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书房见爸爸前，秦正柏专门上三楼敲了下妈妈的房门。
房门上粘贴着歪歪扭扭大小不一的卡通贴纸，全部都有不同程度的褪色和残破，妈妈从不让佣人清理，爸爸也没意见，偌大的宅院，这个被贴纸攻陷的房门是最“出众”的。
等了一会儿没见回应，秦正柏刚要转身离开，就听门内有急促的“啾啾”声由远及近，紧接着是房门被一下子打开。
妈妈市区的复式房子其实已经够大了，但商业楼房和私家庭院哪有可比性，第一次跟妈妈回大宅时，双胞胎7岁，妹妹3岁，最小的弟弟刚满周岁，在他们眼里，爸爸的这座宅院，有树有亭有湖有桥，房子还是按栋算的，像这么大的地方，孩子一般首先想到的就是公园。
几个孩子里数秦正杨最调皮，从第一天来就上蹿下跳，根本没有认生这回事，孩子间热衷的贴纸，更是经由秦正杨之手得到最大程度的“推广”，除了长辈和哥哥姐姐们的卧室，大到庭院廊柱、汽车、小到杯盘碗碟，只要看得到碰得着，统统都曾被他用贴纸“荼毒”过。
贴纸其实也是种童趣的体现，清理难度不大，谁知道真的有一天是因为贴纸闯的祸呢？
还是那句老话，无巧不成书。
之前秦正杨溜达的时候试图进爸爸书房，被管家拦下了，有种孩子就是这样，你越不许他干的，越想方设法去干，那次之后，他就对爸爸的书房格外惦记。
出事那天他原本在宅子里到处溜达，三楼楼道碰巧都没人，他就去拧书房门把，结果居然没锁，推了一条门缝瞄了下，里头居然还没人——其实秦孝宏当时在，只是刚好离开座位去了趟里间。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兴奋的秦正杨当即呼啦啦跑进去，翻上椅子伸手朝桌上一拍！跑了。
以往秦正杨也在各种桌子上拍贴纸，每次都是佣人给清理掉，那天也是活该他倒霉，就是那么巧，当时秦孝宏书桌上放了一本合同，还是打开着的，秦正杨这一贴纸直接拍到内文上去了。
那可是双方签字已经生效的合同。
小东西自然是逃不掉，秦孝宏把人提溜回来，开头还给讲道理，结果这小子既不认错也不道歉还一脸无所谓的态度，惹得当爹的火起，一嗓子直接把人震出去，为此秦正杨躲着他爹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作为母亲，周玉玲自然难逃“连带教育”，她给叨叨烦了，转头一声令下，让大小四个萝卜头到自己房前站成一排，指着自己的卧室门说：以后要贴啥的就往这个房门来，其他地方不许去，一旦发现，捆了手脚吊到院子里最大的那棵树上去。
听儿子说完刚才见到自己母亲那一头泡沫和脚上的狮子头拖鞋，秦孝宏笑着摇摇头：“你妈妈是直肠子，想到什么说什么，心思好猜。”
这话还有下半句，秦孝宏没说，而是搓搓手换了个话题：“你跟那女孩聊过咱们家吗？”
“她知道的不多。”
“都知道些什么？”
“知道您是谁。”
秦孝宏眉毛一抬：“哦？这叫知道得不多？”
“她听说了科技楼的事，来问我，我就说了一点。”
“一点。嗯……那她的反应怎么样？”
“……”
“怎么？说不好？还是？”
秦正柏看着父亲的眼睛正色道：“爸，我知道您的意思。她也会闹脾气，也跟漂亮的女孩子那样仗着好看偶尔耍一下赖皮，但她不是爱慕虚荣的那种。”
秦孝宏往靠背一倚，双手横抱在胸：“哦？这么肯定？”
听说男方情况后，严淑芬也是一愣，她将牛奶杯放到桌上，手指继续摩挲着杯身：“按说这种事外人不能多嘴，但是——”像斟酌用词，稍作停顿才接着说，“跟对方见面前先别假定结果。”
“我明白，只是想到后面可能出现的种种，突然觉得好漫长……”徐莉揉着太阳穴，“从上飞机我就一直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让自己冷静，可是到学校一看见她——我要她解释，她连着来两句我喜欢他，你说，现在这些孩子，什么喜欢啊爱的，真的是……”
“年轻人管这叫什么来着？哦对！为爱往前冲？”
徐莉无奈道：“我都不懂她了。明天还不知道跟男孩爸爸谈什么。”
严淑芬眼睛一亮：“刚才在餐馆是那个秦什么亲自打电话来的？”
徐莉点点头：“嗯，他自报了家门，我看过介绍，说他家是中州的，听那口音确实像。”
“对我们而言，他这种已经不是单纯的‘隔行如隔山’，是两个世界了。”严淑芬重新把视线转到桌上的牛奶杯，“不了解。真的不了解。”
如果对方矢口否认，真的要等孩子降生去验DNA？
如果对方一上来就甩钱让把孩子打了，接受不接受？
现在这次成功瞒下，以后被人拿出来说嘴怎么办？女儿要面临什么？被发现向至亲的人隐瞒又意味着什么？
假如对方接纳自己的女儿，但同样嫁到那个屋檐下的柳希潼，为什么婚后断了跟娘家的联系？她到底遭遇了什么？现在还好吗？
正如严淑芬所说，这种人家的生活圈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世界，真的可以放心让女儿去吗？真的可以把女儿的幸福押在一句“我喜欢他，他很优秀”上面吗？
……
不是悲观，也不是多虑，都希望结局完美双赢多方获利，但现实里要考虑的事情太多，牵扯面更复杂，不是胸脯一拍喊一句“别怕！你妈我养得起你”的豪言壮语就能解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