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祭祖

宇文家的宴会将持续三天:第一天是宇文家族辈内部的会面,下午,与宇文家交好的世家、宗派来人将住进宇文家,在第二天观赏琼林大比,琼林大比持续到第三天,选出优胜者予以奖励,来参加宴会的人也会陆陆续续离开。

这几乎是整个伯丘岛都知道的大事,新年那顿团圆饭吃了过后,伯丘岛居民又将经历一场久违的热闹。

宇文府一早就派人将他们要举办宴会的事贴了个安民告示,清理出一条专供客人通过的宽阔街道,那条街上的买卖则被迁移到另一处地方,宇文家给了关门店铺补偿,他们对此都没有怨言。

伯丘岛上买卖种类繁多,除了普通凡人所需生活用品外,还有专门为修士提供的店铺,法器、灵药、阵法、符纸、法衣……不一而足。

由于地处外海,这里出售的所有物品与内陆天差地别,多的是内陆修士没见过的新奇宝物,内陆修士的到来也将为岛内带来不菲的收入。

这热闹会随着宴会的进行传递到普通凡人之中,为了宴会的成功举办,宇文家毫不吝惜,给了许多补贴。他们也并没有被限制人身自由,就算有想凑热闹的,大可自行前去观赏。

总之,所有人都在期待宴会的到来。

这一天如约而至。

景卉踏着清露归来,这段时间闷在府里几乎透不过气,趁着朝霞初升,选了岛上可直面紫气的地方打坐修炼,过了一个时辰才慢悠悠往宇文府而去。

不想一回来,就见宇文府门前车水马龙,许多没见过的人披金戴银从精美兽车上下来,她选了个小门进去。

还没走到屋内,就见忍冬急匆匆而来:“三小姐,你去哪儿了?夫人在找你。”

景蕴一见到她就让梦书把一套衣裙拿来,让她换上。

“这是祭祖时要穿的礼服,赶紧换上,跟我去见见族里人。”

换上礼服后,景蕴拉着她转了一圈,很满意呈现的效果。

这身礼服主体颜色为黑红白三色,采自宇文家玄鸟家徽元素的图案绘制在裙摆末端,穿上之后庄重典雅,符合祭祖时的庄严肃穆,她皮肤很白,礼服将她的气质衬得更加突出,完全就是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小姐。

景蕴及房内几个丫头都很高兴,穿上这身礼服后,冥冥中拉近了景卉与宇文家的距离,好像她从来都没有走丢过。

当然,这些景卉是体会不出来的,她只能感到在穿礼服时步骤是多么繁琐,这衣服她完全不会穿,要不是有其他人帮忙,单凭她自己,几个时辰也穿不上。

有人帮忙后,她只需要让抬手就抬手,让伸脚就伸脚,让转身就转身,只将自己作那死板的木偶人。

全都穿完后,感觉也说不上好,衣裳领口很小,颈部几乎紧贴肌肤,腰部也很紧,勒得她喘不过气来,想到一整天都要穿这身厚重的礼服行动,她头都大了。

宇文府内很热闹,特别是那间辉煌的大殿,还没走进殿内就听到一阵阵喧闹声,及不时传来的爽朗笑声。

景卉跟在景蕴身后,刚踏进去,屋内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结束交谈,转头看向她们。

有人走过来,对景蕴道:“大嫂,许久未见,近来可好?”

景卉不喜欢他的声音,听起来只是平常问好的话,传到耳里莫名给人阴骘的感觉。

她朝来人看去,这是一个体型上看起来异常纤瘦的中年人,衣服穿在他身上,显得异常宽大,她甚至怀疑,是不是一阵风吹来,这人就要倒下。

见景卉偷偷打量他,他拉着她的手腕道:“这就是惜文吧,这么多年没见,都长成大人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说着变成哭腔,低下头拭着并不存在的泪。

景卉完全被这样的情况弄懵了,这人力道很大,她的手腕被捏得很疼,想从他手里抽出来却没成功,无助地望向景蕴。

景蕴将她拉到自己身边,不露声色将捏着她的手挪开:“二弟,快别说这些了,惜文能回来就是天大的好事,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惜文,来见见你二叔。”

景卉乖巧道:“见过二叔。”

宇文毅点点头,算是答应,还按照惯例给了景卉见面礼,她笑着接下。其他人仍坐在原地,没起身,只是悄无声息地瞧着这一切。

景蕴拉着她一一见人。

在短短的时间里,她知道了左边一溜排下去的是族里的五位长老,又认识了几位叔伯,还有他们的子女、孙辈。一轮轮问好下来,她只感到心累,见了人就冲他们微笑,说些并没有营养的场面话,人太多,她也没有全部认下来。

不过这么见下来,手里到是收了不少礼物,见了小辈,也不用自己拿什么,景蕴早就替她安排好了。

宇文毅突然出声:“怎么没见三弟的孩子?”

汪信刚走到门外便听到这一高声询问,他挂着笑进来,“二伯,小侄这不是来了吗?”

景卉能够明显感到汪信和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同样是认人,与她的初来乍到相比,他也太游刃有余了。

若不是知道他也是刚来的,她肯定以为他和这些人早就熟识,最明显的就是都不用人介绍,他就能准确叫出在场所有人。

宇文家很多人是见过景卉的,毕竟她走失之前在宇文家过了四五年,再加上她和景蕴面容相似,真心对她好的,也只会高兴她平安回来了。

汪信这个人的出现,则在他们意料之外。

没有人能够想到,一心向道的宇文滔也会有儿子,每个人见了他,好奇心多于亲人相见的喜悦,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在汪信一场场见礼下来,那不怯场的风度到是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不知又寒暄了多久,宇文衡终于来到这里,带着浩浩荡荡一大家人向祖祠而去。

宇文家的祖祠并没有和宇文衡他们居住的大宅挨在一起,而是在三条街之外专门开辟了一处地方用来修建祖祠。

这里常年有重兵把守,甚至有专门的防御阵法,寻常日子大门紧闭,没有家主的令牌,就是大罗神仙来了守卫也不会开门。

整个伯丘岛上的建筑,包括宇文府在内,与内陆的建筑风格大有不同,色彩更加明亮,造型也更加别致,材质大多采自石料。

来到祖祠,景卉猛然间有种回到内陆的感觉,几乎全是木质建筑,整个祠堂都透露出古朴的意味。

宇文家不知传承了多少年,祠堂靠里的那面大墙上供奉着先祖牌位,左右两边的板壁则刻着各种各样的壁画,将宇文先祖的风采一一收纳。

景卉接触的世家大族不多,她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世家都像宇文府一样,除了族人能够修炼外,其余的跟凡间大族没什么两样,在祭拜先祖时一样要上香,一样要在蒲团上三跪九拜,她有样学样,完成了必备的祭祖事宜。

虽说想用自己的名字,不料“宇文惜文”这几个字早就上在了族谱上,在这么多人面前,她也不可能不懂事地提出要改,也就随他们去了。

只是现在她对“惜文”的敏感度还不高,别人这样叫她时,不能立马作出反应,总要慢上一两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习惯这个称呼。

她在祭拜先祖时,只听宇文衡向先祖告知她已经平安回来、感谢先祖保佑诸话。

“宇文信”这几个字从没有在族谱上出现过,需要在现场刻画。

本以为他们的族谱和凡人一样,是记在一本书册上的,景卉却想错了。

秦洋递给宇文衡一个红色的木匣,他将木匣打开,一片叶子形状的东西飞出来,宇文衡施了个密法,将“宇文信”刻在了宇文滔下面。

在汪信叩拜的时候,宇文衡特意让他对着一个牌位叩了三个响头。

磕完头,他向牌位看去,“宇文滔”三个字映在他眼中,他瞳孔一缩。

没想到,他从没见过的爹已经死去了。

“三弟,信儿找回来了,你也可以放心了。大哥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保他一生无忧。”宇文衡对着宇文滔的牌位重语承诺。

拜了先祖,这场礼还没完,他们又被带到祠堂侧边厢房,宇文家那五个长老早就在一旁站着了,他们换了身全白带兜帽的长袍,设坛摆阵法,汪信先踏进去,一阵白光过后,他才从阵法内走出来。

景卉后进,她在阵法内无知无觉,也不知这阵法有何作用,只是照办。

经了这一遭,大半个上午过去,一行人又从祠堂内出来,乘车回到宇文府。

景卉现今用不着吃饭,找着机会溜回房将那身繁重礼服换了,才松口气。

景蕴在前几天就让她写信给玄阳宗的亲友,邀请他们一同来参加宇文府的宴会。

现如今师父和大师兄都不在宗内,只有二师姐和皓轩师兄得空,她先是用一封长信细细将如何遇到汪信,又如何到宇文家的事情给陈纤云说了,写到认亲时,本想将连日来辗转反侧的不适感铺陈上去,又恐她担心,便只三言两语,简短揭过。

宇文家举办这场宴会,她也是希望玄阳宗有人来给她撑撑腰的,那时才不至于怯场,她写信时言词恳切,请陈纤云务必来一趟。

又同样给李皓轩写了一封,只是和陈纤云那封信相比,少了些许愁肠,只是简单陈述事实。

玄阳宗的灵蝶在通常情况下是需要带着消息慢慢飞的。

要实现快速远距离传送,只能以血燃烧灵蝶,玄阳宗人一般情况下不会采用这种两损的法子,要是让御兽堂的人知道了,更是要受到他们谴责的,每一只灵蝶都是经他们细心培养出来的,在他们眼里,就如同自己的孩子一样。

留给景卉的时间太短了,她不得已用了这个办法。

在燃烧灵蝶前,她对着那两只紫色翩翩的生物拜了拜,再毫无仁慈地结束它们的生命,灵信成功从她手里的灵蝶转移到陈纤云及李皓轩身边的灵蝶上。

景卉应该感谢自己传信的时机够好,再晚上那么一两天,陈纤云就要闭关了。她将灵信看完,立刻拉着李皓轩向伯丘岛出发。

景卉载着汪信来伯丘岛时花了很长时间,哪怕李皓轩两人都有化神期修为,要在短时间内从玄阳宗到伯丘岛,也必须全力加速飞行,现在他们还不能实现空间上的瞬间移动。

李皓轩直接让陈纤云站在独酌上,载着她一起飞,两人在这天傍晚才到伯丘岛,他们一早就给景卉传了信,让她来接他们。

这天下午陆陆续续来了许多人,宇文府的客房都住满了,还有些住不下来的随行人员,则住在宇文府打点好的客栈内,景卉带着陈纤云和李皓轩住进了自己的院子。

李皓轩还是那么喜欢调侃人:“景师妹,没想到你做一趟好事,顺便把自己的父母也给找到了。”

陈纤云也说:“师父和大师兄知道了,肯定很高兴。要不是他们没在宗门,肯定要亲自来走一趟的。“

“我,这也是机缘巧合,碰巧就找到了父母。二师姐、皓轩师兄,你们一路舟车劳顿,今日好好休整一番,明日我带你们四处逛逛,顺便见见我的父母。”

宇文府东侧屋子住着宇文毅,夜已深了,房内还燃着火光,他将一封泛黄信纸在火上烧掉,火光下的脸显得异常阴狠。

他儿子宇文澄道:“爹,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大伯一向对我们很好,若我们选择这样做……”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宇文毅打断,“你懂什么!别被表面上的东西欺骗了,若真是对我们好,这伯丘岛上怎么会没有我们一席之地,若不趁着这次机会,下次哪有什么理由上到岛上。况且,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宇文府郊外扎营之地,住着几多青葱少年。

陆秀成明日也是要参加琼林大比的一员,他脱了衣服,将白色伤药洒在胸膛还没开始结痂的伤口上,忍着疼痛想用白布将伤口裹上,但只有右手能用,试了好半天都没有成功。

石荣走进来,见他如此,立马从他手里接过,责备道:“你一定要参加明日的大比吗,上次的伤还没好,要是不注意,这次又要添新伤了。而且,秦洪那家伙要是知道你现在这样,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陆秀成不在意笑笑:“你知道的,我一定要夺得琼林大比的头赏,只有这样,我妹妹才有得救的机会。”

“好吧,等大比过去,你一定要将伤养好了再行动。也不知道家主这次抽了什么疯,琼林大比明明在八月,这才三月份就开始了,更是将持续半个月的比试压缩到两天之内,这根本就没给我们休息的时间。”

陆秀成轻声阻止,“别说这些,小心隔墙有耳,要是被人知道你在编排家主,又要吃一顿罚了。”

这天夜里,有人喜笑颜开,有人辗转反侧,更有人心绪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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