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卅四回 无声(6)

李清影道:“我还是想不清楚,上官婉儿为什么要杀一心师太。师太恩泽广厚,若是他们以寺内尼众性命相胁,也会做出和一清师太一样的选择。”

这时,一清师太推门而出,道:“因为一心师姐想到了现在的局面,她希望你不要参与其中的任何事情。”略微一顿,道:“她当时想把你从上官府叫回来。”

李清影叹口气道:“可惜我当时浑然不觉!如果当时我也能如此,现在就不会这么麻烦了。”一清师太道:“事已至此,也不必过分自责。你杀了英相锡,算是给师姐报了仇。听我一句劝,你现在快走,趁皇上还没有下旨。走的越远越好。”

李清影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大唐疆域乃历朝历代里最大,我还能去哪里?”一清道:“贫尼有一建议,可供施主参考。”李清影道:“师太请讲。”一清道:“清影不妨就此消失,待过两年消息渐渐平息了,再出现不迟。”

李清影沉吟不语,因为还没有给武隐隐报仇。

公孙玉道:“我们现在去长安,把花蕊和福禄寿接出来。现在是我们找李芊儿。等我们消失了,李芊儿就会来找我们。”

李清影有些心动。

公孙玉拉起他的手道:“我们走吧,好不好?”李清影听她话语温润,回头看时,楚楚可怜,不由得气血上涌道:“好!”

公孙玉面露喜色道:“真的?”李清影道:“再不走我就再也走不了了。”公孙玉扑在李清影怀中,紧紧抱着他,这时她才觉得这个男人真正属于自己。

李清影也紧紧抱着她,当他真的下定决心之后,觉得一切也没有那么难。

一清师太道:“贫尼告退。”她知二人武功高强,虽是半夜,也可安全离开此处。

二人连夜下山,山路难行,二人武功虽高,到得山底,天已大亮。

公孙玉看李清影眉头紧锁,问道:“后悔冲动了?”李清影道:“有一点。不过不是因为李芊儿,而是因为皇上。”公孙玉道:“担心皇帝什么?”李清影道:“皇后、昭仪、女儿现在都想对付他,他身边已经没人了。”

公孙玉道:“你想帮他,只有在外掌握兵权,让她们不敢轻动,但这在他看来是造反。”李清影点点头,不但如此,李显已经在剥走他仅有的权利。李清影苦笑道:“就算我不走,也帮不了他。”公孙玉道:“离开不是不管,隐隐的仇还没有报不是吗?”

李清影忽然道:“我终于明白李显那道圣旨的意思了。”公孙玉道:“什么意思?”李清影道:“这个宝藏对皇帝来说并不算什么。他要给我一个‘携宝私逃’的罪名,让我彻底消失。”

公孙玉面露喜色,不过还是道:“为什么?”李清影道:“我闯宫杀人,皇帝若想杀我,我已经死了无数次了。他却赦免了我的罪责,只是降职了事。但之后又收回了九龙门的权力,还让我限期找回宝藏,这似乎又是想找借口杀我。他为何要做这等自相矛盾之事?”

公孙玉道:“正是如此。”又道:“以皇帝之能,不可能想到如此复杂的计谋。到底是谁帮他出的主意?”

李清影摇摇头道:“不知道。不过这个计谋似乎不完全是帮皇上。我本来就经常不在朝中,离开对皇上本来也没什么影响。而且皇上周围现在都是皇后的人,已经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万一她们真的政变,谁能救他?他让我离开,似乎是要我置身事外,但之后呢?我如何救他?”

公孙玉道:“此人能如此谋划,必有后手,不如静观其变。”李清影道:“我离开了,他连我找都找不到,如何能部署后面的动作。”公孙玉道:“能布如此之局者,必有方法激你出山。”

李清影点点头,道:“有道理。”随即笑道:“看来是我们习惯了自己谋划。现在自己成为别人谋划的一部分,反而不习惯了。”公孙玉道:“这样也不错!至少不必那么操心。”

说话间,正到了一个小镇。二人来到一个馄饨铺子,老板刚刚张铺,已有三五人在等。

二人也寻了个干净的位子坐下。李清影想通了前因后果,只觉一身轻松。公孙玉看他满面欢愉,也是十分开心。

这时,听得旁边有人道:“你听说了吗?绛侯乃是高宗皇上的嫡孙,乃是真正的天命之子,合当继承大统。”二人回头一看,却见那人面如瓦片,满脸尘灰,只有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展示着自己的精明。

旁边一个老者道:“你可不要瞎说。当年武皇生下的是个女儿,绛侯是皇上的外孙。哪能继位做皇上?”

瓦片脸道:“您老这就不清楚了吧。”说着又压低声音道:“若他只是皇上的外孙,怎么可能寸功未立就封为国公?没多久就封了王?而且赐姓为李?这是因为他本来就应该姓李!”

那老者道:“少见多怪。皇上的外孙为什么不能奉国公?武三思一个外戚都能封梁王,作为皇室子孙封王很奇怪吗?至于赐姓,那更简单了,契丹人、回鹘人都有被赐姓李的,何况本来就是皇室子孙?”

瓦片脸道:“只有一样自然不值得惊讶,但两个事情同时发生,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吗?”老者道:“武皇当年愧对自己的女儿,年老了见到外孙,好生疼爱,破格提拔,有何不解?”

瓦片脸道:“我拿出一个东西你必然相信。”老者轻蔑一笑道:“什么?”瓦片脸道:“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你不能和别人说。”老者道:“你快说,只是茶余饭后的闲谈,有什么打紧的?”

瓦片脸道:“这样最好!”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黄绢,低声道:“这是我一早在门外的树梢上捡到的,已经被风撕的粉碎。”说着打开黄绢,指着上面的朱砂痕迹。

影玉二人顺着看去,却见上面写着“王乛”,略加思索已经明白这是皇的下半边,子的上半边。

老者脸色一变,道:“哪来的圣旨?”瓦片脸道:“这哪里是圣旨,这分明包裹绛侯父亲的兜子啊。”老者道:“这不可能。这肯定是圣旨上的一部分。你毁坏圣旨,如同造反。我……我可不敢与你说了。”说着起身快步离开。

瓦片脸也忙道:“喂,张老头,你别走啊,你要给我保密啊!”他面容焦虑,声音也忽的极大,一面说着一面起身追去。

影玉二人相视一眼,昨天的黄色锦缎二人还在怀中收着,不可能随处飘去,而且就是一块空空的黄绢,上面什么字都没有。

这张黄绢存不存在不重要,上面写什么不重要,在恒山附近出现才重要。

至于为什么让一清师太准备黄绢,这本来就是给刀九设下的圈套。只不过刀九逃走了,英相锡死了。

此时太阳初升,金光四射。给寒冷的冬日带来了一丝温暖。李清影脱口而出道:“朝堂皆禽兽,江湖满豺狐。日出人先走,独遗妻子哭。”

公孙玉上前牵着她的手道:“我们还会回来的。”李清影紧紧握着她的手道:“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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