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程雅雯的日记

公元623年9月28日

秋天的草原正是绚烂的时节,这是一片由绿意盎然的草原、绵延起伏的群山以及蜿蜒的河流构成的绝美画卷。

我的世界变得异常简单,只有三件事构成:吃饭、睡觉和训练。

一天二十四小时,训练和睡觉各自占据了绝大部分的时间,只留下极短的时间给吃饭,可幸福是由吃饭和睡觉构成的。

我睡觉的功夫突飞猛进——在任何时间、任何场合下睡觉,坐着可以睡,站着一样睡,跑步的时候,一边看路一边睁眼睡,还有早上训话的时候,耳朵里面一串串音节飞过,眼睛睁着,还可以睡。

21世纪医院里面开设了睡眠康复科,专门针对那些忧郁的有钱人。

治疗手段形成了一门独立学科——睡眠神经学,从催眠术、睡眠神经再生到每天几粒特效安眠药才能睡上几个小时。

可在这里,睡眠拯救医生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我只要听到休息的指令——那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立马就可以倒下,即使脚下是个沙坑,也能像条虫一样,拱在坑里香甜地睡过去。

郭大人每天早上都会伫立在晨曦中,身体站得笔直,目光逐一扫过我们,唇角勾起轻蔑的笑容,用震人发聩的嗓音将我们数落一遍,在接近尾声的时候,他的嗓音变得有些嘶哑低沉。huye.org 红尘小说网

你从未想过这么个木讷寡言的家伙,居然有着一张刻薄、杀人不见血的嘴巴。

“一号,跑起来像蜗牛,吃起来像猪,每天长两斤肉,这里不是养猪场。再这样下去,你还是跟那些猪去作伴吧。”

“六号,世界上最愚蠢的人,就是自以为聪明的人。”

“十四号,我们只需要一把杀人于无形的利剑,你就是一只没用的、只会吃草的兔子,你见过能吃狼的兔子吗?我看算了,赶紧滚蛋吧!”

他每天都能绝无重样地咆哮五分钟,却从不使用亵渎神灵或是淫秽的下流话。他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我们的缺点,身体上的、智力上的、道德上的,基因上的,详细极了,极具侮辱性。

仿佛站在他面前的只是一堆废柴。

真是个毒舌王子,我暗暗给他取了一个绰号。

从每天早上的训话中,我大概明白在经过两个月的训练后,自己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跑起来比马快,使起剑来可以跟华山派掌门切磋切磋,跳起舞来翩若惊鸿——这个世界上能有这样的人吗?

这不就是个遇神杀神、佛挡杀佛、魔来斩魔的女魔头吗?

我做梦都想成为这样的人!

当那个色心不改的主人靠近我的时候,一把撕下他的面具,他惊慌失措地想要弄死我,可无论他出什么招式,都被我一一化解,我把他压在身下当马骑,他有气无力地看着我,伪装出一副傲娇的、宁折不弯的德性,没用,只要我把锋利的匕首划过他的喉咙,那抹凉意会让他恳求我原谅。

......

这一天我们一大早在食堂吃早饭。

吃饭是难得的休息时间,而且很自由,毒舌王子有一个值得肯定的地方,他从来不跟我们同时出现在那里。

每个人都胃口大开,放开吃,狼吞虎咽也没关系,至少我是这样的。

我的饭量跟过去相比成倍数增加,大口大口地吃着,面前就是有一头烤羊,也能眼睛一眨不眨地将它撕扯开来,扒拉进肚子。

在经过一周的艰苦训练之后,这里只剩下十三个人,两个人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在这里,你不会知道某个人为什么离开,除非在她离开的时候正好碰到她,而她又主动向你透露了某些信息。

大家心照不宣,没有人会去探问究竟。

“十五号,”坐在我身旁的六号热情地递了一盘炒鸡蛋过来,“郭大人每天针对你,你瘦得跟竹竿一样,来,多吃点,好好补补。”

我微笑着道谢,又开始攻打炒蛋。

“知道九号昨晚睡在哪里吗?”六号神秘兮兮地凑近说道。

我仔细想了想,早上起来的时候九号的床铺的确是空的,可集合的时候,她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难道有什么蹊跷,我们如此乏味的生活急需这样的调味料。“哪里?”我问。

“别说是我说的,”她事先声明了一句,却又急不可耐地接着说,“跟郭大人在一起。”

“啊,”难以想象,我这才注意到他似乎从来都没有数落过九号。

“不可能!”十四号的脸忽地涨得通红,一副遭受巨大打击的神情。

“爱信不信。”六号眼睛望向前方,目光一闪,连忙垂下头去,专心致志地喝起粥来。

循着她的目光,我扭头一看,九号正拿着早饭站在距离我们不远处,她的皮肤不算白,个头不高,但胜在身材丰腴,此刻那圆润的双颊染上一抹耐人寻味的红晕。

她眉头微微一蹙,看了看聚在一起、切切私语的我们,与平日不同,并没有走过来加入,而是独自找了一个无人的角落坐下,埋头吃起来。

难道她都听见了?!

食堂里面顿时陷入诡异的静谧中。

每个人都埋着脑袋,大口大口地吃着、喝着,仿佛面前摆放着一席山珍海味,不经意间悄悄抬起头来瞥一瞥九号。

紧接着,大家又不约而同地都吃好了,一个个装作很自然的样子离开,脚步轻巧,闭口不言,撤退的时候没有丝毫混乱。

今天是体能训练的测试。毒舌王子站在队伍前方,眼睛望向西边的天尽头,指了指那团在晨曦中的黑影,“看见那座山了吗?跑过去,再跑回来,酉时回到营地,迟了的、累晕累死的以及主动退出的都视为不合格。”

剩下的人争先恐后地跑了出去。可我不,这可是马拉松,跑得快死得快,在经历过艰苦卓绝的第一次之后,我很清楚最佳路线以及节奏,于是我一把拉住了十四号,低声说,“跟着我,别瞎跑。”

她很听话。到中午的时候我们已经到了那座山,半道上我们见到趴在草地上一动不动半死不活的。

接着,一阵狗吠声如影随形地向我们靠近,一个骑在马背上的、一身黑色短袍的男人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又是一个,今天上午第二个了。”

他跃身下马,将晕过去的十号抱起放到马背上,然后那道极为矫健的身形跃身上马,转头望向我,“你们还不走,想要退出吗?”

我认出来了,他就是那天晚上出现在我面前的男人,看来他是毒舌王子派来找我的。还好没有接受他的邀请,坐在马背上回去,否则......

在回去的半道上,前方出现了一道蹒跚着的身影,九号,我心中暗暗佩服,她第一次就能跑在最前面,但我一定要拿第一,于是我叮嘱十四号加油,自己则紧紧地跟了上去。

得益于经常观看奥运会田径比赛,我悄悄地跟在她后面。

太阳落到了西边,天色渐暗,九号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我迈着大步超越了她,静谧中,只听到我们剧烈的心跳声,以及她绝望的喘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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