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永冬长安

我猛地站起身怒道,"你们神仙最是狡猾,如今没有按照约定,反而怪我们倒行逆施!天地幻灭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是你们言而无信!"

十方上神叹气道,"所以我赶来阻止你杀刘无忌,他是九五之尊,不可死在你的手上,否则你身上的罪孽便更加深重!"

我冷笑,"我的罪孽?我以为我是有天道相伴,没想到天道是拉我做个垫背!"

十方上神道,"你同我走吧,我带你回天庭,这里的事到此为止,一切天君自有定论!"

我猛的推开他,"我不走,我不要同你回去,我难道想做什么神仙吗?我要的是景行啊!若不是我执着于仇恨,却以为我真的是在替天行道匡扶正义,怎会误了他一生!

许芙真的一语成谶,我是刘景行的灾星!从他遇见我就在为我默默的绸缪,而我,却害得他惨死在我面前。"

十方闭上眼睛,淡淡道,"世人得爱如入火宅,烦恼自生清凉不再,其步亦坚其退亦难。"

我嘶吼道,"此生若不能在一处,那我们苦命挣扎的一切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胸臆间一股按压不住的热流涌上心间,我猛然间喷了一口鲜血,双眼一黑,流下斑斑血泪。

我仰天长啸,声音凄厉绵长,似乎能从长安传到长留山,我的撕心裂肺却带来一场声势浩大的飘雪,淹没了这场本没有终点的业火,大雪无声,浸透了秋凉,冰封了我生命中最炽烈的火焰。

当每个人都被这大雪惊呆的时刻,我的双眼通红,用手指着十方道,"如今非是我倒行逆施,乃是你们满天神佛欠我一个刘景行,你们就与我结下生生世世的仇恨!你们要大周亡国,我偏要保住大周,除非有一日刘景行归来,否则大周就真的会千秋万代,永远存在下去!"

十方上神皱着眉看着我,"本座从未爱过,看你如今成疯成魔的样子,本座亦觉不忍,可若是你执意与天地斗,亦不会有好的结果。"

我苦笑一声,"你没爱过?那我姥姥又算是什么?"

释天默然不语,终于长叹一声化风而去。

然而景行的尸身却在天地重新光明之际,化为了一片辰光般的烟尘,再也寻不到痕迹。

我则跪坐在景行化为尘土的地方,一动不动,几纵人马从长安城里蜂拥而出,为首的是金吾卫统领封平,他们身着甲胄,迅速控制了长安城。

一袭紫袍铠甲的管英突然从我身后出现,一把将我拉出来,他焦急的簇着眉,额上绽满了汗珠,"寒酥,你可还好?"

"景行,景行。。。"我口中嗫嚅着,手中还挥舞着想要捉住景行的烟尘。

我推开管英,一步便站上城楼,毫不犹豫的,我一跃跳下了城楼,身后有管英疯狂的嘶吼,他只来得及撕下我的一片衣角。

我坠下去,越往下越觉得离温暖越近,却在即将坠地之时,被一只九色鹿缓缓托住。

"娘娘,您不可以!"岫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靠在她的背上,任凭守城的人马就在我身边厮杀,将刘无忌的身边的亲近队伍斩杀殆尽。管英又来到我身侧,"寒酥,快与我走吧!当心伤了你!"

我又推开他,冷笑道,"我要在这里护着景行,千军万马又能奈我何?"

他急道,"你若不顾及身体,如何与那些神仙耗下去?"

我定定的看了看他,临走前,我对他道,"一定要救活刘无忌。"

这场战争,便被后世称作“永宁之役”。最终以管英带领的靖国军,战胜了所谓挟天子的皇帝禁卫军而告终。

当我醒过来时,便见到眼睛红肿的岫烟,她看到我醒来,终于伏在牙床上嘤嘤而泣。

很快惊动了一直守在门外的李凌霄,她冲进门来,看着满头白发,满脸憔悴的我也是止不住流下眼泪,"寒酥,你怎的变成这样?"

原本被禁足在昭阳殿的皇后李凌霄,在这次政变中表现的可圈可点,她将蓝屏派了出去,

蓝屏想尽办法将消息递给外头的李家,将他们准备好的军队暗中调出,来与管英与封平的的金吾卫汇合。

她拉住我的手,潸然泪下我本以为他是疑心了你,没想到做这样一场大局要害长留王,"如今,虽可惜了长留王,可你无论如何也该撑下去。"

我点点头,虚弱道,"我不会轻生,我活下去,还要等着景行回来。"

我不会死,我也不会让刘无忌死。我聚集了天下名医,来给半死不活的刘无忌治伤。

他锁骨上一道箭伤早就穿透了骨头,手臂不可能再灵活,而摔下城楼后,他的两条腿骨全部摔碎,下半身再也不能动上一动,即便是这样,他也不能死,我依然要他清清醒醒的活着。

待我养好了身体后,固然是权势倾倒后宫。

对镜时,霜雪一样银白的长发,整张脸削尖而憔悴,管英长久的看着我的头发,随后叹了一口气,拿出来一罐乌黑的药膏,"这是我母亲给我的,定然是好用。"

我苦笑一声,"如今还有什么必要染黑白发?能看我的人已经不在这里了。"

他轻声道,"他晓得你如此,必是会回来的。"

我顿了顿,"那你替我染发吧。"

在这期间,我代替刘无忌监国摄政,我将齐太师一党的官员家眷一同邀请进宫赴宴,给她们吃下了喜媚曾经吃过的药丸,在这关键时刻牵制住百官的动向。

另一方面我带着刘祯的虎符,召唤来淳于凌峰,令他们退守长留山,以图来日。

长安城方圆百里尽为焦土,焦土之上又冰封三尺,从此长安永为冬日。

就在未央宫的大雪又如期而至时,我回去蜀州,终于亲自看了我阔别已久的儿子长乐,

他是个皮肤白嫩,笑容有光华的男孩。

并且一眼辨认出了我是他的娘亲,他说爹爹整日在家中画娘亲的画像,说很快我们一家就要团圆,那娘亲,我爹爹呢?

我忍不住泪如雨下,无语凝噎,我将他带回了长安小住,上林苑的梅花也似乎一夜间便开得遮天蔽日,不知是否是景行也在为长乐的到来而欢欣不已。

而今日我却认真的打扮我自己来,岫烟带着几个宫女,正帮我梳洗打扮,岫烟给我盘起精致的惊鸿髻,别上彩珍翡翠芍药的一套首饰,玲玲细碎的流苏有些冰凉的拂在我脸颊上,略略遮盖了我侧面的面颊。

我穿了一件云锦银雪缎的束腰长裙,外罩着绣凤穿牡丹的轻纱单衣,缀满了金银玉片,长可曳地,环佩叮当。自景行去后,我本去绝奢饰,食不兼味,衣无二彩。

但今日却又不同,我听闻刘无忌恢复得不错,已经可以坐在椅子上出去晒太阳了,我怎可以不盛装前去祝贺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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