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定局

叶槐把她送去了医院后就离开了。

这一跤跌得结结实实,右手臂和右侧小腿不完全骨折,全身都有不同程度的软组织挫伤。

伍如容在她做完手术后前来看她,听完事情缘由后,还坐在床头对她打着石膏高高束起的右腿取笑一番。

离开前,她说:

“越惜,你这次是真的输了,活人永远斗不过死人的。”

陆越惜只闭着眼睛,一声不吭。

麻醉效果过后就一阵一阵的抽痛,不动还好,稍有动作浑身就跟重组了一样,骨头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陆衡知道女儿突然住进医院里后不依不饶,非要追问她是怎么摔成这样的,是不是有人故意推她?

陆越惜给问烦了,随口敷衍:“就路过一草地,泥巴太滑了摔了一跤,谁敢推我?”

“随随便便摔一跤就手脚骨折?”陆衡半信半疑,不过看女儿臭着脸,也就不多问,只哼一声,“叫你平时好好锻炼你不听,骨头脆的跟老头子一样,还不如我呢。”

陆越惜:“……”

她在医院里才住了几天,竟然惊动不少人,光是来探望的亲戚下属都快把病房门口挤破了,就连她妈听说后都吓的想要回国来看看她。

只可惜看完之后他们就各回各家了,陆越惜这有两个护工照顾着,根本不用家人留下来陪护。

晚上睡觉还好,白天她简直闲得发慌,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连吃饭都是她极力坚持用左手吃后,才免去了被人当三岁小孩喂饭的悲哀。

什么事都做不了,陆越惜只好把文助理叫来,让她坐在自己床边汇报公司近期的情况。

她还让人家提前做一份长长的PPT,一页一页展示给自己看。

念着念着,她就在那一本正经的语调里慢慢睡着了。

这日也是,文助理打开平板刚念了几句,陆越惜就开始打哈欠了。

医生开的药有助眠作用,她躺在床上又终日无所事事,自然容易犯困。

女人平和严肃的说话声,窗外倾泄进来的阳光,还有床头柜上摆着的那碗,她没喝完的骨头汤的香气。

感受着这些,她坚持了没多久,就闭上眼睛朦朦胧胧地睡着了。

睡到一半,耳边似乎有人在轻声交谈,她听得并不真切,只皱了皱眉,眼睛都懒得睁开。

她这一觉从下午一点直接睡到了四点多,惊醒的时候人都是恍惚的。

护工正在关窗,见她醒了,温声道:

“陆小姐,你饿不饿啊?我去弄点东西给你吃?”

文助理已经离开了,她往床边看了一眼,却见床头柜上的汤碗已经被护工收拾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浅蓝色的三层保温盒,旁边还有一个果篮。

“谁送过来的?”陆越惜漫不经心的,还以为是哪个生意朋友过来看望,“你们怎么不叫醒我?”

护工赶紧解释:“啊,是个小姑娘送过来的,她看上去好像是你的亲戚吧,我有打算叫醒你,但那小姑娘放下东西后就走了,叫我们不要打扰你。”

“小姑娘?”陆越惜又看一眼那保温桶,终于来了点反应,“是不是个子高高瘦瘦,很漂亮的一小姑娘,看起来只有十几岁?”

“嗯,她也没说她叫什么,但确实是你说的那样。”

陆越惜赶紧拿手机给邹非鸟打了个电话,通话铃声响了很久,对方还是没有接起,自动挂断了。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她怔怔看着通话记录,沉沉叹了口气:

“这保温盒也是她拿来的?”

“是的。”

陆越惜总算没那么郁闷,拿过保温盒拧开,里面的东西还是温热的,香气扑鼻。

虽然只有三层,但装的饭菜却不少,还有一个排骨马蹄汤,一看就是给她补身体用的。

生病这段期间陆越惜一直挑嘴,饭都吃得少。现下她却把菜全部拿出来,认真地摆在移动餐桌板上。

只可惜刚吃一口,就有点失望地垂下眼。

她在邹家蹭了那么多顿饭,邹非鸟和方阿姨的具体手艺,她还是区别的出来的。

这明显,就不是邹非鸟做的。

虽然失落,但她还是很给面子地吃完了。

护工有些惊讶,以为她总算来胃口了,还笑呵呵地切了盘水果过来给她当餐后小食。

陆越惜边用牙签挑着盘里脆口的苹果块,边给伍如容打了个电话:

“我住院这事,是你告诉非鸟的?”

伍如容莫名其妙:“我告诉给她干什么,你们不是分手了吗?”

“……我还以为是你说的。”

“咦?你这意思是她来医院看你了?”

“嗯。”

“哦,好家伙,余情未了?”伍如容笑得贼兮兮,“她还肯来看你,肯定心里还有你呗,怎么样?你们说什么了吗?”

说个屁,面都没见到。要是知道今天下午邹非鸟会来,陆越惜铁定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地躺床上等一天。

既然不是伍如容讲的,那么就只有另一个人了。

随意应付了下伍如容的八卦问题后,陆越惜又打电话给了陆衡,毕竟之前来探望她的一大半人都是陆衡通知来的。

对方一听这问题,倒是很爽快地承认了:

“对啊,我看你心情不太好,就叫非鸟过来陪你说说话,你不是一直都把她妹妹看,很疼她吗?”

陆越惜有些无奈地笑一笑:“她竟然也能答应?”

“为什么不答应?她这不是刚好五一放假在家吗?我让她来看看你,她一开始确实说明天要返校,今天没时间,然后我劝她就来坐一会儿。”陆衡理所应当道,“你平时对她那么好,她肯定会来的喏。”

“……这样啊。”陆越惜一顿,忍不住问,“那她听到我住院,有没有什么反应?”

“什么反应?”

“就是,吓一跳什么的。”

陆衡笑了:“你问这个干嘛?我倒没听出来什么吓一跳,这孩子不是一直很淡定吗?你自己去问她呗,今天不是见到面了吗?”

陆越惜沉默片刻,静静“嗯”了一声后,挂了电话。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大概是因为心怀期待,所以现在格外沉闷。

那个时候的自己无畏失去,再动容也会留出一点清醒。

对这孩子的感情太复杂,她不愿深究。现在说到底,也只是想再见见她而已。

或许再贪心一些,吃点她做的东西。

至于其他的,她得慢慢想。

叶槐自那日后就一直不知所踪,陆越惜也没再派人跟着她。

在医院百无聊赖地躺了半个月左右,陆越惜某日喊来伍如容过来陪自己闲聊。

聊着聊着,门就被敲了敲。

护工想要过去开门,伍如容则好奇地先跑过去开门看了眼,见到来人,她吊儿郎当的表情沉了一沉,面上还是笑着:

“呦,这不是,叶警官吗?怎么,半个月过去了,总算想起来医院里还有一伤患躺床上等你道歉呢?”

原本伍如容对叶槐是没什么意见,但听说陆越惜是因为被叶槐甩开的时候才不小心摔的,身为对方多年好友的她当然有怨气。

更何况陆越惜之前为了贺滢的事跑东跑西,结果现在摔得动弹不得,迟迟不见叶槐来看一眼。

伍如容语气不好听,叶槐也不和她计较。

都快到五月底了,她还是怕冷似的,一身的长衣长裤,脸色苍白,一脸憔悴。

“你让我进去。”她淡淡道,“我是来道歉的。”

伍如容冷呵一声,给她让了个位。

病房里,陆越惜一直没什么动静,甚至叶槐走到她面前了,她表情都没什么变化。

“你这次摔倒,是我的错,对不起。”叶槐半垂下眼,她比上次见面还要来的单薄瘦弱,眉眼里透着一股萧瑟,毫无生气,这状态像极了之前病入膏肓的贺滢,“阿滢的事我也了解了,谢谢你之前的照顾。”

陆越惜一直看着她,没出声。

叶槐拿出一张卡要递给她,陆越惜没接,意思很明显。

对方便不再坚持,把卡收回去,理了理衣服后就没了下文,仿佛她来这的目的只是做这些事。

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陆越惜突然叫住了她:

“叶槐。”

她回头。

陆越惜看着这张在自己心里铭记了那么久的脸,一时间有些怔忪,好半天,才轻声劝道:

“别再做傻事了,心理医生你还有看吗?找那个医生再看看吧。”

刚刚虽然只有一瞬,但她还是眼尖地发现了叶槐靠近手腕处,被衣袖遮掩住的伤痕。

刀刀红痕深刻,叶槐还是一如既往地狠。

“嗯。”对于她的劝告,叶槐也没有什么反应,依旧冷淡疏远。

陆越惜不再多话,只看着对方朝门口走去。

没想到出门前,她又停下脚步,回头叹道:

“陆越惜,以后我们还是别见面了,就算在路上碰到,也当从来没认识过吧。”

叶槐刚离开,伍如容便猛地一下关上门,显然很是不平:

“她为什么老是一副你欠她的样子啊?以前你是不对,但这次贺滢的事你照顾了多少?你们以前明明……”

她说到这顿了顿,终是烦躁地抓抓头发,不愿说下去,免得陆越惜听了心烦。

后者倒很是淡定,仿佛叶槐没来过一样,继续做刚刚的事。

伍如容走过去,闷闷盯着她看了半晌,似乎憋不住还想说说叶槐,陆越惜便摇了摇头,开口制止:

“算了吧。”

一直以来都是身边的人劝她算了吧。

他们说,算了吧越惜,何必执着过去,不过是年少时爱恋的一个人而已,至于这么固执不化,非纠缠人家不可?

现在竟轮到她自己说这三个字。

劝着别人,也劝着自己。

真的算了吧,活人的确争不过死人,势在必得又如何?一切已经是死局,再无翻盘的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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