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程雅雯的记述

公元623年10月

公共勤务拍卖——在经历极为短暂、此起彼伏的应答之后,分配给我的诸多事项,首先是一个月内的脏活累活被瓜分殆尽。

但部分泛着花痴的脑袋们很不满意,因为她们不熟悉拍卖规则,以至于未能抢到机会,所以她们拉着我不让我离开,极力要求一鼓作气把下一个月,下下一个月的脏活累活都一并拍卖了。

我当然不反对。

结果剩下的日子我不但没有公共勤务,还捞到一天一个水果。想不到郭大人这么有魅力,女人们为了能去他的房间扫扫地、擦擦桌子、叠叠被子,愿意去扫臭烘烘的厕所,还愿意省吃俭用地给我供应水果。

这让我想起一件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奇特的事。有一天,我和大学的闺蜜一起去吃饭。

那个时候,我们每个人在食堂里面都有一个极小的储物柜,用于摆放碗筷。这样用餐结束就可以把碗筷存放在那里,方便。

当我打开储物柜的时候,惊奇地发现我才用了没多长时间的碗筷又消失了。“变态!”我恨恨地咒骂着。

“哇,太浪漫了,真是匪夷所思,这个学期已经是第三次了。”她羡慕又好奇地说,“为什么我的碗筷就放在你的旁边,却从来没有消失过。”huye.org 红尘小说网

她是物理系的,于是她拿起负责保护储物柜不受非法侵入的小铜锁,上上下下地仔细端详,闪着光的眼睛仿佛变成了放大镜,看了良久,眉头微蹙,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任何外力破坏的痕迹。”

然后她又慢条斯理地分析道:“这个神秘人吃饭的时候应该就在我们附近,这样他才能知道该拿哪一副碗筷。”

于是我们禁不住四下张望,却看不出任何端倪。

在我大学期间,我丢失的碗筷已经数不清,可我却从来没有搞明白它们到底去了哪里?它们是不是有着碗筷该有的好的归宿?以及是谁或者谁们带走了它们?

这件事真是盲目、幼稚而可笑。

在经历了一天乏味又艰苦的训练之后,这天傍晚时分,我们坐在河边的大石头上,手上挥舞着一根木头棒槌,对着面前被汗水浸透的衣袍一顿抽打。

洗完衣服后,我揉着酸麻的胳膊,惬意地躺在河边的草丛中,享受着难得的悠闲自在。

此刻,红色的落日给水面铺上一层神秘的光辉,给无垠的草色染上火红的颜色,让层层叠叠的云彩散发出金色的光芒。

紫色天空映出飞鸟的影子,我们渐渐被暮色环绕,彩虹般的投影包裹着整个世界。

这就是一个神话般的时刻,让人心醉神迷,令人无比向往。

我的思绪像一片白羽般飘忽,忽远忽近。

自从把公共勤务外包出去,每天除了吃饭睡觉,我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训练上,甚至过去爱睡懒觉的我每天早起一个小时,增加训练强度。

我一定会赢她。

郭大人很是奇怪。那晚之后,他又恢复了常态,每天早上训话的时候都要疾言厉色地批评我,单独遇到我却像见鬼一样退避三舍,这样正合我意。

而其他女孩通过拍卖会终于认识到谣言的荒谬,那种被孤立的、令人不爽的感觉渐渐消失了。

清凉的风拂过脸颊,耳畔传来充满韵律的嘭嘭的声音,那是萱萱仍旧在极为认真地洗着某人的衣袍。“哎,”想到那个暴力男,我不满地说,“如果是我直接扔在水里泡一下就捞起来晾着,随便洗洗就行了,最多跟你的衣服一样,你的敲三下,他的也敲三下足矣。

“你难道不怕把大人的衣服敲个大洞,大人怪罪下来就不让你洗了。到时候得不偿失。”

“马上就好了,别催。”我的话似乎打扰了她甜蜜的洗衣体验,我斜倚着身子,右手杵着脑袋,调侃地端详着她。

爱情真是盲目啊!

此刻,她洗衣服的棒槌放到一旁,双手将那件臭烘烘的男人衣服捧在胸前,一双眼睛正含情脉脉地凝视着那个不会说话、没长眼睛的东西。

她的手指轻柔地抚摸着光滑而柔软的衣料,那副陶醉其中的神情犹如朝圣一般。

她就这样翻来覆去折腾那件,过了好一会儿。我忍不住开她玩笑,“这可是丝绸的,你何不闻一闻,上面一定有他的味道。”

说到这,想到上面可能有的汗臭儿,我忍不住干呕了一下,可她真的拿起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我试图跟她讨论一些国家大事,我说,“隋炀帝到底是怎么样皇帝?”

陷入爱情的男女真的很奇怪,她的世界仿佛跟周围的一切隔着一道高耸的墙,阻隔一切声音,她仍旧像摆弄一件心爱的首饰一样折腾着那件内衣。

我又说,“听说隋炀帝昏庸无道,但我很怀疑这样的说法。”

这时她嗯了一声,看上去她对任何事物都没有什么兴趣,她对任何话题的回答都是:“嗯。”“真的么?”“哦。”“是么?”

“郭大人!”我突然惊声叫道。

刹那间她的身体像尊石像,那件丝绸从她的指间滑落,轻柔地落到水面上,仿佛想要逃跑似的,很快就没入清澈见底的水中,顺着水流向前飘去。

“啊,”她终于会动了,双手挥舞着、跺着脚大叫了一声,天哪,就是比中了一剑叫的还要惨。

我抄起棒槌,三步并作两步地跳入水中,追了出去,用棒槌把那件挑了回来。

她急的脸都红了,几乎要哭出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手,生怕一不留神那件又掉到河里。在安全地回到她的手中之后,她的脑袋四下张望,“郭大人在哪里?”这才恍然大悟被我骗了。

夜幕降临,在回去晾好衣服后,我回到了河边,如常,我不是一个日落而息的古人,夜晚很美,用来睡觉太可惜了。

草原上的星星就像镶嵌在一个恢弘巨大的墨色穹顶中,那深邃无际的黑蓝色令人遐想,万千星光冷静、清晰而闪亮。

白天充满烦恼和忧虑,让我的心中满是罪恶与邪念,这个世界看上去对我是如此冷酷,如此不公。

夜晚则充满慰藉的力量。这个时候,我的灵魂就像一个孩子,而夜晚就像一位慈爱的母亲,用温柔的手轻柔地把我拥抱在怀中,我不需要说话,那潺潺的水声,悠长的蛐蛐声,夜风吹过芦花的簌簌声......伴随着我,我的悲伤羞愧都消失了。

也许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恍惚间,我感到身上似乎有一抹温暖,我嘟嘟囔囔地说,“萱萱,你怎么来了,我很块就回去。”

可回答我的是一片静寂。

我诧异地睁开眼睛,一轮皓月高悬,皎洁月华如水,洒落在一道极为魁梧、巍然如同山岳的黑色身形上,柔和的银色月华勾勒出轮廓分明的面庞,那是有着跟现代人截然不同的面庞,分毫间透出英武与果敢。

见我醒来,原本坐着的他斜倚着身子,右手杵着脑袋躺在我旁边,温和而明亮的眸光投向我,嘴唇微微动了动,却没说话。

这个习武之人跟主人不一样,他喜欢便是高兴,不喜欢就拒人于千里之外,从他的表情和眼睛就能看到里面,他就是个直男。

直男居然将一件披风罩在我身上。我看了看微笑着说,“谢谢。”说完便把双手枕在脑后,迎着他的目光望向他。

“你怎么流泪了?”他的直率而诚挚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有什么委屈可以跟我说说。”

“是主人派你来的吧。”我决定跟他来直接的,“你告诉他,我与生俱来就是一个自由人,我的委屈就是没有自由。”

“主人只是派我培养你。此刻我只代表自己,”他目不转睛地望着我,“不管你从哪里来,到了这里只能接受这一切,难道现在不好吗?主人救了你,现在你也不用再待在那个鬼地方,你可以学很多东西。”

我表示赞同地点了点头。我觉得他既然是主人最贴心的侍卫,一定知道很多秘密,也许我应该尝试跟他成为朋友。

我需要朋友。欧阳云飞已经不知所踪,萧凯是昙花一现的朋友,萱萱是闺蜜,仔细想一想,这里能够成为朋友的人少得可怜。

“泓哥哥,”我抬起羞涩的眼睛低声说道:“天下熙熙,皆为名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的身份贵重,恕我冒昧,但我觉得人与人之间除了名和利,还有其他东西。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朋友?”他诧然却又欣喜地注视着我,“我愿意。”

“我来的地方人们从来不骑马,也不用剑。”我凝视着他,“按照你说的,入乡随俗,既然我在这里生活,我也想把自己的骑术和剑术练好,我希望你能帮我。”

他那英武的面容上露出孩子般爽朗而愉悦的笑容,看上去跟在人前阴沉着脸简直就是两个人。我说,“泓哥哥,你笑起来很好看,你应该多笑笑。”

他却摇了摇头,眸光一闪,转眸望向璀璨星空,“你们那里的人不骑马出门骑什么呢?”

本来我打算忽悠他,告诉他我们骑大象,或者骑老虎,可我害怕有一天他当真变出一头大象或者老虎让我骑,于是我决定做一个诚实的人。

我比比划划地描述清楚我们坐汽车,“汽车?”他更加好奇了。

于是我不得不解释汽车是什么,跟马车的区别等问题。

这一夜我回去很晚,但是我觉得自己真的有了一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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