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冲突的根源

霍克斯比尔挟持了怀特迈恩,将她的双手反绑在身后,并把她拖下了处刑台。紧接着塔希尔子爵跑了上来,他先击倒了那两名卫兵,又火速的割开套在德米提雅脖子上的绞索,把她抱了下去。看到她已经安全了,跟着他一起冲进来的支持者们高呼着:“圣贤被救下来了!”

从惊慌中恢复的怀特迈恩想逃跑,她虽然感知到了这个挟持他的人应该不是一名十字军战士,但也不是暴民。他沉着冷静,动作娴熟,出手时绝不拖泥带水,丝毫不给人反应的机会。但她现在没有时间慢慢的猜,慢慢的试探他到底是谁,只是在想如何摆脱她。

怀特迈恩的行为有些抗拒,不想往他指定的方向走,于是他将手里的枪又在她头上戳了一下,让她知道此时自己的处境。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赶快摆脱他才是最重要的,这种混乱的场面,只要藏到人群里,他就很难发现她。于是她猛的用肩膀垫了一下他的胳膊,转身蹲下并向前窜了一步,用头撞向他的头。但她并不是想撞晕他,她没这个力气。她只是找了个机会贴近他,顺势在他耳边念出了咒语。

霍克斯比尔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摇摇晃晃的有些站不稳,一头栽在了地上。看到他昏睡了过去,怀特迈恩马上朝着人群密集的地方快跑两步钻了进去。过了大约十几秒钟的时间她觉得自己已经摆脱了他,心里暗自庆幸这个家伙还不难缠,于是挣开绑在手上的皮绳,小心翼翼的寻找逃离广场的路线。可是突然她心里一颤,那熟悉的感觉又来了,她感到刚才那支枪又顶在了她的头上。

这不可能啊,他不可能这么快就找到她,这里是如此的混乱,而且视线也会被烟尘所限制。就在她感到愤懑和疑惑的时候,一只猎鹰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它扭过头歪着脑袋看着她,眼神就好像在嘲笑她的幼稚一样。

在公爵那边,他也已经带领这些民众包围了阿比迪斯的阵地,伊森利恩岿然不动的坐着,斯崔特依然在桌子底下祷告,瓦洛斯则是匍匐着爬到大将军身边。现在阿比迪斯进退两难了,面前是阳痕公爵和愤怒的民众,背后是拉列医生和水元素,公爵对阿比迪斯说道:“投降吧,不会为难你们的。”

他看着她的卫队里有几名士兵蠢蠢欲动,做好了战斗的准备,接着补充说道:“小心斟酌你们的每一个动作,我有好些年没和人类打架了,控制不好手上的力量。”

阿比迪斯环顾了一圈,现在心中愤恨极了,这些血精灵果然制造了一场大麻烦。她一步步小心翼翼的向后退着,余光撇到了拉列医生,他的脸色不太好看,于是她又朝身边的禁卫军使了个眼色。

她等待的机会来了,拉列医生的魔力耗尽了,水元素维持不了自己的形态,在他们的身后化成了一滩水,医生赶忙从兜里拿出一块魔力水晶吸了一下,又掏出一瓶法力药水猛灌了两口,这才压下了体内那份电击火烧般的刺痒和疼痛。

阿比迪斯抓住了这个机会冲了过来,医生迅速的拔出了剑挡住她的攻击顺势一压,然后将另一只手张开伸向她的面前,手心中汇聚起的奥术能量周围有一些细小的碎冰浮动。阿比迪斯本能的将盾牌抬起,挡住了要害,奥术能量爆发时产生的压迫让这些碎冰像子弹一样飞向了她。它们大部分打在她的盾牌上,也有一小部分打在她肚子上,让她感到又痛又冷。

阿比迪斯从拉列医生那里没打开局面,他的卫队只好从公爵那面找突破的机会,两名卫兵摆好架势朝公爵挥舞着手中的短剑,他的剑和其中一名卫兵的剑撞在了一起,马上手腕翻转半圈,将对手的剑偏斜,顺势向前刺。

剑尖顶在了卫兵的胸板甲最厚的部位,那是一块由黑曜石和魔化瑟银锻造的,厚度超过了4毫米的厚重黑曜石胸甲,可在公爵的剑前却像一块黄油一样不堪一击,公爵的剑穿透了他的铠甲也穿透了他的身体。

紧接着他松开了手中的剑,侧身躲开了另一名卫兵的劈砍,顺手抓住了他举起的盾牌向下按,在他失去平衡时把右手握成拳头打在了他的头盔上。公爵一连打了2拳,使他的头盔被打凹进去一大块,摇摇晃晃的瘫倒下去。

大将军呆住了,就连她爸爸在训练时,同时面对两名保持战斗姿态血色禁卫军也要苦战一番,这个血精灵却如此轻易的击倒了他们。看来,即使让卫队全部投入战斗也毫无胜算。

前后都没有突破的机会,又看到了被挟持着一步步走过来的怀特迈恩,为了保证检察官们的安全,阿比迪斯只好丢下了她的剑和盾牌,带着她的卫队向他们投降了。公爵点点头,把剑收了起来,身后的人们跑上来收缴了他们的武器,并将他们和阿比迪斯一起捆了起来。

霍克斯比尔告诉公爵德米提雅已经被救出来了,他的表情变得轻松了许多,舒了一口气朝人群挥挥手,将这个消息大声告诉了他们。人群沸腾了,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庆祝,随后他又朝身后挥挥手示意他们按计划好的路线撤退。接着,他走到伊森利恩的身边,恭恭敬敬的将他扶起来。

“你们究竟想要什么?”伊森利恩问道。

“想要一个结果,”公爵说道,“一个对得起良知的结果。”

“那你们已经得到了,不是吗?”伊森利恩又问道。

“还没有,”公爵回答道,“这个得要您在审判庭里亲自宣布。”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伊森利恩又抛出来一个问题。

“为了让民众看到真相。”公爵回答道。

“德米提雅不信任审判庭,对吗?”伊森利恩的脸上有些失望。

“她经历了我们都无法想象的折磨,”公爵苦笑了一下说道,“身体上和心灵上都是。”

处刑台上的圣贤不在了,圣光也不在了,追求的公正也就不在了,可是人群的愤怒却越来越盛。压抑许久的情绪彻底爆发出来了,暴怒的人群胡乱的攻击,见什么就摧毁什么,尤其是血色十字军的士兵,这些一直保护着他们不受亡灵天灾侵扰的战士成了他们发泄怒火的对象。一场由木棍和石头对抗钢铁的战争对双方来说,都是恢宏且悲壮的。

有计划的人撤退了,被无故激怒的人们还没有发泄够,急躁的情绪继续指挥着接下来的战斗。血色广场几乎被彻底摧毁了,自白银之手时代就矗立在这的大纪念碑被人们推倒了,摧毁它时人们的欢呼声不亚于德米提雅被救下时。冲突持续了近2个小时,当人们褪去以后,只剩一片狼藉。满地的碎片与断裂的武器,残破的尸体和苟延残喘的伤者在火焰和烟尘面前都是一样的命运。

以物质作为基础的冲突叫做动乱,以精神为基础的叫做起义。但这场在血色广场发生的冲突事件却不能被归纳到任何一处。这的确是一场冲突,看似追求公正,追求事实的冲突,并且起初还保持着克制。可为什么它最后会演变成一场暴乱?因为霍克斯比尔那一枪误打误撞的点燃了人们被压抑的情绪。

每个人都是有思想的独立个体,不可能像一颗螺丝或者一个齿轮一样在一台机械里完美的运作。因为不管是螺丝还是齿轮,它都是为了机械的运作而被制造出来的,它们存在的意义便是使机器运转,没有了机器,它们也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可人不是,每个人都是在他们父母的自由、爱情和责任中偶然诞生的,也就是说人存在的意义与机械零件是截然相反的,人的到来并不带着一份使某个机械或者组织运作下去的使命而来,只是为了到来而到来。

所以这次冲突的导火索是对审判的质疑,实质上的根源却是提尔之手的军事独裁与新阿瓦隆的正教合一勾结在了一起,打着圣光的旗号进行的奴役和压迫所导致的不满。他们用精神物质双重的打压,强迫这里的人们像螺丝和齿轮一样的生活。但军营和教廷很聪明,用城墙外的危险恐吓人心,又用所谓的稳定和安全贿赂人心,最后用圣光强行给他们树立一个能让自己获利最大的廉耻观。

反抗大将军是不对的,反抗主教更是可耻的。因为大将军的剑是为了保护他们,主教的布道也是要让这里更加稳定。

所以他们失去了反抗精神,因为反抗是违法的,他们失去了独立的思考,因为独立思考是堕落的,他们要无条件的服从军营和教廷的安排,唯有服从才是获得圣光青睐的唯一通路。

提尔之手和新阿瓦隆的人们在被洗脑后看不见了拴在他们脖子上的枷锁,反而嘲笑海文郡那些虚无缥缈的选票,和不停争吵的议员。他们在奴隶主的皮鞭下一边惨叫一边笑。仿佛是在说:“终于,我们被压迫了!感谢大主教和大将军,我们终于被压迫了!”他们的样子在自己眼里有多荣耀,在别人眼里就有多滑稽。

他们已经将作为一个独立的人应该拥有的一切品质廉价的出卖给了大将军和主教,并且成了他们的私人收藏品,他们拿起武器反抗奴役和不公的行为已经被法律粗暴的定义成犯罪,现在他们已经意识到了这些,并发现以此为代价所得到的稳定和安全,显得是那么廉价,那么苍白,那么可怜。

是啊,没有军营和教廷的保护,他们会被亡灵的瘟疫感染,会成为无脑的僵尸或者食尸鬼,可又是谁在阻止他们自己保护自己呢?他们的生命有什么用?恐怕唯一的用处就是被军营和教廷压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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