩。

「药效好像太强了。」她嘟嘟囔囔的。「开学第二天就阵亡,我真是差劲啊……」

原本还以为可以顺顺利利的过下去了,看来是她把事情想的太简单。花以灿盯着左手腕上的疤痕,眼眶起了氤氲的水气。

一股心烦气躁直涌而来,她索性将脸埋进棉被里,不想了、不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西下的阳光余晖缓缓斜照而入,透过洁白的棉纱窗帘,一丝一丝的飘荡在空中。

进花以灿房间像进自家厨房的卫烟波,一看见瘫在床上的花以灿,心底就起了一股无名火,他将粥放在桌上,大步一跨,来到床边。

「妳是想让感冒加重吗?」他冷着声音说。

「啊!卫烟波……」花以灿急忙转身,脸上尽是灿灿笑意。真好,卫烟波放学了。

「我的粥呢?」她瞇着眼,一脸馋相。

「就想着妳的粥?」这语气是十分的不满。

「唔……」花以灿不敢盯着他冷冷的眼,假装没事的想要拿桌上的食物。

卫烟波挡下她,火大的拿起屏风上的毛巾,用力的擦起她半湿的头发。

「嗳嗳……好痛、好痛……你故意报复的是不是?」花以灿哀哀叫了起来,坐在床沿任他蹂躏……不,是照顾,她委屈的扁起嘴。

「我说过的话妳都忘了?」卫烟波放轻力道,语气虽不悦,清冷的眼底却有着温柔。

「我手软,拿不到毛巾嘛!」她心里嘀嘀咕咕,暗骂卫烟波像个老头子似的。

「借口。」他冷冷的驳回,知道她是因为怕热,所以不喜欢吹头发,偏偏她的体质又容易受寒。

花以灿没再回嘴,因为他的确说中了事实。如果要拿毛巾的话,勉强还是拿得到。

「坐着,不要动。」他吩咐,转身拿出柜子里的吹风机。

「我的房间你比我还熟呢!」见他熟练的打开第二层抽屉,花以灿不以为意的说。

他轻哼了声,走了过来,打开吹风机吹着她柔软的发丝,鼻端尽是她沐浴后的香气。

花以灿瞇起了眼,像一只慵懒的猫,午睡后享受着主人温柔的抚摸。卫烟波动作熟练,彷佛这样的行为进行过数百次,又像是天生般的驾轻就熟。

即使睡了一段时间,花以灿还是有着身体发软无力的现象,又或者是下意识的撒娇行为,她轻轻靠上卫烟波结实的胸腹。

卫烟波淡淡的瞄她一眼,问道:「只是普通的感冒吧?」

「嗯。」喉咙开始有些发痒。

卫烟波的味道好令她心安啊!花以灿嘴角隐隐勾起一笑,只差没有举起双手紧紧攀住他的腰了,突然,她皱起了鼻头。

「奇怪的味道。」茉莉花香,卫烟波身上从没出现这种女性化的香味。

「嗯?」卫烟波略略提高嗓音,不懂她说什么。

花以灿整张脸埋得更深,东嗅嗅,西闻闻,弄得卫烟波有些发痒。他大掌一盖,固定了她的小小头颅。

「妳做什么?」他声音低哑的问,黑亮的眼珠盯着她。

「花香味。」她拉起他的制服,指着某一处。

卫烟波愣了下,猛然想起关联处。

「灵犬莱西吗,妳?」他低低的笑着。

早上他顺手捞起一位差点跌倒的女生,想不到对方很顺势的拐进他怀里,对她的脸没什么印象了,倒是身上的香水味满重的,现在经花以灿这么一说,他才想起这件事。

「你说什么?」花以灿不满的戳着他。

「早上有个女生说,我的怀抱看起来很温暖,想要躺一躺,妳也知道,我这人满大方的……」他半是戏谑,半是开玩笑的说着。

花以灿瞪着他,这人真的很恶劣!尤其是最近,老爱有意无意的试探她。她不是很懂,也有些害怕啊。

「好了。」他拍拍她的头,柔软的发丝温顺的贴在她脸庞。

花以灿仍旧有些呆傻,卫烟波则是相当习惯她三不五时的失神状态,他勾起一抹宠溺的笑,觉得她这样倒也挺可爱的。

「过来啊,不吃妳心爱的甜瓜粥了吗?」他问着,手里拿着汤匙拌凉。

花以灿失神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总觉得卫烟波以后会穿着围裙喂小孩喝奶似的,她摇摇头,甩开这令她头皮发麻的画面。

她慢吞吞的蹭到桌前,大大的吸了一口气,一脸幸福的表情。

「谢谢!」她感动的看着他,下一秒便毫不客气的大快朵颐。

「嗯。」卫烟波若有似无的点了下头,只手托着腮,冷淡的表情有着一丝笑意。

花以灿埋首吃吃吃,额间飙着热汗,猛然察觉她这样自顾自的吃,好像有违良心道义,她抬眼,随口问道:「学校好玩吗?」

这真是个非常白痴的问题。

「妳说呢?」他挑眉。

「……嗯……嘿嘿……」她干嘛自掘坟墓?花以灿懊恼得想踢自己一脚。

「大热天感冒的人是笨蛋。」卫烟波轻轻的说着,语气没有丝毫的责备之意,周围却默默的刮起一股寒风。

花以灿低着头,快速的吃吃吃。性格扭曲的人是不是都这样晴时多云偶阵雨的,脾气说来就来啊?

「嗯?」他细长的眼眸像天生带着高傲。

知道卫烟波是气她没有好好的照顾自己,每次她感冒,他都要吹胡子瞪眼的,冷淡的语调里其实包含着浓浓的关心,只是她奇怪,表达关怀有这么难吗?非得要这样包装包装再包装。

花以灿心底暗叹口气,不敢正面接招,只好随意乱扯,她问道:「卫烟波,你有吃过鑫鑫肠吗?」

「鑫鑫肠?」他皱眉。

「嗯,你知道隔壁老王养得那条拉不拉多吗?简直胖得像会走动的鑫鑫肠!」花以灿满脸新奇的笑意,她见过那狗一、两次,每次都觉得很震惊。

「老陈。」他语调冷淡,眼瞳盯着她。

「啊?」

「妳家隔壁住的是老陈。」他重复。

「……重点在鑫鑫肠。」

「嗯。」他怎么会不知道她胡扯的功力?

「那、那等一下我们去超市买好不好?」她讨好的问。

卫烟波没回应,探过身子,大掌摸着她的额头,神情严肃。「可以,先做完功课再说。」

闻言,花以灿的脸垮了下来,有点想哭的说:「你好残忍……」

卫烟波始终维持着冷淡的神情,彷佛多了一个脸部表情就犯法似的。他若有所思,抽起纸巾,缓缓擦拭着她的嘴。花以灿僵了下,不敢正大光明的瞧他,眼角略略瞄着他优美的脸部线条。

「以灿……」他低哑的开了口,手指隔着薄薄纸巾摩挲着她的嘴唇。

「嗯?」花以灿紧张得差点将心脏跳出胸口。

「我记得,妳刚才有对我说谢谢是吧?」他垂下眼,让人瞧不见他漆黑的眼睛。

「有、有吗?」花以灿已是满颊绯红。

「我实在不喜欢妳对我这么的见外,妳知道……要谢谢别人,也是有很多方式的……」他深邃墨黑的眼瞳对上她,向来冷酷的脸庞此刻看来有些邪魅。

花以灿支支吾吾,隐隐约约感到他挖个洞给她跳,而她有些惊惶、有些害怕。

卫烟波修长的指头没离开过她粉嫩的唇,细细描绘着她的唇形,像羽毛轻轻的扫过,却又点起阵阵火苗,花以灿几乎要喘不过气。

「譬如说……」他缓缓的靠近她,直到两人温热的鼻息相融。

「啊,天气好热喔!我们出去走走吧!」她猛地推开他的肩头,站起来伸着懒腰,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卫烟波抬起眼,眼底已是平静无波,他嘴角勾着无所谓的笑,轻声说着:「胆小鬼。」

没听到、没听到,她什么都没听到,她耳背、她耳背。

「先上完今天课程的进度吧。」他淡淡的说。

花以灿瞬间回头,小脸皱成一团,痛苦万分的说:「这是人话吗?」

卫烟波隐着笑,就爱看她十分气馁却又无计可施的表情,很可爱!「如果不要的话,以后功课自行料理吧。」

花以灿表情沮丧,万分不愿的拿出书本,默默的道:「老师,今天的进度是?」她虚心求教,像个好学生。

卫烟波相当有耐心,教导着各个学科,国文、英文单字、数学习题……像个尽职的家教。

耳边响着卫烟波低沉的嗓音,她偷偷觑着他低垂的眼、浓黑的睫毛,他虽然时常摆着冷漠的脸孔,但其实有时候他的神情很温柔呢!大概连他自己也没发现吧……花以灿托着腮,盯着他五官立体的脸庞。

「我脸上有黏饭粒吗?」他头也没抬。

「喔。」被发现了!花以灿乖乖的将视线挪回课本上。

看着卫烟波修长的手指点着课本上的重点,缓缓滑过洁白的纸面,似乎带着特别的气味,她的心口一跳,想起他美丽的手指逗留在她唇上的温度。她低垂着脸,几乎要埋入桌面,那样的眼神……令人脸红心跳的,不是她会错意吧!不是她会错意吧!总觉得近来卫烟波的言行举止越来越过分了。

她、她不懂啊!

卫烟波轻叹口气,盯着手表,集中精神最佳状态是四十分钟,而他们已经上了一个半小时,花以灿的极限也到了。

他合上书本,对上她疑惑的脸庞。「不是要逛超市?」他问道,虽然很不能苟同这奇怪的嗜好。

花以灿笑瞇了眼,急急忙忙的就要冲出去,却又一把被勾了回来。

「妳要这样去啊?」他瞄着她身上单薄的衣物。

立即会过意,花以灿加了件薄外套,卫烟波手里又拿着一件,她接了过来,面有难色的说:「好热。」

「超市有冷冻柜,妳想要加重感冒是不是?」他一脸没得商量。

花以灿认命的穿穿穿,有时候真的觉得卫烟波像个老人似的,唠唠叨叨。

超市不远,大概步行十分钟就能抵达。

小镇上车流不多,卫烟波却始终站在外侧。听着花以灿天马行空的话语,时而皱眉,时而发笑。花以灿却不知道,这样的表情,只有她一个人才看得到。

夏季夜凉如水,带着微热的病体,风一吹来,花以灿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她搔了搔鼻子,心底不由得赞叹卫烟波是对的。一抬眼,发现他已经站在她面前。他略皱着眉头,拉着她的外套衣领。

「老头子。」她伸出手,抚着他眉间的皱折。唉,她真的很令人担心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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