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出狱

陈玉川冲了个澡,人清醒了,但头还是很痛。

她坐在房间里,小口小口地喝着楚易坤送来的醒酒汤。

很难喝吗?陈青梧问。

难喝死了,我都怀疑他是不是下了毒。宿醉让陈玉川嘴巴发苦,完全尝不出味道。

那也是易坤哥的一番心意,你一口闷吧,别太挑剔。

陈玉川突然抬眼,凶狠地瞪了陈青梧一下:你刚才瞎牵红线的事情,不许再提,尤其是别让你爷爷听见知道吧,我可不想把大家的关系都搞得复杂。

陈青梧点点头,比了个给嘴拉拉链的手势。她思想单纯,但她也明白,成年人的考量远比她想得复杂得多。

两人正在房间说着话,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

这温和的声音听着就是楚易坤。

阿坤,醒酒汤我喝了,你放心吧我没事了,你赶紧回去工作!陈玉川隔着门板喊出去。

门又被敲响了两下。

陈玉川啧了声,放下手里的碗跑过去拉开门:楚易坤你还没完了是不是,你知道你的醒酒汤有多难喝吗,我要不是卖你个面子,我……

韩瑞泽来了。楚易坤面无表情地打断。

谁?你说谁来了?

韩瑞泽。

陈青梧,把我的哑铃给我拿过来。

……

陈青梧没有想到,这个韩瑞泽竟然还有脸找上门来。

陈玉川明显气炸了,三步一个台阶向下,直冲进院子。

陈昌盛并不知情,还在热情地和韩瑞泽聊天,给他介绍院子里的无花果树。

韩瑞泽!陈玉川指着大门,尽量让自己声音平静:你给我出来!

韩瑞泽镇定地对陈昌盛说:叔叔,我先出去一下,等会儿再来陪您聊天。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院子。

怎么了这是?陈昌盛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太对,自言自语道:是不是吵架了?

陈青梧和楚易坤各自沉默。

院门外的枣树今年大丰收,翠绿的叶片中挂满了小枣儿,有几颗已经悄悄变红。

陈玉川和韩瑞泽就站在那棵枣树下,不知道再说什么。

陈青梧时刻注意着外面的动静,莫名有点烦躁,她还以为在电影院闹成那样,韩瑞泽和小姑就算结束了,可谁知这男人的脸皮比昨夜暴雨前的云层还厚,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这段感情还可以挽回。

幸好,小姑足够清醒,不至于会落入渣男改过自新的圈套。只见她抱肘冷冷站在那里,看着韩瑞泽,就差把晦气两个字打在脑门上了。

韩瑞泽说着说着,情绪逐渐失控,竟然想要伸手去抱小姑!

这T谁能忍?

陈青梧都想抄起扫把去暴打渣男了,身旁的楚易坤先她一步跑出院子,直接一拳将韩瑞泽揍倒在地。

阿坤,你这是干什么啊!

陈昌盛吓了一大跳,急急忙忙跑出去想拉架,但来不及了,楚易坤和韩瑞泽已经扭打在了一起。

玉川!玉川!还不快把他们拉开!老爷子急呼。

陈玉川也怕楚易坤出事,俯身将他拽到了自己的身后。

韩瑞泽已经是狗急跳墙模式,他看陈玉川护着楚易坤,抹掉唇角的血啐了一口:还好意思说我先劈腿,我看你们两个眉来眼去的,才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你胡说什么!楚易坤愤怒。

他藏在心里,默默呵护,不敢造次,不敢亵渎的感情,竟然被眼前的人说得这么不堪

我说你喜欢她是吧!我早就看出来了,你看陈玉川的眼神恨不能立刻上了她!韩瑞泽已经口不择言,他狠踹了一脚停在卡宴旁边的雪佛兰,开这种破车的穷鬼,也不照照镜子,想做凤凰男也不够格!

楚易坤忽然偃旗息鼓,韩瑞泽的话像是扼住了他的脊梁骨。

韩瑞泽!你别太过分!陈玉川直接抄起一旁用来撩枣子的竹竿,啪的一声砸在韩瑞泽的卡宴上,你现在立刻给我滚,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出现一次,我打一次!

好,你别后悔。

后悔你个鬼!

韩瑞泽意识到陈玉川对他的厌恶远胜于自己的想象,死心离开。

小院外,陈玉川和楚易坤都像是陷入了精力枯竭的模式,陈昌盛则依然云里雾里,看着韩瑞泽驾车离开,还在不住地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青梧见也瞒不住了,将爷爷拉到一旁,把韩瑞泽劈腿出轨的事情告诉了爷爷。

你怎么知道的?

就是我看见的。

你怎么看见的?

爷爷这是重点吗?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老爷子气不打一处来,你要早告诉我,看我刚才不打断这个臭小子的狗腿!

陈青梧讪讪,她也猜不到韩瑞泽还能送上门来挨揍,早知道这样,她可不得把那敲枣子的竹竿换成更粗的棍子么!

陈昌盛走出门去,见陈玉川失魂落魄地站着,立刻伸手把女儿揽进了怀里。

好了,分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还得庆幸发现得早,要不然,等你嫁过去才发现那是个花心大萝卜,你更有苦头吃!老爷子拍打着女儿的后背,难得露出温柔的一面,不用难过,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我女儿漂亮又优秀,还怕找不到对象吗?

陈玉川原本还没有那么浓郁的悲伤感,被父亲一搂,心头绷紧的那根弦忽然就断了,眼泪大朵大朵地砸下来。

小院里响起哭声,楚易坤紧皱着眉,陈青梧也不好受。

她还从没见过小姑这样,在陈青梧心里,小姑一直都是穿戴着盔甲的女战士,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坚强,可原来小姑也有她的脆弱,陈青梧忽然莫名的恐慌,那种想快点长大的感觉更强烈了。

你不是还要去见客户吗?楚易坤走到陈玉川面前。

他一语惊醒梦中人。

陈玉川怔了怔,说不哭就不哭了。

我的天,我要迟到了!楚易坤,你怎么不早说!今天这个客户很重要的!

她赶紧抹了一把眼泪,快步奔上二楼去化妆。

陈昌盛看着陈玉川的背影,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让人省心?说罢,转头又看一眼楚易坤和陈青梧,你们啊,一个都不让人省心!

陈青梧和楚易坤对视了一眼,各自心虚地挪开眼,也不知道老爷子到底是看透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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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本来还算完美的暑假,就这样乱糟糟地结了尾。

陈青梧心里一直担心着小姑,但其实小姑自愈能力还算不错,至少,那天哭过之后,她再也没有在人前表现出失恋的失意情绪。陈青梧开学的那一周小姑去崇城出了一趟差,回来后把长发剪了,从此一心扑在事业上,将说亲的三姑六婆全都拒之门外,是的,这次是果断又直接地拒绝,不再玩虚与委蛇那一套,不要就是不要。

亲戚间都在流传一个说法,那就是小姑被渣男伤透了,心理不正常了。

陈青梧也有点担心小姑钻牛角尖

,于是积极劝说:小姑,你不能因为遇到一个渣男就封闭内心,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不公平,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好男人的,你适当的时候往周围看看,珍惜眼前人啊。

陈玉川翻个白眼:你直接报楚易坤身份证号码得了,他给你什么好处了,你一天到晚为他说话?

没有,我就觉得易坤哥挺好的。

那是易坤哥好,还是段靳成好啊?

小姑!你别瞎说,我高三了,要好好学习参加高考的!

你知道就好,一天到晚就知道多管闲事,你顾好学业就可以了,我的事情不用你担心。

好吧。

进入高三后,陈青梧的日子的确不如以前那般自在,明明生活节奏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可就是感觉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如影随形。

身边其他同学的心思,也都肉眼可见的沉重起来,唯有段靳成,依然在学霸和打工人的两种身份之间随意切换。

陈青梧偶尔还是会去问他题,但她现在学聪明了,不会再把目光放在单一的题目上,而是试着去学习段靳成的解题思路,同类型的题融会贯通,举一反三,这既节约了他的时间,也提升自己的能力。

进入高三后的第一次月考,陈青梧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期中考更是再接再厉,勇往直前,这让她不由产生了一丝想要去赶一赶段靳成的妄想。

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老天打盹呢。

她开始打起万分的精神听课和刷题,讲真,这十几年的人生里,她从来没有过如此明确的目标,也从来没有如此全力以赴地去追求什么。废柴觉醒,是对这一阶段的她最好的形容。

段靳成也看出来她最近野心勃勃,格外努力。

你是不是已经想好要考什么学校了?期中考后的某一天,他突然问她。

没有,你呢,你想好了吗?陈青梧趁势问。

也没想过。

以你的成绩,一定能考到北城去。

段靳成迟疑了一下,说:也不一定,到时候考完再说。

话题卡住了,莫名有点冷场。

你最近在哪里兼职?陈青梧换了个话题。.

最近没有兼职,我爸回来了。段靳成的眼里闪现光芒,像是藏了一个好消息急于和她分享一般,喜悦按捺不住,我之前攒的钱足够我们两个在外面租个房子,我最近都在陪他适应外面的生活,等他过渡一下,我们就可以开始新生活了。

孤独和寄人篱下的苦,终于结束了。

真的嘛!太好了!陈青梧由衷地为他高兴,那就祝你和叔叔新生活一切顺利!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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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靳成的父亲出狱后,段靳成除了来学校上课之外,其余的生活重心就全都倾斜到了父亲身上。

陈青梧经常看到他一放学就背上书包匆匆离开学校,别说问他题目了,她就连和他说句话的机会都越来越少了。虽然有点失落,但陈青梧也很理解段靳成的心情,毕竟,是父亲回到了自己的身边了。

如果她的父亲还能回到她的身边,那她一定比段靳成更开心一万倍。

当然,这只是一种实现概率为零的假设,她的父亲永远不可能再回到她的身边了,失而复得的喜悦,她也永远不可能再体会。

陈青梧想起父亲,就顺带想起父亲的忌日快到了,爷爷最近似乎很忙,也没听他说起这个话题,往年临近父亲忌日,爷爷早就开始各种精心准备。

回去该提醒一下爷爷了,她想。

放学后,陈青梧直奔回家。

院门口停着一辆清A牌的黑色奥迪,陈青梧认得这辆车,是周义仁周叔叔的车。

周义仁是爷爷合作的核雕工作室的负责人,据说当年爷爷的很多作品就是周义仁的核雕工作室给带火的,爷爷心怀感恩,所以哪怕后面他有了一定的名气,有更好的合作平台寻上门,他也没有断了和这家核雕工作室继续合作。

逢年过节,周义仁都会拎着贺礼上门来拜访爷爷,平时倒是不曾见他上门来,今天怎么忽然来了?

陈青梧正觉得奇怪,一踏进小院,就听到爷爷的工作室里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市场早就已经乱了,又不是只有我们一家在用机雕冒充手工雕!

别人家怎么做我暂时管不着,但是署上我名字的作品,就是不能弄虚作假!

陈师傅,你能不能别这么死脑筋了?你想一想,你从找灵感到构思再到一刀一刀出作品,这中间要花多少时间啊?就算你的作品卖的再贵,折算一下时间,也不过如此了!可机雕不一样,机雕快啊,这能让你多赚多少钱!这笔账,你自己算一算!我和你合作这么多年,我肯定不会害你,我肯定是为了你的收益着想啊!

爷爷沉沉地叹气:小周,你也说了,我和你合作这么多年,我的为人你还不清楚吗?我是那种利益至上的人吗?我要是只想着收益,我今天还会坐在这里一刀一刀手工刻作品吗?

所以我说你死脑筋!

我不是死脑筋,我只是觉得艺术必须是真诚的,核雕就是一门艺术。艺术作品得有自己的思想,才能遇到真正的共鸣,机雕是机器的创作,机器是死的,能有什么思想?这样的作品,也就骗一骗一些门外汉而已。

我不妨碍你追求艺术啊,你也可以继续手工创作,我只是在你手工创作的空白期,给你增加几个作品,让你多一点收益,你也没有损失,只是署个名而已,别这么较真啦陈师傅!

你真是强词夺理!爷爷陈昌盛暴怒,如果你执意要这么做,我觉得我们没必要再合作!

陈师傅,我们签了合同的,你要是不想再合作,得赔违约金,你想好了,到底是要赚钱还是赔钱!

你……你……

诶诶诶诶!陈师傅!你别激动啊!陈师傅!陈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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