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623年11月（续）
“等等，”我大声喊道，扑通一声跪到雪地上，尽管我心间发颤，仍鼓起勇气抬头注视着他，“主人，这次比试规定在午时之前回到营地就算是合格，并没有规定不能互相帮助。十四号按时回到了营地，她是合格的。”
明亮而温暖的冬日阳光洒落，他那高大、魁梧、健硕如同山岳般的墨色身形走到我面前，冷峻而犀利的鹰眸紧紧地盯着我，如剑的眸光似是覆了一层霜，令人不寒而栗。
也许这是第一次有人敢当众反驳他。
我迎着他的眸光而去，虽然心惊胆颤，可面容平静无波，仔细打量着他，试图能从中发现丝毫端倪。
他俯下高大的身子，伸出手来，温热的手指轻轻滑过我的脸颊，接着用力地捏住我的下颌，生疼，“你很聪明，”他的语气阴沉而冰冷，“处变不惊，下手稳准狠，的确是块好料。一块上等的璞玉，要好好打磨，才能成为至宝，杀人至宝是不能有弱点的。”
“杀了她！”噗的一声，一柄闪烁着点点寒光的短剑落在我面前，短剑的剑身呈现淡淡的青色，剑柄用质地温润的白玉雕琢，雕工细腻精美，在银白的雪地上散发出柔和曼妙的莹白光泽。
“啊，”我惊叫了一声。
这么美好的物件居然是杀人的利器，而且要用它杀死自己的朋友。huye.org 红尘小说网
这是多么可怕的人！
“主人，”我的眼泪禁不住涌了出来，伸手拉住他的袍角，哽咽着说道：“求主人原谅我刚才的莽撞，是我不懂礼数，求主人不要杀萱萱，是我错了......”
身旁的萱萱吓得惨无人色，全身哆嗦着伏倒在雪地上。
其余几人，六号、一号和五号，见状也跪倒在地，九号见众人都跪下为十四号求情，也跪了下来。
“将军，”郭泓走上前去，低唤一声，不待他多说一个字，主人抬头望向伫立一旁的侍卫，手轻轻一挥，“把十四号带走。”
“啊——不——”我几乎失去了理智，泪流满面，死死地攥住他的衣袍喊道：“求主人不要杀她。”
郭泓上前一步拉住我，低声说道：“将军已经饶恕她了，只是让她下去疗伤。”
我舒了一口气，连忙朝他叩头拜谢。
他低头望向我，眼睛里面幽光闪动，黑色面罩下的神情无从窥探，只能从那微微翘起的唇角感受到他的满足。
他俯下高贵的身子，温热的手指放到我的脸颊上，就像在把玩一件古玩般地擦拭着，“先别忙着谢，我还没想好怎么饶恕你哩。”
正当我惊愕又可怜地望着他时，“你在发抖？”他得意地咧开嘴笑了，营地里面一片静谧，他陡然哈哈大笑起来，洪亮的笑声在空阔寂静的雪原上回荡着......
“你既然求我饶了她的命，这世间的事情哪有那么容易，张口就来？”他悠悠地俯视着我，掸了掸被我扯皱了的衣袍，轻描淡写地笑道：“杀个人才能换她的性命。这个世间，她活下来便要有人去死，一命换一命，你可愿意？”
“杀谁？！”我禁不住浑身哆嗦起来，声若蚊蝇地问道。
“唉，”他踌躇不决地搓了搓双手，“这个世上该死的人还挺多，我得花点时间琢磨一下，找一个不太容易又不能太难的，我可不想郭兄费了那么多心思培养出来的好料第一次出去就一去不回了。”
“哦，”我为不用立刻去杀人稍稍松了一口气，只要萱萱能活下来，其他事情可以从长计议。
“今天比试谁第一名？”他的眼睛里面透出那种长辈特有的温暖、和蔼、关切的神情，跟上一刻那个阴寒冷酷的杀人狂截然不同，这人的演技可以得奥斯卡金像奖！
“任凭主人决定。”我怯懦地垂下头去，再也不敢在老虎头上拔毛。
“哈——哈——哈”他甚为畅快地大笑几声，似乎对自己的训练方式和训练成果很是得意，胸有成竹地沉声吩咐道：“把马牵过来。”
马？我的目光追随着前去马厩的侍卫。
杏黄色的日光流泻而下，银白的雪光映衬出一匹天神游龙般的白色骏马，白马比平常的马要高大，通体雪白如缎，四蹄之下弯曲如钩，细长的耳朵直直竖着，脑门生一撮黑毛，一双明亮的黑眸透出桀骜不羁的目光，正打量着我们。
我的脑子里面立马蹦出一个词：“神驹。”
“你们俩个谁能降服这匹马，便是今日比试的头名，这匹马本尊就奖励给她。”
“啊，”我吃了一惊，“主人，如果两个人都降服了呢？”
“不，”他微笑着摇摇头，“你们那的人真是不懂马，这可是乌孙国的大宛神驹，知道一马不侍二主的道理么？”
一抹轻蔑的笑意浮现在他的唇角，他居然知道我们那的人不骑马，果然不出所料，郭泓把我说过的话一字不落地禀报给他。
他的话音未落，耳畔传来一抹响彻雪原的嘶鸣，只见九号纵身一跃，已经骑在马背上，白马咆哮着，嘶吼着，四条腿腾空而起，想把她从马背上摔到地上，身体如同跳舞般剧烈地扭动起来，上蹿下跳地向白茫茫的旷野疾驰而去。
寂然天地间犹如一道跃动闪耀的银色闪电。
他的目光追随着白马跃动的身形，喃喃低语道：“来将军之女果然性烈如火。”
我心中莫名地懊恼，为什么自己总是慢半拍，总是胡思乱想，有句话是这么说的：“思想的巨人，行动的矮子。”
这么漂亮的、千载难逢的神驹肯定归顺那个大将军的女儿九号了。
又听得震人发聩的嘶鸣远远传来，在广袤无垠的千里雪原上回荡着......均匀而有力的马蹄声阵阵，由远及近，那道在碧空下极为醒目的银色闪电风驰电掣地回来了。
像是在炫耀，神龙般的白色身形在我们前方忽地停住，前蹄高高扬起，激起漫天雪花，在飘雪翻飞间，天神般的白马昂身玉立，仰起头对着烟光淡荡的长空，一声长嘶。
马背上已空无一人。
那双漆黑明亮眼眸闪着蓝色的光，露出调皮、高傲、挑衅、孤芳自赏的神情。
我咽了咽口水，心中狂喜，脑子里面回荡着一句话，“你是我的了。我也是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