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无味

陆越惜晾了叶槐整整一晚上,翌日起来,在邹非鸟撑伞送她上车的路上,她这才拿着手机慢吞吞回消息,手里的酸奶盒子给她捏的咔哒响。

站在车门口低头弄了会手机后,她拉开车门,看一眼身侧的邹非鸟:

“要不要跟我去玩?”

对方摇摇头,面上没什么表情。无广告网am~w~w.

陆越惜径自摸摸她的头,上车走人。倒车转弯开出一段距离后,她回头看了看。

女孩纤长的身影在雨幕里一动不动,像是只孤傲的鹤。她在看着车子离去的方向,目光温淡。

陆越惜略微动容。她一直觉得,叶槐似山,载着漫野幽色,苍寂遥远。

而邹非鸟则更像水,空灵透彻,表面寡淡乏味,内里却温凉柔软。

怎么说也是个孩子。

她叹口气,打开车载电台,轻轻哼起了歌。

和叶槐的见面地点就定在她们高中常去的那家学校后山下的面馆。陆越惜很庆幸它并未关店,只是煮面的老板娘更老了些。

当天她亲自开车去接,但是不想显得太殷勤,所以只在楼下等。

叶槐倒没让她等太久,不过五分钟,人就下楼了。一见着她,那好看的眉便微微皱起,不耐道:

“走吧。”

陆越惜没计较她的态度,见她去拉后座的门,笑了笑:

“我成司机了是不是?”

叶槐没理她话语背后的意思,还是坐在了后座。

换伍如容过来见了,肯定劈头盖脸一顿嘲,呦,这人都不愿意跟你坐一块呢,你看看你多讨人嫌?

不过要在意这些她早就被气死了。嫌弃她又怎么样?她现在几句话叶槐听了还不得乖乖过来陪她吃饭?

陆越惜暗地里冷笑了下,脑子里的想法一时间有些阴暗。但她啥也没说,直接开动了车子。

二中附近也是一条鱼龙混杂的小吃街,街上店铺参差,摊贩横七竖八的乱摆摊。近几年管理严了些,卖鸡蛋煎饼炸串的摊位都没了,只是尚存的店铺依旧凌乱老旧。

见目的地是这里,叶槐果然变了变脸色,有点意外的:

“你来这里干什么?”

“怎么?想吃鲍鱼龙虾我现在也可以换地方的。”

叶槐抿一抿唇:“不用,随便你。”

两人下了车,不远处就是二中,现在还有学生偷溜出来买东西,穿着校服在街上嘻嘻哈哈的。

这事以前陆越惜也常干,那缺牙耳朵不灵清的门卫多半时间在睡觉,像学生溜出去玩什么的,他一般装没看见。

陆越惜看着这场景,有点微妙的怀念:

“你回二中看过没?”

刚问完,她便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这地方对于叶槐来说,可以算是个青春期的噩梦了,谁还回来怀念噩梦,给自己找罪受?

她自觉闭上嘴,叶槐倒是没什么表情,淡淡道:“和贺滢回来看过,生物老师对她还是不错的。”

陆越惜顿时没了兴趣,直直往面店走。

她们去的时候不是饭点,店里人少,只是附近都在装修,吵闹得很。那老了许多的老板娘也认不出陆越惜和叶槐她们,剔着牙过来问:

“想次点什么啊?”

陆越惜顺口说:“两份猪脏粉,两份锅贴,再来两瓶凉茶。”

“好。”老板娘又剔着牙去了厨房。

见她离去,陆越惜对眼前发呆的叶槐笑一笑:“这家店也没怎么变,不过好像装修过了,感觉翻新了很多。”

“……”

“那个时候下午肚子老饿,你和我就溜出来吃饭。不知道味道会不会变,我总觉得这家店的面最好吃。”

叶槐淡漠地垂下眼,“嗯”了一声。

陆越惜还想说什么,她便抬起头,问了一句:

“贺滢的事怎么样了?”

陆越惜止住笑,了无兴趣地拨弄下旁边的筷盒:“一个电话的事,你能别扫我兴吗?”

“抱歉,但我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叶槐一脸公事公办,好像在做商品的等价交换,多余的表情都没有,“贺滢在等我,希望你能理解。”

“……”今天的好心情算是彻底报废。

陆越惜嗤笑着往后一靠,也不装模作样地摆出好人相,她怕自己又跟叶槐呛起来,索性从裤兜里摸烟出来堵自己的嘴。

她不在意叶槐反应是否冷淡,甚至爱理不理也无所谓,但她厌恶老是从叶槐嘴里听到“贺滢”二字。

那个时候也是这样,不管她做什么,如何讨好,如何殷勤,叶槐仍是满嘴的“贺滢”,只字无关她陆越惜。

气昏头的时候也有,她做的最出格的一件事就是向校长举报贺滢,说她搞同性恋勾/引同学,让人把她开了。

本来这样的事其实不至于开除,尤其贺滢还是个好苗子。

可是当时陆越惜就是憋着一股气,直接去找了她爸,说她自己被贺滢欺负了,各种理由扯一通。

陆衡信以为真,就找了几个教育局的朋友请那校长出来吃了几顿饭,然后贺滢就秘密收到了退学的处分。

不过最终这处分还是给收了回去。

那天天气和现在差不多,叶槐就坐在她对面,给她点了两碗粉,跟她说:

“我打算和贺滢一起退学。”

贺滢还是没被开除,但那顿饭却是她们这十年来在一起吃的最后一顿饭。

滋味如何她记不清了,难受愤怒?歇斯底里?或许更多的是无力。

她组织了一场又一场闹剧,里头的参演角色却始终只有她一个。

面上的很快。猪脏粉的价格涨了十块,份量却未变。白净的猪肠混着猪血、木耳还有青菜,一起裹在热气腾腾的汤面里被端上来。

陆越惜在老板娘出声唠叨前掐了烟,只是表情依旧晦涩不定。

叶槐倒是自如了许多,径自低头吃起了面。

陆越惜盯着她许久,这才把刚刚端上来的锅贴往她那里慢慢挪一挪,道:

“答应你的事,我当然会做。”

“……不过贺滢能出差多久,就要看我今天开不开心了。”

叶槐抬眼看过来,她便歪了下头,微笑补充:

“我很不开心。”

陆越惜很不开心。

于是贺滢的出差日子只有两天,地点在杭州的一所高中,是要去做学术交流。

而且因为学校临时通知的原因,时间很是紧凑,今天上午走,明天下午回。

饶是如此,贺滢还是有了片刻的自由,叶槐也偷偷买了机票去了杭州。

陆越惜并不想知道这两人是否在这过程中争分夺秒的亲热,她只觉得有些无趣。

白天她坐在办公室里不可避免地发呆,看着烟蒂在玻璃缸里燃烧殆尽,而整个人隐在燎燎烟雾里,眼神空茫乏味。

她总觉得自己现在陷入了一个死循环。不断获取叶槐的消息,兴致冲冲地和她见面希望博取好感,然后被打击,两人吵架,随后她往往要在忙碌中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失落和疲惫中,索然无味。

她自回国以来,好像做了很多,但又好像什么都没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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