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二回 无故(1)

淳衍道:“乐施主天纵奇才,可惜不幸命丧洞庭。让人扼腕。”辛鱼乐道:“扼腕没有斩草除根?”淳衍听他出言讥讽道:“既然辛施主执意要趟这趟浑水,老衲也没有办法了。”回风徐冷笑道:“当年你父亲狂妄至极,冒天下之大不韪。如今你不但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真当正派之中无人吗?”

辛鱼乐道:“家父只是个武痴,既无意与各位争雄,亦无开门收徒之念想。只因江湖草莽胡乱说的几句,便被围杀于洞庭湖。今日你们得知还有我这个孽种,不斩草除根能善罢甘休吗?”

峨眉掌门道清也参与了围剿乐至尊,道:“辛施主所言也有道理,贫道想起当年之事,也常反思内心嫉妒。”说着轻叹一口气,道义道:“师兄!话虽如此,但乐至尊当年与人比武也杀伤了不少武林同道,咱们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青城派尚搭并未参与那次大战,但师父和师叔却是此战而亡,对乐至尊恨之入骨,大声喝道:“狂徒余孽,还不速速下来领死!”

辛鱼乐微微一笑道:“好啊!我答应了陈焕,如果我击败了诸位,这祭坛就有我来点燃。如此一来我既报了父仇,也压了阴阳教一头。如果我输了,就劳烦诸位了。”

仙菊苑听他们罗里吧嗦的,有些不耐烦,道:“他们怎么还不打?这么唠唠叨叨的好烦人!”李清影道:“这个辛鱼乐还是有些手段的。”仙菊苑问道:“怎么说?”李清影道:“五大派攻上无极门,本来就是要杀死陈焕,毁掉无极门。如今陈焕已经离开,想杀死他已是不可能。无论谁胜谁败,都会毁掉无极门,这不免让五大派有些人心生退意。”

仙菊苑道:“原来说话这么麻烦,还不如直接打。”李清影知她素喜争斗,只好摇摇头。

辛鱼乐道:“不过诸位要小心,陈焕下山的时候,并没有答应我不在山底埋伏。”五大派吃了一惊,与晓梦迷蝶争斗,无论输赢,都会损失惨重,若阴阳教背后突袭,如何全身而退。

道义道:“你不必唬人,你与阴阳教素有仇怨,明知就算赢了,也下不了山,你还会主动请君入瓮?”辛鱼乐道:“我的目的是报仇,毁掉阴阳无极门,无论输赢,我都做到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随即笑道:“我和诸位不一样,我没有争霸江湖的野心,更不需要一个名震天下的门派。”

他与陈焕颇为相似,一袭洁白无垠的白衣,风度翩翩,不知为何,李清影总感觉陈焕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人倍感压力,但他十分严肃的话语总让人觉得如同儿戏。

淳衍向两边看去,却见道清道人眉头紧锁,回风徐面色如霜。

回风徐道:“大丈夫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今日既然遇到了你这个不知悔改的奸徒,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说着纵身一跃,飞身上前,刺向辛鱼乐。只见他剑势凌厉,直刺他胸口,行至途中,剑招一分为三,分刺辛鱼乐两胸和咽喉。

杨度从旁倏地窜出,只听的“叮”“叮”“叮”三剑逼退了回风徐半步。跟着抢上前,连续攻出十三剑。回风徐冷不防,被打得节节后退。他身为一派掌门,看对方招式迅捷,远胜常人,急忙变招,边退边挡。电光火石之间,挡住对方如芒一般的进攻。

辛鱼乐道:“杨兄且慢!”杨度冷笑一声,退到辛鱼乐身后。辛鱼乐道:“淳衍大师,若是这般胡乱杀一通,也没什么。辛鱼乐上山时已经当这条命不存在了。不过各位可是尊贵的紧,毕竟灭了阴阳教总坛还要对付敌人的背刺。在下有一个提议,请诸位参详。”

淳衍道:“辛施主请讲。”辛鱼乐道:“当年追随父亲之人极多,不过树倒猢狲散,现在只有六位前辈还不离不弃地跟着我,我们七人每人设下一道难题,有些是动手的,有些不是。只要诸位连破七关,到时我等自会后退。辛鱼乐也发下重誓,无论结局如何,此生绝不入中原。不知淳衍大师意下如何?”

淳衍道:“此事我需要与诸位掌门商议一番。”辛鱼乐道:“给诸位一炷香的时间思考。若到时诸位没有给在下一个答案,那么就乱杀一通,看谁的手腕硬了。”淳衍道:“阿弥陀佛。”

这时,宣作冰带着九龙门之人来到身边。一行人到了一个隐瞒之处,将昨天遇到陈焕之事说了。众人听说阴阳教李代桃僵之计,心中均是一凛。李清影道:“风神、影神下山,看阴阳教山下布阵,用九龙门记号联络,”叶氏兄弟齐声道:“是!”李清影道:“裴兄、单兄,四下探查一番,看看有没有他们的人埋伏。刀九至今没有出现,不知道背后谋划着什么。”二人齐声道:“是!晋国公!”

李清影道:“花神到第七层前守着,避免有人偷偷上第七层。”元心师太道:“是!”略微迟疑道:“龙头,你可否还记得唐妩那个小丫头?”李清影想了片刻道:“就是上次在太湖重伤的那个?”元心师太道:“是!本来她也要剃度出家的,但上次事件后竟不想出家了,反而离家出走。”

仙菊苑道:“是不是看到了夫君英明神武,想嫁给他?”元心师太白她一眼道:“她离开太湖后边没了下落,刚刚属下无意中发现她竟然混在晓梦迷蝶中。”李清影吃了一惊道:“她跑的够远的。不过出不出家本是个人情愿,不必强求。”元心师太道:“龙头说的是。掌门师姐也是此意,只是百花门有许多禁忌,属下担心唐妩会不小心泄露出去。”

李清影道:“至少目前看来,她并没有这么做。”沉吟片刻道:“这样吧。劳烦冰神去七层守护,花神与我在这里看双方如何较量。”二人齐声道:“是。”

他们商议时,那边也商议完毕。淳衍道:“老衲愿意接受辛施主的提议。不过无论如何,双方难免有所损伤,此战之后,双方皆不可再找对方复仇,不知辛施主意下如何?”辛鱼乐道:“大师之意甚好!此战若是输了,辛鱼乐也无言面对死去的老父了。”

淳衍道:“敢问辛施主这第一关是什么?”辛鱼乐道:“第一关乃先父手下第一剑客杨度的剑法,诸位只可遣一人出战,杀死或者打掉他手中长剑,就算闯关成功。”

他话音刚落,一人从人群中走出道:“在下挑战杨剑客的长剑。”却是华山派冉克。原来五大派刚刚商议时,已经想到很有可能是连续七场大战,故而面对每人都已经安排人对阵。杨度剑法超群,二十年前已经名震天下,有“长江剑侠”之称,后被乐至尊击败,十分佩服他的剑法,拜入门下。他已经二十年没有在江湖中行走了,除了阴阳教之人和李清影,没有人知道他的武功究竟有多高。

冉克作为华山弟子,乃是回风徐的师弟,无论长相还是性格都颇有燕赵大侠之遗风,据说武功已经远胜回风徐,只是他素来淡雅,掌门杂事诸多,无法专心习武,故而没有被选做掌门。

众人各自回头,只空出场中一片。二人拱手施礼,更不答话,蹂身而上,只听得噼里啪啦一阵乱想,电光火石之间已经过了几十招。

杨度剑法深得“快”字精髓,如闪如电,如暴风骤雨,如晴天霹雳。

冉克作为华山得意弟子,深得“险”之奥义,如临深渊,如灵蛇出洞,如春冰虎尾。

杨度剑招奇快,冉克险中求胜。晓梦迷蝶之人故然眉头紧锁,五大派之人也觉惊心动魄。

忽的,杨度飞身而起,手中长剑刺向冉克小腹,行至途中,剑招猛地一转,竟向上刺向冉克咽喉。冉克吃了一惊,杨度剑法超群,乃是以速度为胜,没有虚招,没有中途变招,这一招在别人手中平平无奇,在杨度手中却着实让人意外。

冉克本已揉身反刺杨度咽喉,但杨度身在空中,这下他便可用剑托挡住剑托,自己剑招不受影响。冉克只好足下一点,先撤出身位,身子后仰,躲开这一击。

杨度变招奇快,剑尖在冉克剑上一点,身子在空中翻个跟头,飞起一脚,踢向冉克胸口。

冉克只觉对方这一剑点在剑上,十分沉重,身子不由得上前倾。感觉胸前风声赫赫,胸口后缩,身子抻得极长。

五大派之人齐声惊呼,这下虽然躲开这一脚,上身大开,全是破绽。杨度跟着又是一脚,还是冉克胸口。跟着又是一脚,连绵不绝。

仙菊苑惊呼:“这招好厉害!这个剑对剑的武功我就不会。”李清影道:“天底下武功多了,不会也很正常。”

冉克被杨度一脚踢中,跟着又是一脚,一连踢了七脚。回风徐大惊失色,眼眶欲裂,便要上前。却见剑光一闪,杨度手中长剑竟然忽的脱手,定睛一看,确实冉克一剑从杨度胯下刺入,穿过双腿之间,正中杨度右手手腕。

杨度手腕吃痛,正要下杀招,忽听得辛鱼乐道:“杨兄,这一关算他们破了。”杨度收回最后一脚,咬牙切齿,道:“是!”回风徐见状,已经跨出两步只好退回道:“快把师叔扶回来。”属下两名弟子道:“是!”快步跑出,将冉克扶起。冉克深受重伤,身骨断了好几根。回到阵中,早有华山弟子为他治伤。

辛鱼乐道:“第二关,由诸兄设下谜题,诸位派谁前来挑战。”诸戈茧道:“在下诸戈茧,武功平平,唯独喜欢琢磨各种事情,不知哪位前来挑战。”五大派面面相觑,原本以为七关都是比武的关卡,诸戈茧武功平平,本是稳操胜券,没想到第二关竟然是比猜谜。江湖中人大多心直口快之人,纵使有谋略也十分简单,何人没事研究猜谜?

道义道:“掌门,淳衍大师。道义武功平平,唯独喜欢琢磨各种杂学,请愿出战。”淳衍知他素有谋略,点点头道:“如此甚好!”

道义道:“多谢淳衍大师。”然后上前道:“在下峨眉道义,请教诸葛兄。”诸戈茧道:“在下姓诸,诸葛之诸,不过在下是干戈之戈,非诸葛之葛也。”道义道:“请教诸兄。”

诸戈茧微微一笑,让属下搬来一张桌子一张椅子,坐在椅后,取出两只碗和三个小球道:“道义道长,在下的这个小玩意儿叫‘三仙归洞’,一共两个碗,三个球,道义道长只要猜出每个碗中有几个球即可。”说着把袖子高高撸起,表示不会藏球在衣袖中。

道义不禁暗中叫苦,本以为这是什么猜谜、诡辩之类的事情,没想到是一个江湖把戏。这需要极好的眼力方可,他本就不以武功为长,但已到中央,不过想到诸戈茧武功也是平平,自己作为峨眉弟子,虽然比同门弟子不如,难不成还不如一个诸戈茧?说道:“好!”

诸戈茧展示手中的三颗球,同时展示碗中什么都没有,只见他快速将碗扣上,快速将碗掀起,把球抛入,又带着碗转了几个圈子,又掀起右边的碗,手快速的一掏,放入左边的碗中,然后双手放在面前,道:“哪个手或者哪个碗里有球?”

道义凝神静思,想着刚刚的情形。

仙菊苑道:“他手好快,我都眼花了。”李清影道:“不要跟着他的手,他的手会骗人的。”仙菊苑道:“那怎么猜?”李清影道:“这看似比试眼力,实则比试内力。他把球放入碗中会有轻微的磕碰,手中球交换时,如果一个球没有声音,如果两个以上的球会有球与球的撞击声。”仙菊苑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这个道士看来猜不到了。”

道义指着一个碗道:“左手一个球,这个碗有两个球。”诸戈茧道:“你猜错了。”说着双手摊开,把碗掀起,却将左手有三个球,碗中和右手都没有球。

诸戈茧道:“你们五大派,我给你们五次机会,任意一次猜对就算你们过关了。如果过不了的话,诸位就请回吧。当然你们可以换人。”

道义回头看向道清,又看了看淳衍,二人都是眉头紧锁,没有什么主意。道义只好道:“再来。”

诸戈茧微微一笑,和第一次一样,把手和碗展示一遍,快速扣上碗合上手,随着一番眼花缭乱的操作,再次把手和碗放在道义面前。道义眉头紧锁,回想着刚刚的动作,诸戈茧稳坐钓鱼台,微微笑道:“道义道长可有答案?”

仙菊苑面露难色道:“太远了,人又吵杂,我什么都没听到。”李清影道:“现在两个球在左边碗,一个在右边碗。”

道义想了片刻,终于指着碗道:“左边两个,右边一个。”仙菊苑道:“他猜对了!”诸戈茧微微一笑,道:“有进步。”打开碗,却发现左边碗中固然是两个,右边却什么都没有,反而是他的右手中握着一个球。

李清影一愣,仙菊苑道:“你猜错了。”李清影点点头,道:“原来如此。”仙菊苑道:“你发现了什么?”

李清影道:“他刚刚翻起碗的一瞬间,右手将碗中的球夹入手中。”仙菊苑目瞪口呆道:“他这么厉害!这么一来,那他岂不是永远都无法猜到了?”李清影点点头道:“目前看来,是这样的。而且刚刚这一轮他并没有用很多技巧,放进去就是放进去了,取出就是取出了,没有虚晃的招式。”

仙菊苑道:“什么是虚晃的招式?”李清影道:“就是打开碗,实际什么都没做,或者看着是放入,实际是取出的动作等等。”

仙菊苑敲着着脑袋道:“我头好痛。”

道义看的脸色惨白,额上汗珠不停地渗出,喃喃地道:“这该如何是好?”回头看一眼道清和淳衍。道清知道义素来从容,如今这表情,显然是已经认输,道:“道义,你先回来,我们和淳衍大师再合计合计。”

道义如蒙大赦,道:“好!”快步退出场中。五大派之人窃窃私语,各自猜测其中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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