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少壮几时兮奈老何
等高阳郡王回到府中，发现老师徐昌图已经在等着，忙向前施礼：“我回来还尚未来得及拜望老师，请老师原谅些个。”
徐昌图摆手道：“郡王，这些时日老师也深感愧疚。原以为教你做个贤王，与人没有挂碍，便能平安一生。现在看来，老师还是太天真了。权力是毒药啊！”
高阳郡王忙道：“连我父皇都没有料到，此事又岂能怪老师？”
徐昌图道：“你可猜到是什么人袭击你？”
徐昌图作为他的老师，和他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因此高阳郡王并不隐瞒，小声道：“翟阳当时喊了一声‘是北虏’。他在幽州和北虏作战多年，应该不会看错。”
徐昌图听完，沉默了一会，方道：“应当是不会错的。究竟是何人，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勾结北虏？如果此人上位，我中原岂有宁日？”
停了一会，叹了一口气：“这往后你打算如何做？”
高阳郡王想到早上与马兴毓商量的，便道：“一是找些信得过的侍卫；二是做些商事，贴补些王府的开销。三是查明真相，寻得机会，给这次因我而死的人报仇。”
徐昌图摇头：“这些还不够。不管这次是本就为了对付你，还是为了对付齐王误伤你，都已经和你结下生死之仇。为免后患，对方绝对不会罢手。”
高阳郡王道：“老师，我应该如何做？”
徐昌图道：“你的封地在高阳，而三皇五帝中的颛（zhuān）顼（xu）因辅佐少昊有功，封地也在高阳。《史记·五帝本纪》记载颛顼：“静渊以有谋，疏通而知事”，老师便以这两句话赠你。望你能沉静如渊、谋定后动、知所进退。”
停了一下，徐昌图提醒道：“陛下应该已经下旨探事司密查。探事司为防止对方故技重施，应该也已经派了不少人手严密保护你；但同时你的一举一动，探事司也都会掌握。所以尽量呆在府中，什么也不要做，既可以保护自己，也可以避免落人把柄。”
高阳郡王点点头。
徐昌图见了，小声问：“郡王，你和老师说句实话，你到底有没有争位之心？”
高阳郡王道：“老师，我原本是没有这些心思，只想如老师所教做个贤王，好辅佐父皇和将来的天子，现在怕是不行了。”
高阳郡王说话时，徐昌图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高阳郡王。等高阳郡王说完，徐昌图道：“但老师看来，你并无半点胜算。你父皇不属意你，朝中文臣也不会支持你，你在军中又无根基，如何成事？老师只是一介书生，只能帮你出出主意，一切还是得靠你自己。不过，老师必须提醒你，无论你如何做，一定要堂堂正正，不可行阴谋之道。”
高阳郡王不解：“书上说‘兵不厌诈’，为何老师要如此说？”
徐昌图郑重道：“这不是战场厮杀。阴谋之道，你一旦用多了，就会上瘾。迟早一天它会反噬你，让你迷失心智，步入歧途。但听老师一言，安心蛰伏，以静制动。很多时候，输赢并不在你做对多少事，而在于你比对手少犯错误。”
正说话间，府中仆人来报：“王爷，韩王来了。”
韩王是亲王，又是高阳郡王长辈，因此高阳郡王和徐昌图忙迎了出去。
等大家落座，换了茶，韩王打量了高阳郡王几眼，开口道：“二哥儿，你能全须全尾地回来，小叔是真真高兴。这些日子我还担心再见不着你这小子，私下没少替你伤心。”
高阳郡王忙起身谢道：“小侄让小叔操心了。”
韩王摆摆手，没有接高阳郡王的话，而是看着徐昌图道：“徐师傅，你平日里老教二哥儿做什么劳什子贤王，平白惹人忌讳，看看是什么结果？还不如我来教他做闲王，吃喝玩乐，交几个红颜知己，岂不快哉？”
徐昌图听韩王话说得难听，心里有些不快，但碍着韩王是亲王，平日里又对高阳郡王确实关心，只能忍着陪笑道：“王爷说的是，是我天真了。”
韩王哈哈大笑，道：“难得在朝堂上从不低头的徐师傅这下肯低头，本王立马不做这王爷了也值了。”又看着正在斟茶的马兴毓，对高阳郡王道：“二哥儿，啥时候你府上有这么漂亮的姑娘了？难道因祸得福，抱得美人归？”
羞得马兴毓偷偷白了一眼韩王。
徐昌图见韩王越说越不像话，眉毛已经在他黑脸上拧成了两把刀子。
高阳郡王见势不妙，忙对徐昌图道：“老师还有朝务要处理就先去，就我在这陪小叔说会话。”
徐昌图哼了一声，起身对韩王躬身行了一礼，也不说话，转身而去。
看着徐昌图那气冲冲而去的背影，韩王捉狭地笑道：“不把他气走，我们叔侄俩没法好好说话。”
马兴毓闻言，也借故退了出来。
韩王见堂中左右无人，凑近高阳郡王小声道：“可知是什么人袭击你？”
高阳郡王摇摇头。虽然小叔对他好，但毕竟与徐昌图这种有利害关系的人不一样，高阳郡王也不敢说实话。
韩王倒也不穷究：“甭管是谁做的，还不都是为了那劳什子皇位？我就想不明白，像你父皇坐在那位子上，每日夙兴夜寐，又能落得什么好？青史留名？做得最好又如何，还得看后面人怎么写。留给后辈？你又几曾见万世不易的王朝？为谁辛苦为谁忙？唐太宗如何？还不是给一个私盐贩子黄巢给挖了？”韩王说完，叹了一口气。
高阳郡王闻言笑道：“外面人都说小叔不学无术，谁知道竟然能说出这么一通大道理。”
韩王也笑道：“你这小子，你以为你小叔就不读书？为了得那些酒楼侍女们喜欢，你小叔也得学几句诗文，好卖弄卖弄。”
高阳郡王似笑非笑：“那小叔就给小侄露一手？”
韩王也不推辞，起身在堂内边踱步，边吟道：“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泛楼船兮济汾河，横中流兮扬素波。箫鼓鸣兮发棹歌，欢乐极兮哀情多。”到后面，声音中渐渐有些沧桑。
这是汉武帝写的《秋风辞》，一波三折，曲折缠绵，全然不似雄才大略的帝王写出来的。
韩王吟到最后一句之前，踱步到高阳郡王近前，小声道：“小心你那大哥儿。”然后大声吟出最后一句“少壮几时兮奈老何”，边吟边往府外走去，也不告辞。
高阳郡王听了，一时间杵立在原地，也忘了相送韩王。
等韩王走远了，高阳郡王才回过神，忙叫了马兴毓和李抱一过来。
高阳郡王道：“接下来我会呆在府中一段时间，这是京都城中，让抱一保护我即可。马姑娘先去处理帮里的事。”
马兴毓知道外有禁军，内有李抱一，又在京都城中，应当足够保护高阳郡王安全，便应了，自去处置。
自在游鱼·作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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