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 72 章

承旭踩在软软的医院草坪上,看着眼前的高楼、绿树,看了很久,很久,直到眼前一片沉沉黑暗。

她退后,坐到长椅上。

我曾度过寒冷的冬天,有过多少难熬的夜晚,我为自己坚强而骄傲,以为从此以后一往无前。

然而自从我遇见了你,发觉自己开始变脆弱,不能忍受短暂的分别,无依无靠就像是一个孩子。

我多想给你看,我炽热的心灵,在寂寞的胸膛里,燃烧。

我真的说不出,那甜言、蜜语,我只想为你歌唱,在每个想你的夜里。

歌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脚步声,在耳旁停住。

“明天我就手术了,克里斯托弗,本来我还想夸你是我见过的、除他之外最耐心的听众,现在也夸不成了。”承旭笑了笑,摘下一侧耳机,侧过头去。

克里斯托弗单手紧紧握住蓝牙耳机,“旭,你一点都不考虑我父亲的建议吗?你在C国生活根本毫无问题!”他深吸一口气,“那手术的成功率只有5%。”

“很高的概率了,试试看能不能买大开大吧。”承旭缓缓吐口气,语带俏皮,“好了,虽然我不想讲结尾,但所有故事都应有结尾,我的也不例外。”她将左手缓缓按在自己心口,“我永不忘记他,我一生珍爱他,他同我的心一起。直至它不再跳动,为止。”

“旭,你太狠。”眼泪霎时布满克里斯托弗整张脸。

承旭抬手轻拍他肩膀,“你同他至大的不同,就是他从来没有这样,因为我而情绪外露至此。”承旭努力微笑,笑容映入那闪动的人间银河里,“当然,我……我也舍不得他哭,幸好,幸好他不爱我,一丝一毫都不。”

克里斯托弗将她紧紧箍入怀抱,一语不发。

“如果,明天,明天我去到手术室出不来的话,请你别让我见任何人,速速将我火化掉。我死后,不立碑,也,更无需祭奠。我床下,有一只铁盒,里面有我这些年无聊时折的纸船,它们每一只都标了日期,有的还分上午下午和晚上,你按顺序排好,然后烧掉,连同骨灰一起,撒到中国E市的东山上,那有一个小小的清潭,很漂亮。”

克里斯托弗放声呜咽,“钟阿姨,会伤心,不不不。”

“她不会,那些可爱的学生和繁多的教学指标会是她后半生依仗。”承旭只是笑,“我这个她最不愿见到的女儿,以后也不必再见。我没有办法选来处,总要择一方去处。”

克里斯托弗大放悲声,“你比我父亲还没有信心。”

“是啊,可是,不拼一把,我不甘心。我一直很会作伪,现在,我不打算继续假装下去了,我很感激,对不起。”承旭开口,鼻音浓重,话语轻绝,“或生,或死,给我一个痛快就好。”

“根据C国的独立法例,过了16岁就是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我想提前把手术前要签的文件自己签妥。”承旭释然而笑,“来,我们去找你父亲。”

承旭在办公室内逐份阅读文件,一字一句读得很慢。

咚咚咚,门被敲响,老克里斯托弗的助手走过去拉开门。

“小旭,你要签这么多文件啊,我来帮你一起看吧!”

慢慢转头,两道红衣人影将承旭的眼瞳填满猩红,心脏随之痉挛抽缩,呼吸和体温尽数被剥离。

原来,这种感觉,就叫心碎。

☆☆☆☆☆

承旭一惊而醒,瑟瑟痛抖。

从头到脚仿佛先在蒸房里烤过,再被人毫不留情的赶到漫天冰雪中。

“好冷啊。”

身侧熟悉躯体起伏被她一把狠狠抱住,安全了,终于安全了。无广告网am~w~w.

“来,胳膊放进去,放到被子里去,乖。”方卓然竟一动也不能动,“宝宝你做噩梦了?”

良久的静默之后。

“嗯,梦到有怪物,不停,不停追我。”太过明显的,心有余悸的语调,以致语声轻细,“我一直跑,跑得好累啊。”

方卓然明显感觉到压在自己腰、颈的力道随之松懈了些,他腾出手来拍她的背,“没有,你看没有了,梦境和现实都是相反的,再说,真有怪物也早被我打跑了,别怕。”

话音刚落,他伸臂屈起承旭双腿,缓缓揉按,“大概是睡觉的时候抽筋了,乖,放松。”

承旭却一把抓住他手腕,阻止这动作继续,“你抱抱我好不好,就抱一会儿,小小的一会儿。”她看着他,神情楚楚,却有一丝明白求肯。

承旭手腿并用攀紧他,再把他的胳膊放到自己腰上,扯开他睡衣,再把自己的脑袋顺道埋进他胸口去,终于又满意的闭了眼。

方卓然既好笑,又心疼,却下意识在胳膊上加重三分力道,“这样是不是更好?”

“嗯,你不许松手。”

他缓缓吻她墨黑长发,“你看我像是会松手的样子吗?”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有个问题。”承旭咕哝。

“嗯?”难道是担心他手麻吗?

“你最喜欢什么颜色?”

话题转得猝不及防,方卓然下意识反问,“什么?”

“你最喜欢什么颜色?”承旭重复。

“只可以说一种?”

“三,呃,就放宽到五种吧。”承旭抬头,双眸柔光轻绽,有几许促狭。

方卓然想了想,认真答,“应该是玄天和纁黄。”

承旭讶异不已,“我记得,古代帝王祭祀时候穿的礼服是上玄下纁,表达对天与地的敬畏之心。但是,再多的我就不知道了。”

他微笑,进一步解释,“前者是朝阳要出地平线而未出来时,透出的那点光,黑中透红;纁黄与玄天相对,是太阳落下地平线透出的余光。这还是之前,有儿科的两个小朋友天天斗嘴,一个喜欢太阳,一个喜欢月亮,又偏偏都不肯配合治疗,于是我只好分别骗他们说他们是被太阳伯伯月亮叔叔挑中,监测地球的,吃药是在转化吸收太阳、月亮给予的能量,至于身体里已经废弃、多余的东西则是在充足睡眠和好好吃饭的前提下,再加上其他的治疗手段才会被迅速排出。”

“你你你,怎么能这样骗小孩子啊。”承旭大感意外,她牵牵他衣袖,心中明显也是急于知道后续,“那,后来呢?”

方卓然附耳低语,“给我一个吻,我就告诉你。”

“好个技艺精熟的骗子。”承旭人虽这样说着,唇却樱粉微启一样迎过去,给予一个无比细致的浅吻。

片刻之后,方卓然哑声发表吻后感言,他伸手按在承旭唇上,说得十分意味深长,“我改主意了,明明是胭脂色更动人一点,”

承旭抓起枕巾团成一团,作势欲打。

“后续就是--这两个病童都痊愈出院,还报了同一个美术兴趣班,成了同班同学。”方卓然握住她的手,“这回开心了没有?”

承旭点头如捣蒜,“特别开心,你好厉害!”

“不是你生理期,真不想这样就放过你。”方卓然含住她耳廓,吐气如火。

回应他的是承旭有力的伸腿一蹬,“来人啊,抓流(河蟹)氓了!”另赠力道不弱的软枕一个。

方卓然伸手一拨,整个人扑过来,“你试试再说一遍?”

承旭笑得喘不过气,“我,我,我,今天是我。”

他很怀疑,“只是今天,而已?”

“只,只是有些时候,不过,绝对比你少!”她看着他的眼睛,颇为底气不足补充。

方卓然拨开她脸上乱发,“嗯,这次对了,小流(河蟹)氓和大流(河蟹)氓才是绝配。”言毕,俯首柔柔深吻下来。

承旭下意识想推,想说折腾下去铁定迟到,然而当他吻过来时,自己却下意识的环紧了方卓然的腰。

应该,迟到不了吧?

那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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