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少年游09

屋子里没点灯。

借着月色清辉, 陆九思依稀看清了桌案的轮廓,轻手轻脚上前,放下瓷瓶便想离开。

“怎么?一刻不想与本尊多处?”

妖族中多有能夜间视物的, 澹台千里在这间没有点灯的上房中如鱼水, 自然走比陆九思顺当。陆九思还没摸黑走到门边, 已经抢先一步挡在门前, 将开了一条缝的房门合上。

//118312/《仙木奇缘》

是陆九思再朝前走几步,就会直撞进的怀中。

陆九思及时停下了步子。

澹台千里似是遗憾般轻叹了一声。

陆九思没有被的种种作态迷惑, 边退边道:“我与阁下, 似乎没有多深的交情吧?”

澹台千里笑道:“怎的没有?本尊不曾助你了升舍考?不曾为你压那姓钟的?你为地轴所伤,经脉残损, 难道不是本尊用了……秘,才将你的经脉修补完好?”

“便是不提这些,你答应了每旬与本尊取一次血。今日还没取血,你就想走,这又是什么说?”

陆九思已退到了桌边,握住放在桌上的瓷瓶,如同举着盏明灯照亮暗夜一般,安心道:“阁下却是误会我了,这不是给你送血来了吗?”

澹台千里看着被举在身前的瓷瓶, 低低地笑了一声。

“你倒是主意多。”

这确实是陆九思刚想到的主意。huye.org 红尘小说网

是妖王没跟着下山, 是个重承诺又怕麻烦的人,为了避免对方秋后算账, 多半还是会履行每旬取血的约定。那就只能自己取了血, 装在瓷瓶中,托人或者用些术给对方寄回山上。

现下对方虽然跟着来了,可以这般操作啊。

自己取好血, 装在瓷瓶里送来,既可以自己控制取血的地方、血量,又可以不必在妖王这儿耽搁时辰,岂非一举两?

澹台千里上前几步,从手中接瓷瓶。

陆九思道:“阁下慢用,我先走了。”

“稍等。”

“好。”

陆九思嘴上说好,脚下不停,眼已经够到了紧闭的房门,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叹:“你急着回,是想同你那小师侄继续胡闹吗?”

陆九思停下脚步,生硬地回头道:“阁下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

澹台千里一手握着那枚瓷瓶,却不开,随意置于手中把玩。仿佛那并不是心心念念讨还的陆家血脉,只是一时兴起才多看几眼的小玩意儿。

“先前本尊在你房门外候着的时候,你当真在梳洗?”

“是啊,不是说了这楼中地龙太旺,闷人头晕吗?”

“你梳洗时,你那师侄在做什么?”

“就……扫扫屋子。”

“那倒是勤快,连床上的被褥替你换了一床。”澹台千里笑道,“你怕是忘了,出门凤鸣苑之前,众人在你房中商议了许久,本尊在。本尊记清清楚楚,那时你床榻上的被褥,可不是现在这一床。”

进别人屋子的时候就不能讲究个“非礼勿视”吗?

与崔师弟在折桂苑中同住日久,对方可是连房中的被褥是什么花色分不清啊。两人趁着休沐日一同晾晒棉被时,险些还收错了呢!

当然这些话和妖王说是没用的。陆九思心思急转,道:“阁下道凤鸣苑是什么地方,了一趟,回来衣裳沾了脂粉味。在床上小憩一会儿,这味道染到了被褥上,还是换了为好。”

不对,这说不通!

没道换了被褥,却没换身上的衣裳。

然,澹台千里在话音方落时就抓到了这点错漏,轻笑道:“那你又不嫌衣裳上有脂粉味,还穿着先前那一身了。”

“这……这身衣裳还挺好看的。”

陆九思低头看了眼鞋尖,又挽起宽袖端详了一会儿,笃定道:“我一时舍不换。”

澹台千里笑道:“看出来了,喜欢到连扣子系错了。”

陆九思不明其意,对方将瓷瓶收于袖袋之中,缓步走到身侧,一手按住了的肩头。

铺了地龙的客栈热,一回到房中就脱下了大氅,现在身上穿着的是件不薄不厚的长衫。靠近领口处有几枚盘扣,系扣起来十分麻烦,但记晨起时江云涯替系好了……后来们大被同眠的时候,又解开了?自己系回的时候,真的系错了??

那时澹台千里来敲门,匆匆忙忙整好衣裳,系没系好,这事真说不准。

正低头确证一番,那排盘扣已经被人渐次解开。

澹台千里指尖轻挑,便勾起扣绳,将对应的圆结从扣眼中穿了,动作不比江云涯慢上多少。但不像江云涯那般任劳任怨,不系了一颗,便微嘲道:“这盘扣是江陵道的花式,你难道不从最下边系起,才不容易扣错?”

这指责颇有道,但陆九思不是头一回听人这么发难了,顺口便应声道:“我平日用不着自己系扣啊。”

澹台千里笑道:“所以难系一次,便系错了。”

陆九思看着几枚散开的扣子,决意死不认账。就算真的慌忙间系错了扣眼,反正这排扣子已经被妖王解开了,死活不承认,对方还能有什么说头?

“阁下所言是凭空臆测,和当初在山上说我勾引了阁下的弟子有什么区别?”

“阁下万莫再提这等事,污人清白了!”

澹台千里道:“我污人清白?是你那师侄没有抱着被褥、枕头到你房中,口口声声说自荐枕席?还是没有开口闭口说与你成亲,嫁与你为妻?”

陆九思:“……”

这人分明是用了摄音术,还提什么被褥不是同一床、系错了衣裳上的盘扣,直说听了江云涯对说的那些话不就好了!

澹台千里道:“怎么?你做出这等孟浪之事,反倒怪本尊污你清白?世间哪有这种道?看来本尊修书一封,祭酒好好讨教讨教。”

“不成!”

说先前陆九思像是只不小心爬上了灶台的蚂蚁,那灶台还是冷冰冰的,一点儿不着急,这时听“祭酒”二字,便像是有人往灶台里添了十足的柴火,一把点燃了,登时周遭冒出无数热,将蒸团团转。

妖王道了与祭酒的事吗?

是了,在拒绝江云涯的时候说明明白白:已经同祭酒成亲了,不能再同旁人相好。

妖王用摄音术偷听们的谈话,没道单单漏了这一句。就是说,这人道祭酒和的事,眼下这么说,就是明晃晃的在拿祭酒威胁!

“为什么不成?你不是与祭酒成亲了么?本尊与祭酒交浅情深,不愿吃了个闷亏,还被蒙在鼓中,自然将这事告于。”

越是这么说,陆九思越是冷静下来。

是对方只想将这事告诉奚指月,大可不必告于。以们两人的修为,千里传音想来不是难事,早在用摄音术听一墙之隔的响动时,就可以传讯给奚指月了。

是真的与奚指月“情深”,可以在听江云涯说出自荐枕席之时就破门而入,阻止们两人犯下大错。

但是澹台千里没有这么做,可说的话不尽不实。

陆九思想通这一点,抬起头平静地看对方:“我行端,坐正,事无不可对人言。我确实没做出对不起祭酒的事,连那样的心思不曾有,阁下若是不信,大可修书一封寄回山中。我想,总还是会信我的。”

“行端,坐正?”

澹台千里一双金眸微转,似乎想从的神情中找到一丝欺瞒掩饰的痕迹。

陆九思梗着脖颈,任量。

反正与江云涯当真没做什么,不是盖着同一床薄被,吹了支小曲。放在尘世间或许会被斥为“不守妇道”,但以奚指月的胸襟,只说清楚了是个误会,对方定然不会介怀。

澹台千里道:“你没有那样的心思,你那师侄没有吗?”

陆九思皱眉道:“还小,不懂事,哪里道什么叫男女之情,只是敬重……”

“不懂男女之情,却挑了支《越人歌》吹与你听,有些意思。”

陆九思话本看虽多,听的淫词浪曲不少,那些正经古曲却是没听多少。江云涯吹曲儿的技艺着实一般,将那支小曲吹断断续续,只觉曲调清雅,若是顺畅地吹完应当挺好听的,但不道那竟是《越人歌》。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吹出这样的曲子,你还说你那师侄不懂事,对你不是敬重之情吗?”

澹台千里挑起眉头,等着的答复。

陆九思直壮道:“对。”

澹台千里愣了一瞬,低声笑道:“你可真是……”

陆九思不管后边想接什么话,快刀斩乱麻道:“阁下不必多说了。我问心无愧。”说完便绕对方,脚下生风般离开这间昏暗的上房。

说的斩钉截铁,心中其实已经有了一丝不安。

江云涯确实不明白许多世间的事,以为双修是一人将另一人榨干,成亲便是两人除了彼此之外再没有旁人……对方对或许真的没有男女之情,但那么想同在一起,只想同在一起,是不对的。

大千世界,无数美景,对方眼中怎么能只有一个呢?

陆九思紧皱眉头,边朝自己房中走,边在想着怎么劝江云涯睁眼看看这尘世。

在长廊遇到了同样眉头紧皱的崔折剑。

“陆师兄……”对方神思不属地同了一声招呼,在转身走进自己卧房前,又折身多问了一句,“不小心撞伤了人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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