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猎鹰1

霍克斯比尔没有留在礼拜堂,塔希尔子爵的到来意味着他要离开了,所以在流民们全部飞离以后,孜身一人悄悄的骑马回到了奎尔林斯。他将马拴在营地外的一棵树上,自己则顺着蜿蜒的小路走上山丘。游侠和护林员都已经不在了,整个奎尔林斯显得空荡荡的,只有魔法路灯还能证明这里曾经有高等精灵来过。还记得就是这道山坡,就在这里,他们遭到了苔烂巨魔的第一次攻击。

当时这里既没有胸墙也没有哨塔,大家手持着简陋的武器,缺医少药。如潮水般的巨魔涌向了他们,为了保护仅有的可怜物资,也为了让妇女和孩子能活着逃进树林里,游侠们用了所有的杂物堆成一道道壁垒,靠仅有的箭矢对巨魔反击,有的游侠在射空了箭袋以后,甚至向巨魔丢石头。还有几个勇敢的孩子,为了给游侠们收集箭矢夜晚翻出壁垒却被巨魔绑架走了,他们是那么小,却依然没有向巨魔屈服。

他记得当时他尾随着这些绑架犯来到山谷中的祖玛沙尔祭坛,亲眼看着祖布林·扭枝在祭坛上将这些孩子献祭给了他们的洛阿。其中一个孩子即使心脏被挖了出来,还仍然用仅剩的一口气朝苔烂巨魔大喊“我就是死也不会放过你们这些来自地狱的蛆虫,一定要让你们血流成河。”当时他差点就要冲了出去和苔烂巨魔拼命,是阿迪恩拦住了他,这件事成了他一生的遗憾,那个孩子的呼喊经常会在夜晚将他惊醒。

在记忆的引导下,他来到了作战室,冰冷的月光从破碎的窗户照了进来,这里还是一片狼藉,是前几天同凋零者战斗时留下的痕迹。这里的四扇窗户全都胡乱的开着,满地的碎玻璃,只有墙上的烛台还是完整的,被融化了又凝固起来的乳白色的蜡覆盖着,这幅景象又让他想起了那些曾经的战友。

他走过一扇窗户,感到了曾经的面庞像幽灵一样在窗外徘徊,走到月光无法照到的地方,又感到幽灵的身影藏在阴影之中。破碎的椅子和空荡荡的桌子让他心里像不停的在被牺牲的战友质问一样,那种痛楚就连最严厉的鞭笞也无法企及。他靠在一面墙上,双腿有些软,身上薄薄的锁甲与墙产生的摩擦力使他缓缓的坐了下去,恍惚间他摸到了一个东西,碰倒的时候还有液体激荡的声音。

他把它捡了起来,借着月光仔细的看了看,是一只没有打破的锡制酒瓶。这一定是艾露恩不忍心看他继续被内心的悲伤折磨,想请他喝一杯。于是他拧开盖子,慢慢往嘴里灌了一大口,还没咽下去的时候,舌头就已经开始发麻了。他鼓着腮帮,憋住气将酒吞进肚里,一股来自于心肺的灼烧感让他把手中的酒壶随手扔到一边。酒从酒壶里洒了出来,流到了月光下,他靠着墙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抹着眼角自言自语说道:“真辣,真是太辣了。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酿的?”他不想再留在这了,他要离开这里。

霍克斯比尔是个没什么耐心又不受拘束的男人,想到什么就会做什么。他起身拍拍灰尘,走出了作战室。当他刚刚踏出大门的时候,看到了两个幽灵,一男一女,他们拼命的跑着,像是在躲避什么可怕的生物在追赶。他本不想理会,但是却不知不觉的朝着幽灵的方向跟了过去。

跑着跑着,那两个身影便再也看不到了,他又看到几个小孩子的幽灵,他们一边笑一边唱着歌谣,围着他转了两圈。虽然他们看起来穿的破破烂烂,骨瘦如柴,虽然他们看起来还在被饥饿折磨,虽然他们已经不再处于同一个世界,但他们还想和他分享一些他们手中本来就少得可怜的面包,那表情是如此的天真,只是单纯的想看到他脸上也浮现出笑容。可当他像个乞丐一样把手伸出去的时候,这些小身影也消失了。失落与悲伤填满了他的内心,他不知不觉中已经来到了奎尔林斯的墓地。

这墓地简陋得不能再简陋了,只是用木桩和树枝圈出来的一块空地,连个正经的大门都没有。碎石堆砌的坟墓群中央插着一根和他差不多高的木头十字架,孤零零的站在那里。猫头鹰的啼鸣像一首悲凉的歌渗入了他的骨髓,他又看到了一个幽灵,那是一个穿着兽皮短裙的女孩,她被几个巨魔捉住了,那些邪恶的家伙用看猎物的眼神看着她,并享受着她挣扎时的无助带给他们的快乐。最后她奇迹般的从巨魔的手中挣脱出来,在绝望中毫不犹豫的将手里的匕首刺向自己的胸口。

这个如猎鹰一般的男人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了,他抱着十字架放声大哭:“我的朋友们啊,我想你们。在银月城,我们一起维护传统,我们一起对抗不公,我们一起坦然的面对流放。在奎尔林斯,我们一起战斗,一起歌唱,一起讨论美好的明天,可是明天从未到来。我的朋友们啊,你们均已长逝,我却如此苟活,这种悲伤无法用言语表达。我的朋友们啊,请不要再质问我,你们的牺牲是为了什么,我只想再一次和你们一起点燃火炬,一起歌唱明天。”

霍克斯比尔不知道哭了多久,心里终于感觉不再那么堵得慌了,他靠着十字架坐在墓园里,目光有些呆滞的望着天空。看着被阴影遮挡了一大半的月亮,估摸着再有几个小时,奎尔林斯的流民们应该就会在鹰巢山降落了。他要在走之前做最后一件事,否则这份遗憾和悲伤将会成为他一生的梦魇。霍克斯比尔解开了被发带束起的头发,把腰里的匕首拔了出来,在耳朵稍稍往下的位置,从后颈把他蓝的发黑的头发割断,随手扔在了墓地中,拍掉身上的尘土和碎发走了出去。

他回到拴马的位置,将那张从三位古树圣贤那,用两条龙的肌腱和四个恶魔的脑袋换来的叫伦鲁迪洛尔的长弓背在身上,又数了数龙筋制成的箭袋里的箭,跨上马朝东方急奔。大约过了一刻钟,他在距离一片树林200米的山丘上停了下来。

霍克斯比尔把弓从身上摘下来,从箭袋里拔出一支瑟银之箭瞄准了一棵树的位置。他右胳膊上的肌肉紧绷了起来,拉开了近200磅拉力的弓弦,左手一点点的调整着位置,定准后将右手一松,瑟银之箭以一个肉眼难以跟上的速度,悄无生气的射了出去。

一只苔烂巨魔斥候从树上掉了下来,箭矢射穿他左眼上戴着的血藤透镜,又精准无比的穿过他的瞳孔。这箭的力量大极了,直接贯穿了他的脑袋,还没有等他发出临终呐喊,就莫名其妙的被邦桑迪拽上了马车,恐怕这斥候从未想过自己是以这种方式死去。

旁边的两棵树上又是一阵骚动,霍克斯比尔双腿夹了一下马肚子,在秘银马刺的刺激下,他的马朝树林的方向奔跑过去。这两个从树上跳下来的斥候被他的冰冷的目光笼罩着,感到背后一阵凛风吹过。他又拔出了一支箭,不慌不忙的搭在弓上,趁一个斥候回头看寻找刺客的身影时,一箭射穿了他的脖子,箭射穿透他的颈椎,将他钉在一颗树上。另一个可怜的斥候被他射穿了肺,跌倒在地艰难的爬着,呼吸的时候,满口的血沫,每咳一下,这些血沫就会向四周喷洒出去。霍克斯比尔拔出了有杯状护手的细剑,在与倒地的巨魔交错的一瞬间刺穿了他的心脏。

他骑马穿过了这片小型松树林,视线变得开阔起来,下方有一片南北长3公里,东西长4公里的谷地,一些游牧风格的兽皮帐篷散乱的矗立着,谷地最深处耸立着一座简陋的木石要塞和一座25米高的祭台。他把目光投向脚下,第一个映入他视野的是一个微型的斥候营地,只有一个兵营似的的帐篷。他从马上跳了下来,拍拍它说道:“你赌我能回来,还是不能回来?”他的马好像和他平时一样,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表情,用鼻子哼了他一下。

他把箭袋从马上解下来背在身后,又将一些必须品从行囊转移到了腰上的包里,戴上了一副粗糙却适合攀爬的魔暴龙皮手套,然后拿出绳轴把绳子的一头穿过一支专门用来攀爬的箭上的洞并系紧。他将另一支箭矢插在地上,把绳轴中心的空洞套在箭矢上,然后将绳索箭搭在弓上,射向地面那个有一米半高的木质巨魔图腾。

他拽了拽绳子感觉很牢固,于是将绳轴上的绳子全都解了下来,绑在一棵树上,又从行囊里拿出一条皮带,把它对折了一下搭在绳子上。

霍克斯比尔深吸了一口气,往断崖上蹬了一脚,朝山谷滑了下去,在估摸着不会摔得很疼的草丛上方,他松开了皮带,让自己侧身着地,滚了几圈,悄悄躲在一小堆灌木丛中。

“什么声音?”

“出去看看。”

“是斥候们回来了吧,他们应该回来了。”

屋内的巨魔斥候发现了响动,但是并没有认为是入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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