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惜鸟

六月底南方雨水多,陆越惜去厦门那天倒是开了晴。一下飞机,她就给邹非鸟打了个电话。

自那天在车里谈开以后,邹非鸟也没躲着她,一般消息和电话都会理。

这天刚好是周末,估摸着她没课,陆越惜胆子也大了点,问她:“要不等下,我去学校接你出来?”

邹非鸟觉得奇怪:“为什么要出来?”

“给你过生日。”

邹非鸟却淡淡回:“在学校也能过。”接着还很认真地提了一句,“我在做PPT,有点事要忙,就在学校里过吧。”

陆越惜:“……”在学校里过,怎么过她用脚趾头都能猜出来,无非就是在图书馆里看对方学习,然后晚饭一起在食堂里吃顿好的,接着出来散散步。

或许,再惨点,邹非鸟要是嫌自己打扰她学习,可能自己就要坐在图书馆外坐一天,等她出来一起吃晚饭。

现在才上午十点,陆越惜特意订的早班机,就是为了今天的活动,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她吸了口气,叹道:“在学校多没意思,一会儿带你去做些事,去外面。”

“什么事?”

陆越惜笑说:“你感兴趣的事。”末了又补充,“我可是准备了很久的,非鸟。”

邹非鸟沉默良久,终于应下:“我去北门那等你。”

陆越惜“嗯”一声,总算松了口气,不忘提醒:“记得带换洗衣服。”

邹非鸟没应这句,直接挂了电话。

临到校门口前,遥遥可望见远处的沙滩,骄阳似火,皂角树郁郁葱葱,遮掩一片蔚蓝如洗的晴空。

陆越惜下了出租车,一抬眼,给太阳晃了下眼。她今天心情不错,还停下脚步,慢悠悠欣赏片刻周边的风景。

身前传来脚步声,她抬眼,原是邹非鸟正背着包朝她闲庭信步地走来。

女孩未撑伞,照旧是短袖长裤,头发扎的随意,略有几缕发丝凌乱,整个人如夏风扑面,清凉干爽。

陆越惜和她对视一眼,再低头,目光落在了她手里的书——《海洋中的爱与性》。

“……”陆越惜默默别过头,向她招手示意,让她一起上出租车。

邹非鸟这次倒是直接,跟她一同坐在后座,也没问去哪,只说:“尽量早点回来吧,我想把那PPT做完。”

“那要看你还有没有力气了。”

邹非鸟皱眉:“嗯?”

陆越惜意味深长地笑笑,却不解释。

目的地出乎意料,临海靠山,礁石林立,黑色的海崖绵延数里,时有海鸟长鸣飞过。这里是个度假渔村,海边有着粗粝的天然沙滩,人很多,到处扎着彩色的遮阳伞。

邹非鸟下车,手掩盖在额上往远处眺望一眼,问:“来这里玩?”

陆越惜却道:“不是。”她说着,用肩膀轻轻撞了下她,“走啦,去酒店,我订好了。”

“嗯?”这幅架势,不就是来这儿游玩的吗?但陆越惜又说不是,邹非鸟觉得莫名,还是乖乖跟着她朝订好的酒店过去。

装潢精致的海景酒店,一楼大厅一部分是前台招待处,另一部分是自助餐厅,中间用红杉木竖条样式的隔墙区分。

甫一踏入,冷气徐徐吹来,夹杂着白茶和小苍兰的馥郁香氛味道。自助餐厅里钢琴声悠扬,有几位穿着沙滩裤和吊带裙的客人正坐在窗边闲聊。

陆越惜径自朝前台走去,报出了预订信息。在金碧辉煌的酒店装修面前,邹非鸟这才注意到对方今天的打扮分外休闲,不如以往,正式的仿佛赴宴一般。

拿了房卡,回头却见女孩正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陆越惜把戴着的渔夫帽随手摘下,扣到她头上,笑道:“走啦,发什么呆。”

坐电梯上楼,找到房间,拿房卡刷开门。推门进去,标准双间,热带风情装修,壁纸是海岩一样的灰蓝色,上面印着若有若无金色的椰子树图案。

水波纹帘幔就束在落地窗两侧,站在室内随意向外远望,便是波光粼粼的海面。

邹非鸟来到最外侧的单床坐下,刚准备继续翻看手里的书,突然听见陆越惜说:“走吧,不然迟了。”

“什么?”她微微抬眼,却见对方站在另一张床边上,从旅行包里拿出了两根折叠拾物器,还有几个袋子。

邹非鸟:“……这些是什么东西?”

“一会儿要用的。”陆越惜抬头和她对视了下,笑容有些促狭,“这些东西你不觉得眼熟吗?参加协会活动的时候也有用到吧。”

“……”

“我想了很久,与其送那些有的没的,还不如陪你去做件有意义的事。”她说着,又从包里拿出一些琐碎的东西,比如充电宝之类的,“现在是旅行旺季,这里的海滩附近总有很多垃圾,你刚刚也看到了不是?”

邹非鸟迟疑片刻,有点不确定:“所以,你是特意带我来,清理这附近的垃圾的?”

“嗯,我们肯定清理不了多少,但我觉得,比起去餐厅吃饭或者逛街,你会更喜欢这种形式。”陆越惜说到这,低下头,罕见地羞赧一瞬,“我也不知道你想做什么,所以去查了下绿恒平时的活动,其中就有志愿清理海洋垃圾。你,不是很热爱海洋吗?我想,我们去做这个,你应该会开心。”

邹非鸟不语。陆越惜忍不住偷偷看她一眼,两人目光对上,好半天,她才轻笑着点了下头,说:“好。”

陆越惜轻咳一声:“那我们走吧,这里地方大,要捡很久。”

“嗯。”邹非鸟把书放回包里,走过去拿过拾物器和袋子。余下的手机、充电宝等,统统都被陆越惜装进了斜挎包里。

今天天气蛮热,最高温有三十六度,虽说在海边吹着海风能凉快些,但没走几步,还是出了一身的汗。

为了配合今天的活动,陆越惜穿的是一双帆布运动鞋。踩在海滩的沙子上,稍稍用力,就能发出摩擦的嘎吱声。

这附近的垃圾确实很多,大部分是饮料瓶和零食袋子,还有一些防晒品的瓶瓶罐罐。也有专门的工作人员在清理,但似乎并不怎么勤快。

从酒店走到沙滩,一路上就捡满了一袋垃圾。

陆越惜把它们系好,放到一边,准备待会集中扔到最近的垃圾处理站。

偶尔会有人好奇地盯着她们看,但很快便失了兴趣,继续低头玩手机。也有觉得不好意思的,捏着手里的塑料瓶没敢扔。

看得出来邹非鸟很熟练。她手里拎着三个袋子,陆越惜抽空看了眼,她居然还做了简单的垃圾分类。大概就是可回收,不可回收,以及废电池之类的特殊品。

中途有位女士带着孩子来沙滩附近散步,看见了她们,小女孩一脸惊奇:“妈妈,她们在捡垃圾耶。”

那位女士弯下腰,摸摸她的头,柔声道:“是啊,她们是很棒的姐姐,囡囡要不要一起去?”

小女孩犹豫片刻,跑到周围捡了个塑料袋过来,对邹非鸟怯怯道:“姐姐,给你。”

邹非鸟接过塞进垃圾袋里,浅浅笑说:“小朋友好乖。”

陆越惜想起什么似的,从斜挎包里拿出了一抓太妃糖,问:“吃不吃糖啊小姑娘?”

小女孩看一眼她,没敢接,而是害羞地跑回了母亲身边。

“你们是大学生吗?”女士走过来问,“在做志愿活动?”

“不是哦,自发的。”陆越惜笑笑,突然转头看向邹非鸟,说了句,“因为今天是她的生日,想做些不一样的事。”

女士了然,对邹非鸟报以一笑,祝贺道:“生日快乐呀,谢谢你们。”

邹非鸟闻言,顿时红了脸。

这是她们分手以来,陆越惜第一次见到她流露出这种表情。局促,羞赧,却又心满意足。

她未趁机打趣什么,只站在原地,静静微笑看着,像是在注目一朵花,经过殷勤的灌溉后,终于盛放一般。

还未捡遍一圈,所有带来的垃圾袋就装满了。陆越惜看着手里的大袋小袋,叹口气,问邹非鸟:“要不,今天就到这?”

邹非鸟低头,看了眼手上的腕表。

从下午一点多到五点二十分,她们整整忙碌了将近四个小时。期间有过停顿,她们就坐在一块礁石上稍作休息。

陆越惜不安分,拿拾物器戳着水里的泥,还不小心戳出过一只螃蟹。

“嗯,好。”往回走的路上,虽不至日落,却也有晚霞满天。铺天杏红迤逦入海,连带着淡黄色的沙滩,都被映衬的多了几分壮阔的瑰丽。

有人摆起烧烤架子,放起音乐,准备入夜的狂欢。

把垃圾放到集中处理站后,沿着一条盘山公路,就可以走回酒店。

但陆越惜犹豫许久,还是提议:“我们再去沙滩那里走一走,好不好?”

邹非鸟答应了。她又笑笑,朝她伸出了手。意思很明显。

邹非鸟默默看她。陆越惜说:“你可以拒绝,但是可能,下次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沉默片刻,邹非鸟还是伸出一只手,轻轻牵住了她。

刚刚忙碌完,两人的手都带着汗湿,黏糊糊的,温度在此刻格外清晰。

顺着盘山公路的阶梯往下直走,便是刚刚的沙滩。

人倒是没减,越入夜,越热闹。

她们沿着海边慢慢往酒店的方向走,白色的浪花偶尔漫过鞋底,开始涨潮了,鞋子微湿,但谁也没有在意。

远处有灯塔的光,也有沙滩上游客挂在帐篷上的照明灯发出的光。但她们周身却晦暗不辨,安静隐蔽,如同另一个世界,细听,只有鞋底碾过沙子的声音。

陆越惜抬眼,看了眼不远处的酒店,不由得捏紧了下对方的手,道:“一会儿回房间,有样东西要送你。”

邹非鸟并不惊奇,只是“嗯”了一声。依她的反应,估计也没猜到。

陆越惜想到这,忍不住笑了笑。

回到酒店房间后,两人身上的汗都被夜风吹凉大半。叫完外卖后,陆越惜忍不住想要洗澡,一边解了发带,一边找包里的换洗衣物。

邹非鸟问:“你要送我什么?”

“嗯?”陆越惜长发松散,微微挑眉,反应过来后一笑,从包里拿出一条雪纺长裙,不紧不慢道,“洗好澡再说吧。”

邹非鸟没深想,只点一点头,坐床边继续看她那本没看完的书。

陆越惜走过时忍不住又瞄了眼。书名整整七个字,她的注意力只停留在了最后一个字。

床左侧就是浴室,磨砂玻璃门,开着灯一瞧,人影若隐若现。邹非鸟倒是目不斜视,只低头看书。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陆越惜从里面出来,头发已经吹干,蓬松散乱。她理了理裙子,道:“你去洗吧。”

中间外卖到了,陆越惜取了餐将它们随手搁在桌上,接着又坐回床上,从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放在身侧。

邹非鸟出来的时候,她正在涂身体乳,见状,她把文件往对方那个方向推了推,示意:“你的生日礼物。”

“……”邹非鸟有点迟疑。陆越惜又是一笑:“过来看看呗。”

邹非鸟没直接过去,而是去自己床上拿了眼镜戴上,这才走到她那儿拿起来看了看。

翻开第一页,加粗的二号字体赫然映入眼帘:

“基金会设立申请书。”

随后,便是正式的申请条例,名称是“惜鸟鲸鱼保护基金会。”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