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番外·游园惊梦

师哥和师父回来的那天是北城近日难得的好天气,晴空万里,凉风吹拂,戏班的人一起吃完了中饭,各自散去,练功的练功,出门的出门,只有姜月满搬了一把木椅躺在上面晒太阳,跟其他人一比,怡然极了。

肚里有粮,头顶有太阳,舒服的人脑袋发晕,晕的人瞌睡连连,所以她并没有听见院门被推开的声音,只是迷迷糊糊觉得晒在自己身上的阳光变弱了些,她思索着是不是风吹来了云,遮住了太阳。就这般想着,她陷入了沉眠,一睡就是一下午

日落西山,蓝色天幕被金橙色霞光覆盖半边,橙红愈演愈烈。姜月满刚醒,睡眼迷离,有些不解的看着自己头顶上的纸伞。

脑子还没清醒过来的人,一时间竟没看出这是自己师哥的伞。

这时旁边等了许久的人开口道“醒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伞就被人移开,执伞的人模样清冷凌冽,可他盈盈笑意,衬着已经漫天铺盖开来的晚霞,宛若冬水回暖,一两分的暖意在寒冷的衬托下更显出众。他笑着,语气中带点埋怨的意味“阿满真是贪睡,师哥等了你好久”

姜月满喜不自胜一下坐起身来,瞌睡也全醒了,一张嘴就源源不断问道“师哥,你可算回来啦。嗓子好了吗?师父呢?他也回来了吗”说着她反倒埋怨起来“师哥,你要回来也不早点派人说,我和西河好去接你啊,亏得你好,闷不做声的回来。寒酸!”

苏尔年笑的开心,极有耐心的顺着她的问题一个一个回答“嗓子好的差不多了,但还是有段时间不能登台。至于师父,她进城时碰到几个好友,一行人去吃酒了,还要晚些才会回来。”

“哦”姜月满犹豫道“师哥,你们不在的时候,杜远来过”

提及杜远,苏尔年神情未变“他有说什么吗”

她摇头“没有,他只说要见师父,嗯……这还是一个多星期前的事情了,应该没有什么急事吧?”

“我知道了,等师父回来我在跟她说吧”

姜月满看他神色淡淡的,情绪完全没有起伏,好奇道“师哥,你听到他名字就不生气吗?他做了那么多坏事,别说楚小花了,连西河每次听到他名字脸立马就冷下来”

苏尔年顿了会儿,似乎是想到什么好玩的事,语气耐人寻味“阿满,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况且我也不是那两人,对杜师弟可没那么多情谊,自然不会生气”

见他这样,姜月满本就没消的火又冒了出来,一下子从椅子上窜起来“他离开戏班没错吧?抹黑师父没错吧?你嗓子哑了没错吧?什么叫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样,这是他自己做的!”

苏尔年好笑的看着她,妥协道“好了,好了,是师哥说错话了,师哥的不对,别生气了”说着拉着她坐下

姜月满嘟囔“哼,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左右与我没关系”她看自己师哥笑眯眯的模样,叹了口气“师哥,你以后吃喝多注意点,看到杜远就绕着点走,免得他又来害你,知道吗?”

“嗯嗯,知道啦。不说这些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怎么样?”

姜月满撇嘴“我能有什么,吃好喝好,练功,然后想你和师父”她故意漏掉了一个人没说,那就是陆卿川,她知道如果说出来,就见不到了

师父最讨厌和这些权贵有牵扯,这两天她也冷静的想了想,先生对她是有些情谊的,而她同理。

可以后呢?她如果有自知之明一点是不该想着以后的,可谁叫先生那人实在太好了,明知不可能还是生出许多不该有的心思,妄想这份天差地别的感情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她不说,不代表谢尔年看不出来,但他不问,只是伸手捏捏了师妹肉乎乎的脸,口里念念有词“阿满,阿满快些长大……”

这句话很多很多年前,彼时年纪尚小的人也说过

两人拉着勾,小男孩正经着一张脸,认真说‘阿满,阿满快些长大,师哥娶你过门’

明晃晃的暗示,姜月满不明白,两人拉勾的约定,年少不记事,她早就忘了

晚上,戏班的主人回来了

谢靖月,曾经北城最有名的角儿,不过也只是曾经,她早十年就不登台了

姜月满和西河带着戏班的人都等在前院,师父还在整理行李,姜月满环顾了一圈,有些疑惑,不知怎么的师哥还没来。

楚月桂闷闷不乐的,一脸愁容。她只好缠着西河聊天,解闷

可西河不知怎么了,心不在焉的,她好几次和他说话,都是过了好久才得到一个敷衍至极的回应

姜月满用身子撞了他一下“你今天怎么啦?被哪家姑娘勾了魂儿,怎么问你话都不带理的”

西河掩饰的笑了笑“没什么,我只是心里有些不安,最近外面挺不太平的,我怕……”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急性子的姜月满打断了“这有什么的,外面什么时候太平过,就算打仗了,我们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左右与没关系的,顶多日子苦一点“

西河沉默,过了会儿仿佛自言自语的小声道“如果是和你在乎的人有关系的呢?”

声音不大,但姜月满听的一清二楚,西河的话令她不可避免的想起陆卿川,像他那个地位的人,北城打仗了,他一定会冲在最前面

那她怎办呢她若是他的妻必定是要死生相随的,可她若只是他的过路人呢?

两人同时沉默下来,这时有人提醒道“师父来了”

一句提醒,本还散漫的一群人赶紧站的笔直,朝着来人恭恭敬敬行礼,齐声道“师父”

花白头发老人微微点头,平静的眼神从每个人身上过一遍,最后回到姜月满身上,沉声道“多久没练功了?”

突然被点到的人,心猛然一跳,小声道“每天都有练”

“我才走一个月,不说别的,你这身型圆了一圈,每天练功就是这样吗?”谢靖月语气淡淡的,不怒自威,令姜月满更加紧张

她只得老老实实认错“师父,我不该偷懒贪吃”

许是诚实,谢靖月不争气的白了她一眼,没在说什么,反而看向了她旁边的人“西河”

“师父”西河忙不迭应道

谢靖月放缓了神色,拿出一个信封递过去“我这有一封津远城的信要你替我去送,可以吗?”

西河还没说话,姜月满抢先开口“师父,津远城啊!您有什么信送这么远,还非要西河去”

谢靖月斥道“闭嘴,你的事还没完”

“我还能有什么事啊”她小声嘟囔

西河接过信“师父,我去”尽管他也很疑惑,为什么要他去津远城送信,但手上的动作却是不敢慢一步的

谢靖月盯着他看了会儿,莫名叹气,语气也柔和许多“这封信不急,你可以慢慢送”

“好的,师父”西河恭敬的回道,他可跟师妹不一样,尽管师父对他再缓言好语,他也不敢像师妹一样放肆

“剩下就没事了,月满留下,其他人散了吧”

戏班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只有姜月满苦着一张脸,慢吞吞的跟在自家师父后面

“师父,还有什么事吗?”一进内屋,她先乖乖的倒了杯茶递过去

谢靖月接过茶,吹走上面浮着的茶叶,喝了一口,才缓缓道“我不在的时候,有新认识什么人吗”

姜月满沉默,脸上的笑僵在脸上,她可以跟师哥撒谎,但师父面前,她是万万不敢的,也不能的

“有”

“还有些长进,知道撒谎瞒不过我”要不是杜远那孩子特地过来告诉她这件事,这丫头不知道要瞒多久

姜月满知道是自己不对,可她并不觉得和先生认识是什么不好的事“师父,他人挺好的”

“人好有什么用,你知道他身份吗”说着谢靖月皱眉,语气怀疑“月满,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她不说话,谢靖月愈发肯定,这丫头是她看着长大的,若不是真的喜欢上了,不至于如此瞒着

她气急一拍桌子“姜月满,你给我趁早死了这份心,他那种人沾不得”

姜月满想反驳,从小在戏班里长大,达官贵人她也见了很多,身份之别确实是一个难以逾越的鸿沟,身份差距带来了太多差距了,学识,见识,能力……

可她也会努力的啊,努力配的上先生,不需要和先生一样厉害,只要能帮的上他就可以了

谢靖月看她闷着头不说话,就知道自己这番话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到底是自己带大的孩子,有些话不忍心说,且说了未经世事的女孩也听不懂,总是要自己体会一遭才能懂,可她真不想让月满受这种苦

一种间隔数年的疲惫又从灵魂深处蔓延开来,从自己养大的孩子身上,她竟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从这种相似中,她甚至可以看到月满的未来

谢靖月“算了,你出去吧,我乏了”

姜满月小心的看了眼师父,见她不是生气的样子,战战兢兢的心总算放了下来“那师父早些休息,我先回去了啊”

“嗯”

次日一早,西河便拿着信辞行

天光微亮,薄雾朦胧,姜月满挽着师父一起给西河送行,她看西何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只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好像多年前她也是如此和师父,看着一个人的身影,渐行渐远

她没仔细想,比起一个模糊的身影,她更在乎的是今天是和陆卿川约定见面的日子

谢靖月看她心不在焉的样,问道“西河走了,你魂也飘走啦?”

姜月满忙掩饰道“我是在想,津远城有多远,西河他没出过远门,一个人不知道会不会找不到路,会不会迷路,会不会走错了路”

谢靖月笑她瞎操心“我当时是在津远城见到他的,你说他会不会不认识路”

“西河是津远城人啊?姜月满吃惊极了,戏班里大多数是北城人,且西河完全没提过津远城,她直接以为西河就是北城人“那师父你去津远城干嘛?”

老人拍了拍她脑袋“说错了,西河不是津远城人,他是逃荒去津远的。至于我,我本就是津远城人”

姜月满恍然大悟“这样啊!说起来,我还没去过津远城呢,那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啊?”

提起家乡,谢靖月语气多了些温柔和怀恋“津远城啊……那里四季如春,城镇不大,邻里之间都相互认识,是个定居的好地方”

姜月满不解“津远城那么好,师父你为什么要定居北城啊”

谢靖月垂着眼,脸上带着丝丝笑意,想了很久才开口“因为我年少时,在这里见到了比津远城更美的景色”

老人笑着,目光闪烁望着远处,远方的尽头似乎她日夜牵挂的人,以至于她孤独屹立在此数年

姜月满不懂,不应该是令人怀恋的记忆吗?怎么师父看起来如此悲伤。她犹豫着开口“师父……”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干巴巴的定在那里

谢靖月听到她的声音,回过神看着自己养大的孩子,目光沉静而温和“月满,千万不要喜欢上一个不能在一起的人,她爱你也好不爱你也好,你千万要守住自己的心,,不能在一起就趁还能离开时,离的远远的,那样就不会伤心……”

听着师父仿佛自言自语一样的话,她不自觉的点头,可她不懂,所以日后一个人跌的头破血流

夏末的雨总是格外的多,豆大的雨滴密集的打在屋檐上,打在伞上,打在人身上,形成一道道雨帘,隔绝了人的视线

姜月满毫无形象的坐在茶馆楼上靠窗的位置,看着窗户外面一顶一顶的伞面发呆,不一会一顶与清一色油伞不同的黑色西洋伞映入眼帘,看到的一瞬她下意识的坐正的身体,勾着看窗外的脑袋也老老实实的收回来

于是陆卿川一进来就看见小姑娘刻板且生硬的坐在窗边,脸上不知是严肃还是紧张,总之是板着一张小脸,聚精会神的盯着桌子看,不知看些什么

他有些好笑的走过去,还没开口说些什么,就见正襟危坐的人突的一下站起来,看着自己嘴张了又张,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也许是觉得自己这样太傻,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两人看着对方,却都只是笑着不说话,空气中弥漫的不只是雨带来的潮气,风的寒气,还衍生出了一股似有若无的暧昧气氛

陆卿川率先打破沉静,自然而然的拉着她坐下,语气熟稔“等了许久?”

“没有”她现在的注意力全在被人轻握的手中,先生的手有些凉,她隐约能感受到他掌心和指腹上的茧子,不像一个贵公子该有的,应当是常年握枪留下来的,她总有些难以想象,陆卿川这样高雅精致的人,穿起军装拿起枪该是什么样子

陆卿川看她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带着些无奈的笑意“回神了”

“啊”姜月满呐呐应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走神了

他饶有兴趣问道“在想什么呢?”

姜月满不好意思说实话,含含糊糊掩饰了半天,突然想到了被她妥帖安置在一旁空座椅上的东西,灵机一动“在想给你带的礼物”说着她拿过扁扁的正方形盒子递给面前的人

陆卿川好整以暇,接过礼物“现在可以拆开吗?”

“当然可以”

他微微一笑,然后拨开盒子上的卡扣,打开后里面还包着一块绒布,陆卿川没有继续掀开绒布,转而问道“唱片?”

姜月满点头“这张录的是冯老板的长生殿,我想着先生你喜欢听戏,冯老板是戏曲名家,他的长生殿更是一绝,所以才送这个给先生”说话时,她一直看着陆卿川,因此也没错过他一瞬间的皱眉,紧张道“先生不喜欢吗?”

陆卿川笑着看她“嗯,不喜欢你叫我如此的生分”

姜月满提的高高的心因他一句话陡然落下来,一上一下磨人的很,可她只觉得的好笑,面前这人斤斤计较的样子与她脑海中的印象完全不一样

这时她已经放松许多,面对陆卿川算得上亲昵的行为,也不觉得难以招架,反而是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我觉得叫先生也挺好的,只要别人不这样称呼你,我就是唯一,不是吗?”

这下换陆卿川愣住了,姜月满罕见的看他这副模样,不免笑的明媚,故意问道“先生觉得怎么样?”

陆卿川低头微微一笑,缓缓道“甚好”

“那先生喜欢这份礼物吗?”

“喜欢,但若是你自己的我会更喜欢”

“行啊,先生喜欢什么戏,有空我去灌音,下次见面送给先生”

陆卿川思索了会儿“汤显祖的牡丹亭,会吗?”

姜月满在他说出汤显祖名字时,笑容就绽开了,语气里掩不住的骄傲“小菜一碟,我师父的拿手好戏就是牡丹亭,我师父你知道吧,十几年前那可是北城的名角,可惜你听不到了”

陆卿川面上并没有惋惜“谢老板的牡丹亭确实唱得一绝,可惜母亲去世后,就找不到了”

听完他的话,姜月满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唱片?你说我师父的唱片,不可能吧”她师父最讨厌的就是这些西洋传来的玩意,她曾说戏曲是口口相传,心心相授,一向不喜欢唱片这种形式

这张唱片还是师兄瞒着师父的收藏,

陆卿川并不了解这些,见她反应这么大疑惑道“怎么了吗?”

姜月满自知自己的反应太过了,连忙道“没什么,没什么,只是想不到我师父也会去录唱片”她岔开话题“外面的雨小了些,要出去逛逛吗?”

陆卿川欣然应允“嗯”

北城是两人呆了小半生的地方,大街小巷没有一处不知道的,可身旁有了另外一个人,竟觉得以往熟悉的一切变得如此不同

就像他办公厅对面的咖啡厅,以前搭过一个戏台子,多年前名震北城的谢老板就是从这里出来的

姜月满一边指着他看,一边说“早十几年前,我就是坐在戏台下看师父唱戏,可惜当时年纪太小,许多事都不记得了”

陆卿川听她的话细细算道“那时你应该不到五岁吧”

“差不多”

他笑道“月满可能我们早就见过一次了,我小时候母亲很喜欢听谢老板的戏,每天都往这里跑,偶尔会带上我”他略有些遗憾“可惜我当时小孩心性,不爱这些拗口难懂的戏文,总是不愿来,如若我日日来,说不得会早些认识你,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姜月满听他叹了口气,继续道“不过现在也不晚,辗转数年,我们依旧重逢”

相同地点,某一瞬间,他们在某一瞬间见过,即使当时擦肩而过,可多年后,有一人停住了即将交错而过的步伐,于是一瞬间被无限延长

两人并肩行走,撑着同一把伞,不知怎么得就走到了第一次见面的茶楼

姜月满不自觉的露出微笑,停下了脚步,抬头看向比她高许多的男人“先生,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可以”

她微微停顿了,然后深吸一口气,略有些紧张道“虽然现在问这个问题很突兀,但我还是想知道,你为什么喜欢我”

陆卿川没有马上回答,反而问了她一个问题“那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姜月满理所当然道“像先生这样的人,只要对一个人真心以待,没人会不喜欢吧”

他听到这个回答,眼里带笑,语气认真“那月满,我们是一样的,只要是你,我就会喜欢”

“或许你难以理解,但你是唯一一个令我甘愿停留的人。这世间数以千万计的人,我是这些人的过客,这些人也是我的过客,可唯一令我停留下来注视的只有你,这对我来说此生第一次,也是唯一次,以后也不会有”

“所以月满,你是不同的”陆卿川压低雨伞,遮住行人的视线,轻笑俯身在已然呆傻的人唇角印下一吻,一触而离

姜月满只感觉有什么凉且柔软的东西碰到了她嘴角,像一片从树上掉落与她擦肩而过的花瓣,还没来得及感觉到它的到来,便擦肩而过了

陆卿川浅淡的笑着,从黑色西装里拿出一样东西“佳人如斯美丽,情难自抑,自觉唐突赔礼一件,望你喜欢”

姜月满还没从哪个突如其来的吻中会过神来,就看到一个细长的盒子递到她面前,心想这哪是情难自抑,这分明是蓄谋已久

她伸手拿过盒子,打开来,里面是蓝水翡翠的簪子,样式是一轮弯月“很漂亮,我很喜欢”

陆卿川伸手抚了抚她的鬓发“喜欢就好,下次见面戴着吧”

她看着盒子里熟悉的玉簪,压下心中不解“好……”

她见过这根簪子的,应当是十年前,她当时八岁,北城正是严冬,她还记得那天的雪很大很大,大的模糊了人的视线

她在门口堆雪人,只看见一个素色的身影撑着伞临近,走近才看的到样貌,约莫比她师父大一点,三十来岁的样子,身量高挑,却有些瘦弱

她听这人说话,声音清润好听“小姑娘,你家大人在吗?”

小月满觉得这位夫人模样好看,便大着胆子接话“你说我师父吗?”

柳愫月笑着“对,她在吗”

“在的,师父在里面见客人”小月满见她往前走了一小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顿住了,然后弯下身子同自己说道“你能帮我跟你师父说一声吗?就说柳愫月来了,问她见不见”

语毕她从发髻上抽出一支簪子,交给自己“这个簪子给你”

蓝色的玉簪子,好看极了。小小姑娘,不懂什么,觉得好看便满心欢喜的收下了“好,我现在就去跟师父说”

她快步跑到院子里,手里拿着玉簪,高声喊道“师父,师父,柳愫月来了,柳愫月来了”

小月满不知道柳愫月是谁,但那位夫人就是这样交代她的。所以她不懂为什么师父会那么大的反应,牵着她的手紧的疼,可她不敢抱怨,因为师父看起来更疼

到了门口,那位好看的夫人还站在原地,不曾动过

谢靖月嗓子还没好,说话哑的难听“风雪这么大,何苦出来,在家做富家夫人不好吗”

柳愫月好久没见她了,虽然知道她嗓子还没好,可真的看到人,听她说话,才知道竟不好到如此

谢靖月继续道“玉簪你拿走”说着她轻轻推了小徒弟,示意她把簪子还回去

小月满不动,她很喜欢这个簪子

谢靖月见她不动,气的一把夺过,塞回柳愫月手上

柳愫月苦涩笑着“可惜了,我还想她给我们卿川做妻子呢”

“高攀不起”

她红了眼“阿靖,你非得如此吗?”

谢靖月深吸一口气,冷风灌的她嗓子痛的要命,可她就像没有知觉一样大声吼道“那你非得如此吗?说不见面的是你,而如今站在我面前的也是你”

“我只是想见你了……”

一句话,她一下丢了气势,苦笑道“可我不想了,我真的累了,戏我也唱不了了”

小月满敏锐的感觉到师父的不开心,于是她把自己的小手搓热,塞到师父的手里

那天,师父牵着她的手往屋里走,那位夫人往大雪深处走,两人都未曾回头,她再未见过那位夫人了,她记得师父的一句话

“月满,你若是喜欢上一样得不到的事物,千万不要表露出来,就当从未喜欢过”

她听话的点头,但不懂其中的意思。玉簪回到她的手里,可师父话中的意思她依旧不懂。

姜月满坐在镜子前,拿过先生送的玉簪插到自己发髻上,她坐了许久,看了许久,才一鼓作气的往自己师父院子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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