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凄楚少年

从无名谷出来,景卉花了半个多时辰才到仙鹤停靠点,这还是在她脚程加快的情况下才有的结果。

她不着急回玉霞峰,而是乘着仙鹤在玄阳宗四处逛了一圈,看了许久后,她对洞府的位置已经有了主意。

在玉霞峰附近固然好:一是周围的环境她比较熟悉,二是还可以时常回去看望师父。

跟第一次外出做任务一样,她总是想着应该再独立点,而不是处处依靠师父。因此,她将洞府的位置选在了后山一处飞涧附近。

说是飞涧,其实只是从山顶泻流而下的小泉。小泉下有一片竹林,长得茂密高大,到了冬末仍然郁郁葱葱。

她准备在竹林深处修建一座院子,也学学凡间隐士,与山泉水石、茂林修竹为伴。

景卉飞了半圈,这处地界荒无人烟,不像有人占据的样子,她暗自高兴,径直往静昇堂而去,得赶紧将这块地划在她的名下。

静昇堂可以说是玄阳宗较为繁忙的几个堂之一,除了宗内各处营造需要操心外,大型盛典的操办也归他们负责。

景卉下了仙鹤,站在原地欣赏静昇堂周围的风景,这还是她第一次来这里。没想到就在一宗之内,这静昇堂附近的树木花草与她们玉霞峰有如此大的不同。

玉霞峰大部分树木都是天生地长的多枝树木,除了有一片杏花林外,其他地方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而静昇堂在的兴业峰则在自然山峰之上增加了许多人工雕琢的痕迹,一草一木都有专人修剪照料,小桥流水,山石红花,一路走来竟是一步一景。

路过的弟子习惯了景卉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每一个刚来的人都会被静昇堂的华美奇诡而折服,正因为此,身为静昇堂弟子的他们对自身身份有很强烈的认同感,也以能成为静昇堂弟子为荣。

“这位师姐,你有何事?”一位静昇堂弟子观察景卉半天了,看她衣着打扮,认出她是玉霞峰弟子,前来搭话。

景卉将眼神从令人眼花缭乱的景象上挪开,看向来人道:“我来登记一下洞府。”

“请跟我来。”那弟子领着她饶了几圈才到了一座楼前,“三楼就是,师姐可自行前往。”

“多谢。”

景卉与他拜别后,便依他的指引前往三楼,与她去万胜堂交接任务时不同,这三楼人烟稀疏,来登记的人并不多。想来修行本就不易,能修到金丹的少之又少,是以才不见人来人往之象。

燕管事并不在此处,那主登记的不过是一个平常弟子,他在这儿值了半天班,不见人影,已经无聊到趴着桌子睡觉。

景卉上前敲了敲桌子,他惊醒过来,语气不太好地说:“来登记的?”

“嗯。”景卉将提前准备好的留影石拿出,那弟子接过,从桌下掏出一份地图,很快便在地图上找到了这处位置。

景卉见地图上密密麻麻地全是红点,很多地方都已经被人占据,有些地方还堆积着三五个红点。

今日跟她一起来登记的人虽少,但这么多年下来,玄阳宗修到金丹的人不在少数,因此宗门内大部分地方都被弟子占据开为洞府,这就是大宗门的底蕴。

“叫什么名字?”那弟子问。

“景卉。”

随着他手指的几番操作,景卉看到自己的名字在光屏上显现,很快浓缩为一个红点,这片竹林已经有她一席之地。

此事了,她换了一身常服,紧锣密鼓地到山下坊市采买建造洞府需要的东西,顺便看看能不能淘一些新奇的小玩意。

房子可就近砍一些竹子来建造,但屋内陈设,所需桌椅摆件等都需采买备齐。

景卉手里的灵石很充裕,她师父生怕她没有灵石花,出门之前给她留了好几袋上品灵石,但采买家具也用不着这些,景卉自己在玉峰镇打的妖兽皮毛头骨等换来的灵石已然够用。

等她到山下时,已入夜。坊市灯火辉煌,正是一天之中最红火的时候。不少修士在地上摊一块布,就近摆起了摊子。

景卉看大部分摊子面前围观的人已经快到摩肩接踵的地步,便没有跟着去凑热闹,而是先去了街道上正规的门店。

“万宝阁。”就是这家店了。

她一进门,便立刻有一人迎上来。这人明显是万宝阁的服务人员,她身上穿着统一的工作服,见景卉衣着打扮不俗,亲切地笑问:“仙子有何吩咐?”

景卉对这类门店的导购最是害怕,跟有人随时随地跟着比起来,她更愿意一人闲逛。

这万宝阁是一座三层高的楼,凭她肉眼搜寻太浪费时间,她的目标也很明确,遂强忍着不适,向那人道:“不知家具在何处?”

听了景卉的话,那人把她带到二楼卖家具的区域,二楼的人见带着人来,与门口那人点个头,立刻就接过服务的棒,转而跟景卉介绍起来。很明显,她们分工明确。

从衣服上绣着的名牌,景卉知道现在给她介绍的是一位叫冬雁的姑娘。

“这是用千年的金丝楠木造的,”冬雁指着一张桌子,向景卉热情地介绍着,“其花纹千变万化,无一处重复,仙子看这里。”

她手指在一处花纹上一点,立刻有一阵法从桌上升起,景卉对阵法造诣不高,但也看出这阵法在绘制时完全依花纹而制。刚才看时,桌上花纹像是一副静态的水墨画,激活阵法后这水墨画便如活了一般,栩栩如生。

她对此并无感觉,若她在桌上伏案写作,纸往上一铺,便没闲心欣赏桌上景色是多么美丽,只觉这阵法有些花里胡哨。这张金丝楠木的桌子是好,但颜色于她而言过于张扬,跟她想打造的环境不匹配。

冬雁看她兴趣不高,又转而向她介绍起其他东西。

在万宝阁待了近一个时辰,景卉挑挑拣拣买了几样东西,花费不小,万宝阁东西昂贵,景卉心想,下次可不能这么铺张浪费了。

她买的所有东西冬雁都可得一分提成,在她离开时,冬雁更是亲切地将她亲自送出了万宝阁。

建造洞府非一日之功,今日收获不多,景卉也不恼。她有闲心在街道上四处闲逛起来。

一路看下来,摊子上卖灵草丹药、兽毛皮骨的居多。丹药灵草景卉不缺,她玉扣里就装着不少上品丹药与灵草。她也没有炼器绘阵的需求,兽骨于她并无作用。

正当她意兴阑珊时,街道尽头有人起了冲突。

景卉听到一声年轻的嗓音,带着焦急与气愤。

“还给我!”

等她凑近了看,才发现这声音是一位少年发出的。这少年外表看去不过十五六岁,衣着破烂,脸色有些阴郁,被一蛮横大汉反手扭着趴在地上。尽管用力挣扎着,但毫不起作用。他先是大叫着臭骂了几句,又哭着转为哀求。

“求求你,还给我,这是我家传的宝物。只要你愿意还给我,我……就是当牛做马我也愿意。”那少年低声泣道。

他所求之人是一位衣着华美的公子哥,景卉光从这公子哥外表看去就知道这是她恨不得远离的那类二世祖。

她心里叹道,这少年怕是不能如愿了。

“一块破石头也想讹诈小爷,也不打听打听小爷我是谁。你想把这个拿回去?行啊,若你从我这胯下钻过去,这破石头便还你。”赵宽说完啧啧笑起来,那笑声满含说不出的嘲讽。他朝那大汉使个眼色,大汉将少年放开。

三人之外围了一圈人,景卉从他们脸上看去,有不忍心的,有看不惯赵宽做法的,但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忙。

玄阳宗山下的坊市建在一座小镇郊外,并非只有他们本宗弟子才会来此交易,一些散修及修真世家也在坊市内开店卖货。他们来此开店,一方面因坊市背靠玄阳宗,寻常人等不敢来此作乱,交易秩序得到保证;另一方面,玄阳宗弟子多市场便大,这是一处充满潜力的交易宝地。

景卉向旁边人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旁边人说:“这少年来寻街摆摊,不过卖点草药和一块黑漆漆的石头。赵爷看他是个生面孔,便带着人到摊前说要买他的这块石头。你猜怎么着,这石头看起来毫不起眼,那少年却开价三十块上品灵石,这不是抢钱吗?赵爷听了,心头大怒,认定这少年是在戏耍于他,只留了十块下品灵石就要走。没想到那少年却上前抱住赵爷的腿,不让他走了,这才有了眼前一幕。”那人说完转头望去,景卉已消失不见,只留下他疑惑的面容。

赵宽的话让少年捏紧了拳头,他恨恨地望着他,眼睛迸射出火光。

赵宽早就准备好了让他钻跨的姿势,他让大汉趴在地上,脚踩在大汉背上。

少年越是愤怒,赵宽越高兴。他将石头扬在手中,像招狗一样晃来晃去,嘴里还说道:“钻呀。”

少年将目光向围观人投去,一碰上他的目光,人们都装作没看到一样,望向别处。就是有那羞赧的,也不见任何动作。

少年心中明了,他咬紧牙齿,朝赵宽爬去。他爬行的动作很慢,身上像是背负了巨大的石头。

赵宽不催促,他很乐意看到少年的妥协,这意味着他的目的又一次达到,是以他脸上的褶子都笑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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