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四)金枝玉叶

一更三点,鼓声响。

驻守平沙镇的最高将官为定远将军赵奚,奉广平郡王之令严守平沙镇这处战略高地,平沙镇往南是富庶的渔阳城,往北不远就是广平郡王所率剿匪军的驻地,平沙镇地位之重不言而喻。鉴于形势紧张,镇上的宵禁制度也分外严苛,一更三点鼓响后全镇戒严,任何人畜不得随意出没。官兵五人为一列,每半时辰便会从南北两个方向同时出发,交叉巡视全镇。在镇南北四个角的瞭望台上都设有哨兵通宵监守,遇可疑者可先诛而后报。

陆皞玚的野味愿望到底是落空了,他头枕着双臂瘫在榻上,长吁短叹道:“小聿霖!你怎么能骗长辈呢!香喷喷的烤鸡心在哪呢?连只鸡都没有!”

对面榻上的聿霖不想搭理小舅舅,毕竟现在养精蓄锐要紧,谁知道明天会出什么幺蛾子。无奈陆皞玚越说越来劲,索性盘坐起身,将枕头扔过去,“别睡了!时间还早呢!”

“舅舅您要做甚!”聿霖抓着枕头恼火地起身,一脸幽怨地看着陆皞玚,“已经宵禁了,您消停片刻吧!”

“对你舅舅发火!”陆皞玚将脖子一横,道:“怎么着啊,你还想打我!”

聿霖无奈地叹气,“舅舅,这里可是平沙镇,不是渔阳城,更不是京都,宵禁后什么活动都没有。”

“这规矩是死的,可人是活的呀!”陆皞玚撒娇道:“不要睡那么早嘛,你陪我说说话,我实在很无聊!你说阿雯这妮子单独住,会不会害怕啊?”

“舅舅您多虑了,阿雯身上有一半陆家血脉,彪悍起来颇有昤嫣姑姑之风范,岂会害怕。”

“嘿!小崽子还真记仇啊!芝麻大的心眼哦!”陆皞玚瘪了瘪嘴巴,嘟囔道:“我不是担心她吗!”

“谨知在她隔壁。”

“裴二公子?”陆皞玚略微沉吟,“虽说你小子这个做法也算聪明,但阿雯毕竟是你亲妹妹,毕竟是我们自家人,出门在外一定要护自家人周全!”

“周全周全!您安心睡您的觉吧!”聿霖一头倒在软枕上,心里却忍不住犯嘀咕,他这向来没心没肺的小舅舅大晚上到底是抽了哪门子风,怎么突然就操上做长辈的心了……

陆皞玚又道:“聿霖,你有没有觉得哪里怪怪的?”

聿霖才合上的眼皮顿时又瞪开了,微微静默,“驿馆周围连个卫兵的影子都没有。”

“你小子眼睛不瞎嘛!”

“舅舅,我说正经的。”这一次换聿霖主动坐起身,盯着陆皞玚道:“万一真出点什么事情……”

“我呸!你个乌鸦嘴!”

“舅舅!我是认真的!”

“睡觉!赶快睡觉吧……”陆皞玚倒是乖乖躺下了,“万一真出事,没个精神头如何能应对,睡!”

有的长辈沾枕头就着,鼾声说响就响,真叫人好不羡慕!聿霖心道这怕不是在故意折腾自己,可他却未注意到,自家让人羡慕的长辈,唇边竟挂着一抹自信而诡秘的笑……

低吟的风和着整齐的脚步声一并钻入耳中,也钻进了未眠的神思里。酒肆虽已打烊,但角落里却亮着一根白蜡,桌上放着敞口的酒坛。宵禁的鼓声响起前,散客们大都已陆续离席,某二位财大气粗人傻钱多的金主,花了十两银子包下酒肆一整夜。

不管钱的小金主叹道:“十两银子!你是真敢花啊!不多赚些银子,还真养不起你!”

“我呸!哪来的自信!”管钱的大金主冷哼道:“我何时需要你养!”

“我养不起,他就养得起了?”钟朔话里话外都透着股浓烈的酸味,瞥了一眼趴在长凳上的某人,道:“一杯倒的完蛋玩意,跑来酒肆做甚!”

“瞧你那点出息。”叶棠音白了钟朔一眼,道:“让他一杯倒的是蒙汗药。”

钟朔闻言一惊,“你下的?”

“不然呢?”叶棠音伸脚踹了踹裴琰的凳子腿,裴二公子昏睡得如同死猪。

钟朔同情地看了裴琰两眼,他们都是钱塘出身,虽然交情没那么深,但好歹也是住在一条街上的邻居。见裴琰被药成这副德行,钟朔竟不由得生出几分心疼来。“他怎么招惹你了?蒙汗药吃多了脑子会变傻的!”

“他太啰嗦了……”叶棠音微微挑了挑眉,道:“若你也这般啰嗦……”

钟朔立马就在嘴巴前比出个贴封条的手势,秉持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收起自己瞎泛滥的同情心。

叶棠音又问道:“你出去转了一圈,可有什么发现?”

钟朔从怀中掏出一张油皮纸,铺开后用指尖敲了敲上面的一处位置。原来这竟是平沙镇的布局图,烛灯流下红泪,幽微的光亮映得油纸发黄,而钟朔所指之处正是位于镇东北角的瞭望台。

叶棠音皱眉道:“详情如何?”

等了片刻却无人回应。

她抬眸看向他,不看不来气,一看鼻子都快气歪了,这厮竟在朝她抛媚眼……

“说话!”叶棠音瞪着钟朔,“哑巴了?”

“你不是嫌啰嗦不让我说吗!”

叶棠音的拳头砰地砸上桌面,斜眼睥睨着钟朔,此时无声胜有声!

钟朔喉间微咽,“半壁损伤,强攻必塌。”

“守卫人数?”

钟朔比出两根手指头。

叶棠音冷笑道:“这是在明目张胆地告诉外面,攻陷哪里最有效……”

钟朔又补充道:“驻守平沙镇的官兵,每半个时辰巡查一次,但官民两处驿馆周围,皆未安排专人守卫。”

叶棠音沉眸道:“民驿里的娇花弱草,哪里经得起暴风骤雨。官驿周围既无人守卫,那就说明负责守镇的将官亦不宿在官驿里。”

钟朔点了点头,“眼下只有沈大哥自己宿于官驿中,而守镇的将官无论级别,统统都宿于城楼之上。”

叶棠音微微挑眉,“竟如此尽忠职守,真叫人意外……”

钟朔却摇摇头道:“他们宿于南城楼。”

“那就不奇怪了。”匪寇在镇外以北,守镇将官却宿于镇南,是何居心,昭然若揭!

钟朔眉心紧锁道:“官民两驿在镇北,从东北角瞭望台到两处驿馆,走路不过两刻,纵马一刻足矣。倘若有白天那般大规模的匪寇自东北角强攻而入,那么宿于镇南的将官们根本来不及指挥拦防,单凭街上零散的巡兵抵抗,无异于以卵击石,后果可想而知。”

“定远将军赵奚骁勇善战,身先士卒之名更是晓誉军中,可是这一次竟宿于南城楼,若说没有猫腻,怕是连鬼都不信。虽然镇外尚有防线,但赵奚此举属实反常,事出反常必有妖!”叶棠音缓缓卷起布局图,在微弱的烛火上晃了两下,点燃后扔进了空酒坛。火焰吞吐出云烟般的灰烬,将钟朔的星眸映得格外湛亮……

二更天的锣声彻底敲醒了原本就睡不踏实的沈岸,他猛地坐直身子,拭了拭一头冰凉的汗,不记得方才究竟梦到什么,可那惴惴不安之感却让他心有余悸,索性摸黑到桌边,倒上了一杯冰凉的水。偌大的官驿里竟只有他一位住客,这让他从住进来起就觉得不祥,或许正是这莫名的不安才促成了方才的梦魇。话说回来,他也不是没有合计过,为何官驿里除却他竟再无一位客人?驿馆伙计解释称,因着广平郡王将剿匪战线向北推进了,官驿便也随着主要将官们的北上而空落下来,而留守平沙镇的定远将军赵奚则因公务缠身,一直住在南城楼上。伙计的一番解释在沈岸这里却行不通,且不说素以骁勇著称的定远将军赵奚为何住在南城楼上,单是官民两驿周围无官兵守卫这一点便怪得不能再怪!虽然平沙镇萧条荒凉,但两处驿馆已经是相对而言最热闹也最事杂之处,自然也最需要维护治安与秩序。即便官驿里只住着沈岸一人,但民驿客旅满当,势必更应该加强守卫。赵奚特意派兵前去接应渔阳的贵族子弟,必定是尤为重视他们的安全,然而就在他们住进民驿之后,赵奚竟未再派一兵一卒负责护卫,纵然有官兵巡逻,可赵奚截然相反的轻怠态度,叫人不得不生疑!

沈岸推开窗户,边吹冷风边琢磨,然而就在思忖之际,北方半边天竟突然亮了!冲天的火光卷席着枫叶,呼呼啦啦的喧噪打破了夜的静谧。沈岸立刻穿戴好衣物,撑着窗棂从二楼翻下去,朝着东北方向急急奔去。

“舅舅你快些!”聿霖没有料到自己的嘴开了光,说什么就来什么!

“催啥!刀架脖子我也要穿衣服!”陆皞玚慌忙系上腰带,抱怨道:“都怪你那张乌鸦嘴!”www.)

刀已出鞘,聿霖推开窗观望,外面已是兵荒马乱!蒙面黑衣人正与巡夜的官兵搏杀,刀剑火光交织而起,每一刀仿佛都砍在人的心尖上。贼人来势汹汹人多势众,三五个官兵哪里会是他们的对手,眼看贼人越聚越多,不消片刻便杀进驿馆!伴随破门声而起的是女子的尖叫,聿霖脑子里嗡地一响,“阿雯……”

“快去救阿雯!”陆皞玚拎起佩剑,跟着聿霖冲出去。

“兄长!舅舅!救命啊……”

甫一杀到聿雯的房间前,舅甥俩蓦地一怔,又是那柄残刀……

那柄名噪绿林的残刀!

这一次燕飞未戴斗笠,甚至未像其他人那样蒙面,直直地盯着舅甥二人。燕飞生了一双颇威严的丹凤眼,黛色剑眉张扬着逼人的英气,蜜色的面颊在火光映衬下愈显阴沉。只一眼对望,聿霖便能感受到她灼热的煞气!残刀被火光映得锃亮,就架在聿雯纤细的脖颈上。随行的护卫已经在白日两场劫难中折损过半,此刻面对数倍多的贼人,众人再无还手之力。从睡梦中被吓醒的公子哥,披头散发地蹲在地上讨饶。女眷虽未被刻意为难,却免不得哭天抹泪吓得半昏半死。一众面色如霜的人质,统统被绑到厅堂等候处置,燕飞的手下也将白日里还回去的财物尽数抢来。

“兄长……”聿雯强作镇定,颤抖的瞳孔却暴露着她深深的恐惧。

“阿雯别怕!”聿霖紧紧地盯着燕飞,道:“我妹妹只是一介弱质女流,不值得飞燕刀出鞘。”

“值不值得,我说了算。”燕飞将刀贴得更紧了,呵问道:“钱塘聿氏为何要到蓟北来?”

“探亲。”聿霖的呼吸有些急促,手紧紧地握着刀柄,“尔等求财求物,莫要伤人。”

燕飞冷笑道:“伤人又如何?”

“有本事就一对一过招,以多欺少算什么英雄好汉啊!”陆皞玚的剑已出鞘沾了血。

“能以多欺少,又为何要一对一?”燕飞看了看聿霖,“她是你的妹妹?”

“她是我的外甥女!”未等聿霖回应,陆皞玚插言道:“伤害弱质无辜,有违绿林道义。”

燕飞微微挑眉,旋即却收了残刀,道:“男的都带走,女的全留下,有钱的都带走,没钱的全留下。”

手下闻令迅速行动,捆人的手法和捆粽子差不多,三下两下便将一众人质捆成一串,此时燕飞的刀口却再一次对准了聿霖和陆皞玚。

“谁叫咱爷俩也是有钱的男人呢,符合她的条件。”陆皞玚轻叹道:“怪我过分优秀啊!”

却听燕飞道:“放下兵刃,我便给你们留些体面。”

“呸!”聿霖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做了阶下囚,还有何体面可言!”

“大家有话好说嘛!”陆皞玚一副滚刀肉的嘴脸,竟真的将佩剑扔了。“我们俩和你走,你要保证不伤害女眷,女子的清誉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你也是个女人,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燕飞笑了笑,“她们与男子结伴远行,还会在乎什么清誉,真是可笑!”

“话不能这么讲啊……”

“你再敢啰嗦一句,你的清誉也保不住了。”

陆皞玚:“……”

燕飞虽然嘴上冷硬,却到底没有为难女眷,命人将所有女眷锁在一间大屋子里。而一众公子哥则被连拖带拽地押出驿馆,聿霖和陆皞玚走在队伍的最后面,身边各自有两名魁梧的壮汉看管着。聿霖眉头紧锁,一个劲儿地瞪着陆皞玚,似是在质问他为何就缴械投降了,舅甥俩的小动作皆被燕飞看在眼里。

燕飞端坐马上,睥睨冷笑道:“你不该责怪他,反倒要感谢他,多亏他识时务,才让你们少受皮肉之苦,顺便也保全了你们女眷不怎么白的清誉。”

聿霖面色铁青地呵斥道:“尔等休要猖狂!前面自有朝廷精兵等着你们!”

“朝廷精兵?”燕飞大笑道:“从我们攻进来到现在,除却已经被解决的几个,你可曾见到其他的守军?”

“什么意思……”聿霖心下一紧,“不可能!”

“这世上就没什么是不肯可能的,事在人为,鬼可推磨。”

“定远将军赵奚是忠臣良将,绝不可能背叛朝廷,与尔等同流合污!”

“赵奚或许不会,却不代表他的部下也不会。”燕飞笑意更浓,“你见到赵奚本人了吗?”

“你们把赵将军怎么了!”聿霖勃然大怒道:“你们残害忠良,简直罪大恶极!”

“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的下场吧,你真以为我能从北边杀进来,凭的是什么样的大本事?”

“前线也有你们的内应……”聿霖已然从大怒转为大惊,“你……你们怎么敢……”

“我们只是求财,只求一条活路!”燕飞面色冷沉,“若非朝廷将我们往绝路上逼,我们不会铤而走险!”

“尔等占山为王,祸乱四方,本就罪大恶极!”聿霖字正腔圆地抨击道:“朝廷出兵剿灭尔等贼匪,皆是尔等罪有应得!”

“你懂什么!若不是被逼得没了活路,谁愿在冰冷的深山老林里做贼匪?谁不想承欢父母膝下?谁不想保护自己的骨肉血亲?”燕飞深深地呼吸,以便遏制住想要拍碎他天灵盖的怒火,“你们这些泡在蜜罐里长大的纨绔子弟,知道什么是人世疮痍,什么是民间疾苦吗!你们这样的人怎么会明白,我们活着,只是活着,就已经拼尽全力……”

聿霖被震慑住了,被燕飞眼中明亮的怒火震慑住了,沉吟半晌却道:“可这些不是为恶的借口。”

燕飞满目阴沉地盯着他,“真该将你扔到山上喂狼。”

“这世上谁人活得容易?谁又没有不能为外人道的辛苦?口口声声怨世态迫你为恶,却选择了以恶制恶,如此与迫你为恶者何异!”聿霖话音方落,就被身旁的贼人捶了一脑勺。这一脑勺捶得那叫一个结实有力,若非他反应迅速,向旁侧躲了几分,不被捶死也被捶傻!

燕飞眸色一冷,“那我就先宰了你,不枉担下一世恶名。”

就在她杀气毕露的当口,一直沉默的陆皞玚突然开口道:“重要的不是让别人知道什么,而是要摆脱穷途末路的命运,你要做的是改命。”

“改命……”燕飞微怔,凝眸望向了陆皞玚,冷肃的眼神里竟添了一抹微不可查的柔情。

“改命。”陆皞玚报以坚定的目光。

“能吗?”燕飞小心翼翼地询问着,“我真的能做到吗……”

“能。”陆皞玚斩钉截铁地回应道:“只要你愿意,就一定能改变命运。”

二人一来一去的问与答,直叫聿霖心弦一紧,他惊诧地望着自己一惯不靠谱的舅舅,隐约感觉到舅舅眼底有一闪而过的锋芒,这还是他混吃等死游手好闲的纨绔舅舅吗?

“改命……改命!”刀背猛地抽打马腿,燕飞如离弦之箭一般窜了出去,直奔北城门——

此刻,城门大敞。

原本的守卫均已倒在地上,火光烧红了夜色,烧黑了砖墙。燕飞像巨人俯瞰蝼蚁一般,看着属于她的战利品被押出城,乌泱泱的人马如蝗虫过境,大摇大摆地肆掠而去。

翌日,天阴。

五更三点,晨钟当鸣,不过可以预见今日的晨钟是不会准时响起了。沈岸万万没料到,会以这种方式和定远将军赵奚碰头。他和赵奚俩人背靠背,叫人捆在南城楼的承梁柱上,看不见彼此的脸,嘴里也被塞上了破布,交流只能靠打哼哼和碰脑壳,当真算是一次终生难忘的碰头了。

赵奚亦是一脑袋雾水,怎么一觉醒来自己就被人给捆了,且头疼痛欲裂,似乎是被人算计下药了!周围的将士们倒的倒昏的昏,直到天色大亮后,镇上的老百姓爬上城楼才将他们救下。紧接着晴天霹雳的消息,更是打得赵奚措手不及,平沙镇竟然遭雄关寨匪寇夜袭了!

此时此刻,同样头疼欲裂的人还有裴琰,他是被一声响震醒的。甫一睁开眼睛,只有流了一桌子的烛泪和碎了一地的酒坛等着他。

“客官您总算是醒了!”酒肆的小童关切地问道:“您没事吧?”

“我……”裴琰睁了睁迷迷瞪瞪的桃花眼,发现身上盖着一件青色长袍。“这是哪啊……”

小童应道:“酒肆呀!昨天晚上您喝醉了,您朋友让我照顾您。”

“朋友……”裴琰回忆回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昨天是和叶棠音喝的酒。“那她人呢?”

“走了。”

“走了?”

小童点了点头,“菩萨姐姐家的相公来了,他们昨晚一道走了。”

“菩萨姐姐?还相公?”裴琰越听越觉得荒诞,昨天那位明明是女飞贼,什么时候摇身一变成女菩萨了!

小童又道:“她家相公怕夜里凉,还特意给您留了一件衣裳呢。”

裴琰闻言一把扯下了身上的青袍,扔了似乎太不知好歹,可留着心里头还堵得慌,攥在手里便要往外走。

小童却将他拦下来道:“客官等一等再出去吧,等外面彻底消停了再走。”

裴琰心下一慌,“外面出了何事?”

“昨夜有匪寇杀进来,将驿馆里有钱的公子和财物全都劫走了!亏得您宿在我们这破烂的酒肆,侥幸逃过一劫!”小童斟酌道:“或许您那两位朋友也被抓了,那帮匪寇抓的可都是有钱人!昨天菩萨姐姐给了我们一片金叶子还有十两银子,够我们挨过寒冬,只求佛祖保佑菩萨姐姐平安!”

裴琰的脸色登时白了,再不顾及小童的劝阻,推开门跑了出去。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