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重回宫

我冷冷一笑,转身隐去。走在宫中甬道中,我在想我第二个该去看一看谁,略一思忖。我捏决踩上云朵,一阵风似的赶往了合欢殿。

我自然是记得这三年认认真真帮我守着躯壳的李凌霄。

如今的合欢殿已经看不出半点合欢的样子,谁还记得里面住的是那位夏吃冰酒,冬盖狐腋,宠极一时的李夫人。

李家三朝鼎立,满门重臣,看来这三年来终于在刘无忌疯狂打压下体力不支。朝堂上几起几落后元气大伤,不再得势。所以李凌霄自然再也没有复宠。

殿门口的大门依旧是新粉刷得朱红色,只是仔细看得话便可看到,大门连轴处已经腐烂,门缝之间红漆斑驳脱落,黄铜门环内侧也可摸到锈迹横生,宫人怠慢至此,这是当年飞扬跋扈的李夫人无论如何也容忍不了的。

我双手轻轻一推,门“吱呀”一声应手而开,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处常年无人修剪,已经荒草丛生的院落,这里原本遍载着牡丹,还有各样奇异名贵的花草,现在却瑟瑟沉寂于四季风雨,荒芜的令人心惊。

唯有十几棵青绿色的桂树依然枝叶茂盛,高耸入云。

我突然有些心慌,不晓得故人安在?我踏上那条五彩石铺就的小路,急急向内园走去。

然而一进内园,恰恰见到园中角楼处亮着一盏孤灯,有一美貌女子正坐在那里认真的看一本话本子,她身旁侍立着一位宫女,正拿着银簪子替她挑着灯花。

这环境虽然冷寂孤清,但胜在两人表情恬淡,倒是并不因失势而悲苦,我终于长舒了一口气,那正是李凌霄与她的贴身侍婢蓝屏。

我不由得笑了笑,能看到她还在,真是太好了!

李凌霄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淡绿色百蝶穿花的小袄,配着同色的留仙裙,峨眉淡扫,倒是少了很多从前的凌厉,只觉得秀丽清减,地上落了一地的海棠花瓣无人打扫,她也听之任之。一只大飞蛾飞过去,她倒是唬了一跳。

笑着对蓝屏道,"我看到书里的这个皇帝死了,那些妃子都哭得不行,正是解恨的时候,偏这个飞蛾来扰我!"

蓝屏谨慎得左右看看,出声提醒道,"小姐又一时兴起口无遮拦了,叫人听见可了不得!"

李凌霄不屑一顾,"谁还会听见?如今这殿里除了你我,只怕连个老鼠都不爱进来。"

蓝屏安慰道,"现今虽是冷清了些,可陛下未必就真的忘了小姐。"

李凌霄冷笑一笑,"蓝屏你还真是天真,咱们这位陛下是何等样人,你还摸不透吗?便是当年对他一心一意的齐姜死得还不够惨吗?还有云寒酥,那样盛大的恩宠,至今也是不死不活的躺在仙居殿里。"

她想了想又有些伤感道,"比起她们 ,我还有什么不足?当年来这不得见人的地方,如今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只不过。。。"

像话本子里的妃子说的,这大好的韶华终于辜负了,不如桃杏,犹解嫁东风。"

是呀,她入宫已经七年有余,人间岁月匆匆,深宫新旧交替,从她落胎后被冷落至今,三年时光,她已然不再是绮年玉貌的高门贵女,亦不再是君王跟前嚣张跋扈的宠妃,也不过是二十三四岁的芳华之年,却就要这样抱香枝上老死深宫。

白头宫女,深宫废妃,听起来果然令人怨恨丛生啊,都说不幸生在帝王家,焉知嫁入帝王家更加不幸。

一旁的蓝屏叹了口气,"大人原是要表小姐入宫襄助小姐的,谁知,她这般无情无义,不说雪中送炭,竟是过河拆桥!跟着旁人一起践踏咱们,若是大人知晓她这般。。。。"

他早就该晓得,李凌霄面无表情的打断他,"可是他也没有办法,李家如今风雨飘摇,长房内也无适龄女子可入宫,而我,已经是死棋一枚,如今是李香娃得宠,你让我爹能如何?帮助我打压李家的宠妃吗?"

蓝屏默默垂泪,我轻轻吹了一口气,园中一阵疾风起来,蓝屏忙道,

"小姐,夜深了仔细着凉,不如我们进去吧!"

李凌霄却道,"你去替我拿个手炉吧,如今才入了秋,不见得冷到哪里去,倒是此风飒飒,倒是吹着快活!"

蓝屏劝解无用,只好下去取手炉。

我则笑盈盈的现身,慢慢走到她的面前,身上的羽衣闪耀着月光般柔和的光芒,在她惊讶的目光中,我轻声道,"凌霄姐姐,别来无恙?"

李凌霄几乎惊叫出声,不过她到底是几番经历过生死的女子,很快她冷静下来,只是手指伸向我的时候还在微微颤抖,"你,你是云寒酥?"

我点点头笑道,"多谢你这三年对我的看顾!"

她突然急道,"莫非,你这是挺不住了,托梦来跟我说一声,便要走了?"

我哈哈大笑,"我看起来那么像鬼吗?"

"若不是鬼,"她愣愣的看着我,"你怎会出现在我这里?"

"凌霄,你可准备好再回到风口浪尖之上?"我轻声问,我身上羽衣光泽更胜。

她叹了口气,"想不到我李凌霄活到今日,还能有这番奇遇。"

"我若是同你说我不是凡人,你会害怕吗?"

她笑笑,"这世上,还有比凡人更可怕的东西吗?"

我们两人拉着手,命运就是这般神奇,当年势不两立的两人,如今却能惺惺相惜,再次联手,欠了我们的,都必须还回来。

谁说不能化腐朽为神奇?我说能便能!

昭阳第一断肠客,再踏金莲入梦来。

我今日最后一个去见的便是管英。我还记得他曾为我冒死做的一切,那个美似妖的男人,在这未央宫里,他又搅合了多少风云起。

接下来的这场游戏,自然不可以少了他啊!

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恰恰在太液池旁的一处花木丛中,一名长腿细腰的漂亮姑娘搂着他纵情翻滚。

叫我退也不是进也不是,于是我只好耐着性子等了他一会儿。

我听见那姑娘娇笑道,"我生得美吗?"

管英懒洋洋道,"美。"

她笑道,"我可是比你喜欢的那女子美?"

管英淡淡道,"那绝无可能。"

女子立刻不乐意道,"你如今同我一起,自然该说我是最好的!"

管英一把推开她,表情已经从刚才温柔转而冰冷,

"你凭什么跟她相比,真是萤火之于皓月!"

姑娘不悦道,"你在我身上却想着别人。"

管英邪邪挑起她的下巴,"明明是你拉我进来,也是你在我的身上,嗯?郡主?"

"你!"那位郡主恼怒道。

"那之后,郡主便不要再找管某便是!"

"不!"那郡主急了,慌忙的将身边的海棠都拂了一地,"管郎,你别气,都是我的错!你可万万不要不理我!"

我委实听不下去,于是捏了个决,向着草丛里一吹,很快便听见人倒地的声音。

随后我清清嗓子道,"里面的人,先穿好衣服,故人来见!"

花木从中一阵安静,突然管英便冲了出来,他的长发没有束到冠中,就这样流泻在身上,他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袍子,胸口还是半遮半掩,露出精壮的身体。

他那样惊惶,那些发丝似乎还沾着夜里海棠花上的露水,就这样闯进我的眼帘,若不是我孩子他爹是个绝世美男,我真的怀疑我是否能控制住我的心跳。

像三年前一样,我又是很突兀的出现在他眼前,花木从中那位吃尽飞醋的姑娘玉体横陈昏倒在地。

"你,你醒了吗?"他的眼眶蓦然就红了起来,"你有没有看见,我日日在你枕边放的糕点?我怕你突然醒了,找不到吃的,你这个吃货!"

我心中一阵感动,口中却道,"虽然没看到点心,但是你这出活春宫也是别开生目!"

他定定得看了我一会儿,伸手摸了摸我的长发,轻声道,"要是你别这样有兴致看我的春宫,能吃一吃醋该有多好?"

我很有些不好意思,他却又笑了笑,"你比从前的还美好多。"

我淡淡道,"皮囊而已,还可以更美些。"

"你是回来复仇了吗?"

"管英,你只甘心做个乐府都尉吗?"

他邪魅一笑,"你不喜欢我,又拿什么来诱惑我吗?"

我看看他,"我有求于你,需要你有一个位极人臣的位置,不知你心里勉强不勉强?"

他哈哈大笑,"那感情好,可我大概只能做个佞臣。"

我叹了口气,"今生我大概只能亏欠与你,除了感情,我都可以。。。。"

"好了,你不用同我说这些,我也不需要你提供相同的补偿,因为根本就无法等价,这片江山,我要来也无用,"他站起身,身上的衣衫还未系好,露出一片年轻的胸膛。

"我喜欢你,我一定会帮你,而且我觉得这未央宫,与我母亲的珍俪阁极为相似,权利和欲望交织的味道,急迫的男人,美丽却危险的女人,征服了她们,就好像征服了长安,

征服了整个皇朝,等于站在这些假正经的男人的头上随意践踏。"

他笑的很妖异,"还是那句话,管英从未想过明天,若是寒酥驱驰,管英绝不敢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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