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经年一眼

陆越惜和叶槐刚认识时,也并不和谐友好,甚至更为水火不容,可以说到了对峙的地步。

二中当时在瓯城算个普高,学校两极分化很是严重,排名第一第二的能冲清北,但每年能考上本科的不到百来人。

这和学校里领导的态度有关,他们只盯着成绩好的学生管,至于那些学习成绩不好的,基本上就放任自流,纪律也管的比较松。

陆越惜属于成绩不上不下的那种,跟好学生玩不到一块去,跟坏学生更玩不到一块去。

她家世不错,人脉广,故而在学校里没什么人敢招惹她。

高一刚进去那会儿她爸妈离婚,陆越惜当时有点想不开,于是吃了一阵子的药,加上嘴上没把关,体重跟没了上限似的蹭蹭往上飙。

她本来就不算瘦,这么一飙直接飙到一百七十多斤,把她亲妈都吓了一跳。

但陆越惜心情烦躁,有点自暴自弃的感觉,每天依然暴饮暴食,心里不舒服当然要从嘴上讨回来。

她还特爱吃甜的,每天都得来点甜点刺激刺激多巴胺的分泌。

同龄人嘴欠的不少,给她取外号笑她体重的人比比皆是,她听见了往往就要大发雷霆,找人把那些取笑她的人堵巷口里警告一顿,次数多了,关于她的传说竟然也跟着多了。

背地里有说她是女魔头的,脾气暴躁,家里有背景,惹不起,也有说她睚眦必报,路过的人不小心踩到她鞋了都要被发挑战信,让人在周末带好人去xx广场打群架。

虽然这些话有真有假,但起码再没有人说她胖了。

陆越惜对当时的情况还是比较满意的,然而这也导致了,她和叶槐一开始的水火不相容。

那天也挺无语,陆越惜和伍如容去食堂打饭,人太多,结果迎面撞上一个女生。

这女生还是和陆越惜一个班的,但是不熟,话都没说过。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估计是想到那些传闻了,嘴巴一张,瓮声瓮气说了句“对不起”,结果急急忙忙要走过去,又被身旁的人一推,直接把陆越惜撞了个眼冒金星。

人群里有发笑的,陆越惜阴沉着脸向女生身后看去,看到了几个嬉皮笑脸的男生。

那几个男生她不认识,但刚才就是他们推的这个女生。

她刚要发火,这女生一抽鼻子,直接哭了出来。

陆越惜:“……”

她心里很是恼火,觉得自己被人耍了,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她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旁边还有人起哄,说这个女生惨了要被报复之类的。

女生也哭得可怜,一直跟她道歉,陆越惜一个头两个大,这么看来是她欺负人家了?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个身形高瘦的人走了过来,把哭哭唧唧的女生拉到一边,淡声说:

“怕什么?她能吃了你吗?”

来者她也认识,叫叶槐,都是一个班的,但也不熟。不过这话说的,她真成了恶霸一样。

陆越惜转头看向叶槐,目光不善:

“她撞的我。”

叶槐也在看她,冷笑道:

“她是不小心的,你也别太过分了,小胖子。”

“嗖”一下,陆越惜的怒火猛地被点燃,已经很久没有人敢用这种轻蔑又嘲讽的语气这样叫她了,她想要发火,伍如容赶忙拉她,不让她去踹人家。

“你说什么!”陆越惜火冒三丈,声音都尖锐不少,“有种你把刚刚那三个字再说一遍!”

叶槐不疾不徐,只有点冷淡厌恶地看她,还真又重复了一遍:

“小胖子。”

场面顿时一发不可收拾,陆越惜气得想去踹她,伍如容死死拦着,她便嘴上不饶人,气急败坏地警告:

“你TMD!你有种,嘴巴长着没用就割了好了,等下放学回家给我小心点,你看我怎么收拾你个龟孙子……”

后面就是噼里啪啦一长串脏话,看热闹的人不嫌事大,在一边唏嘘起哄。

叶槐把还在抹眼泪的女生半搂到一边,毫不在意地看着陆越惜,这姿态,活像是敢于反抗恶势力的清高斗士。

直到食堂的经理喊老师过来拉人训话,这事才勉强作罢。

不过其他人觉得就这么算了,陆越惜是万万不会算了的。这事有关她的尊严和体面,甚至关乎于她在学校里的地位。

所以她当机立断,约了几个常收她钱替她干活的社会小混混,让人在下午放学以后去堵叶槐,好好警告她一顿。

她没把地方选在学校附近,毕竟被老师发现了事情会很难搞。陆越惜查到了叶槐的家庭住处,让那几个小混混去那里等着叶槐放学回去堵她。

这天下午放学,陆越惜叫了辆出租车,不紧不慢地跟在叶槐身后。

她骑着辆老旧的解放牌自行车,车头都掉漆了,脚踏磨损得看不出颜色,估计是她爷爷辈传下来的东西。

陆越惜不忍直视,又有点幸灾乐祸。就这背景还和她杠,她等着叶槐一会儿哭着喊着求她放过。

眼看着车子东拐西拐,面前的叶槐骑着自行车一晃,慢悠悠驶进一条狭窄的巷子,里头就是横七竖八的平房,出租车进不去,陆越惜只好付钱下了车,认命地小跑跟上。

这里也够偏僻,穿了几条小巷才来到一条大路。旁边是高矮不同的筒子楼,鱼龙混杂,中间夹着几家杂货铺早餐店。

远处一棵槐树下,站着一群染发卷裤脚的社会青年,正在那里抽烟说笑。

这群就是她花钱请来的混混了。

陆越惜停下脚步,看着叶槐被他们拦下来。混混为首的那个叫李哥,他遥遥朝陆越惜这里看了一眼,像是为了确认。

陆越惜赶忙点头,希望李哥像以往一样把人拽下来拉墙角放狠话。

然而令她意外的是,李哥的表情变了变,阴鸷又狠绝地瞪了她一眼,接着又看向叶槐,他竟然笑得熟稔又自然,拍了拍叶槐的肩,和她笑说了几句话,很是亲昵地示意她过去。

叶槐也笑了笑,漫不经心地拨弄了下自行车的车铃,接着往陆越惜这里看了一眼,目光不明,没什么情绪。

陆越惜突然遍体发寒,因为她看见李哥他们朝她走了过来,面色阴冷,来者不善。

“背着黑色包戴鸭舌帽穿校服的女孩,你TM不早说是我家叶子?”李哥狠狠刮她一眼,从兜里掏出几百块钱摔在了她脸上,“你给老子听好了,别给我找叶子的麻烦,要是你再敢找人招惹她,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旁边的人脸色也很是不好看的:

“你这傻B,不知道叶子是我家李哥认的妹妹?胆子挺大啊你。”

陆越惜嘴唇颤了颤,没说出话来。

被一群成年男人堵在角落阴着脸警告的滋味,确实挺可怕的。这下丢人可丢大发了。

她愣愣朝男人身后看去,只见郁郁槐树下,叶槐仍站在那里,淡淡朝这里看来。

她戴着鸭舌帽,面上笼了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影。

帽子下的目光也平静懒散,乌黑的眼眸里没有嘲讽没有恼怒,只有云轻风淡的观赏意味,像是在看一出和她无关的戏。

但那时的陆越惜却有一种鲜明的难以启齿的感觉。

一种很是微妙的,不顾一切想要去崇拜对方的自卑感。

……

早上闹钟没响陆越惜就起来了,一看时间,才七点过一刻。

朦朦胧胧下楼,厨房里正热火朝天,在楼梯上就能闻到米粉的清香。

在厨房门口随意一看,里头的小女孩果然正忙着把切好的菜倒入锅内。

陆越惜懒懒倚靠在门框上,问:

“做的什么?”

邹非鸟回头道:

“炒粉干。”

“别弄得太油了。”陆越惜打了个哈欠,昨晚梦境混乱,今早起来她特别的累,“煮粥没?”

“煮了。”

“挺好,再打点豆浆,会弄吗?”陆越惜怡然自得地差使这个半大的孩子,挑挑拣拣,没有半点要帮忙的意思,“不会就学,自己搜下网上的教程,冰箱里有泡着的黄豆。”

“……好。”邹非鸟乖乖点头,毫无怨言,做饭的背影像极了一个逆来顺受的小媳妇,“你去看会电视吧。”

陆越惜“嗯”一声,上楼换好衣服洗漱完,再下来看了十几分钟早间新闻,饭桌上就端来了热气腾腾的早餐。

有炒粉、白米粥,还有她爱喝的甜豆浆。

陆越惜又去厨房拿了盒蟹黄膏出来拌粥吃,一边吃一边瞄邹非鸟。

小姑娘默不作声地低头喝粥吃粉,眉眼温顺,跟只溪边啜水的小鹿似的。

陆越惜看得欢喜,挖了勺蟹黄膏放她粥里,这味道刺的她条件反射皱眉,不由得抬头看向陆越惜。

“呦,不喜欢吗?”陆越惜懒懒哼一声,“光吃白粥多寡淡。”

“腥。”邹非鸟小声嘀咕一句,把蟹黄用勺子薅到一边,“不习惯吃。”

“那还是给我吃吧。”看她这嫌弃样子,陆越惜啧啧两下,把膏油又用勺子挖了回来。

回想起邹非鸟的口味,好像这孩子还真的吃的挺淡,咸不吃辣不吃甜不吃,一顿饭下来光扒着个白米饭,菜也只吃一点点。

就连今天的炒粉她都没放多少盐,吃起来味道很淡,粥也什么都不添,看上去滋味甚无,好不寡淡。无广告网am~w~w.

陆越惜沉默片刻,作出评论:

“健□□活,无色无毒。好养活,太好养活了。”

邹非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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