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第 39 章

第八夜向来很热闹,今晚尤甚。

傅言昇和他的那群兄弟们占据了整个二层,玩到一半陆庭泽姗姗来迟,他自罚一杯后没松开酒杯,又自顾自倒了好几杯。

有闹他的兄弟尽往他伤口上撒盐,“哟,咱陆少心事挺沉,来跟哥哥说说,哥经验丰富帮你排忧解难。”

陆庭泽白他一眼,“滚一边去。”

兄弟几个围上来挨个打趣他,“莫不是还在为咱第八夜的调酒师伤心呢,嘛呢嘛呢,女人一个哪没有啊?再说她都不在第八夜干活了,你惦念有何用?咱帮你物色几个大美妞,清一色模特大长腿,怎么样?”

陆庭泽“呸”一声,放下酒瓶就往桌牌走,挤开一个小兄弟一脸嫌弃地坐下,往他对桌看一眼,“开牌!”

对桌好巧不巧就坐着他的情敌,蒋承烨抽空拿出一支烟点燃,就放在手边夹着没抽,淡笑几下,“二十万起步,输的人得去楼下跳舞。”

摆明了是故意。

现在的第八夜可跟以往不一样了,玩的花招太多,跳舞可不是跳的普通舞,钢管、脱衣……怎么火辣怎么来,人都是视觉动物,越是刺激越是有吸引力,于是客流量足足翻了十倍。要说也不全是蒋承烨的功劳,自从他买下这间酒吧后,身边多了个隐藏的军师,他不说,傅言昇他们几个总有办法把人捞出来,最后才知道蒋承烨背后的人竟然是霍铭霄。huye.org 红尘小说网

霍铭霄今时不同往日,身价暴涨,归国商界名流每月都会出现在精英杂志上,他外型俊朗堪比t台男模,深得杂志编辑的喜爱,当然了谁又不喜欢有钱有型的单身汉?媒体的关注点落在他身上,奈何霍铭霄十分神秘,除开知道他来自港城霍氏外,最有影响力的身份便是全球最大商贸集团谢里曼家族在亚洲的全权代表人。

蒋承烨不提还好,提起这茬仿佛触到了陆庭泽的逆鳞,加上他酒气上涌情绪逐渐失控,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冷笑,“蒋总也会怕输?”

桌上其他几个兄弟面面相觑,这两人以前就是情敌,要不是女调酒师走了,陆少又订了婚,看似关系缓和些了,不知今日怎么又剑拔弩张起来。

“庭泽,你酒喝多了还能看清牌?过去那边歇会醒醒酒,我帮你打两局。”傅言昇打完电话走过来,拍拍他的肩,三言两语就把陆庭泽劝走了,蒋承烨冷哼一声,“傅总得手下留情。”

“应该的。”傅言昇到底是顾及陆庭泽,并没给蒋承烨留面子,几场下来打了个平局,蒋承烨接了个电话下楼,傅言昇拿着矿泉水走到横栏边,他将水瓶递过去,陆庭泽愣了一秒接了。

“你今天怎么回事?”傅言昇的视线从楼下离开的蒋承烨身上移开,“来他的地盘特意针对他?我没想过你这么沉不住气。”

陆庭泽狠狠叹口气,“妈的,我就是想来找霍铭霄问个清楚,人没找到就看到了蒋承烨,心里窝火不发不行。”

傅言昇算是秒懂。

能够与蒋承烨合作的霍铭霄,他们在一定程度上有了非常高的相似度,两年前傅言昇就曾提醒过蒋承烨,让他别后悔,事实证明傅言昇看人真的很准,蒋承烨两年后不止后悔了,还做出了一系列让人唏嘘的事。

在这一点上,霍铭霄同样做了后悔的事。

他们都是在感情和利益之间做过选择的人,他们利用了爱情利用了一个曾对他飞蛾扑火的女人,忽略了对方的真心,到头来才明白不是不爱她,而是与他们的宏伟目标比起来,爱情变得苍白且不值一提。

傅言昇对他们的商业奇才表示赞同:“霍铭霄是个人物。”可不是么,这小半月来算是彻底在金城名流圈火了,各家名媛都在打听他的消息,说他跟港城的纨绔形象大变样,简直是标准的逆袭开挂人生,反正包装的金光闪闪走哪炫哪。

“他算个屁!”陆庭泽从没有这么恶心一个人,“他在港城那堆破事要不是我家老头子做得绝,早就给他公之于众了,他倒好摇身一变成了归国精英,他算个屁啊?有本事别找我姐麻烦,他们之间……”说到激动处,傅言昇用眼神压了他几下,陆庭泽平息着情绪小声吐槽,“他跟我姐的事知情者少之又少,当初就不是个高兴的事,现在回头舔着脸是怎样,求复合?他不要脸我们家还要脸呢!”

“庭泽,或许他被拍也是无意中发生的事。”

“靠,他妈的说起这个就来气。”陆庭泽实在难以忍受,一口一个国骂才痛快,“前几天被拍了,绯闻满天飞,说他追我姐,追就追吧把我姐写成急于给孩子找爹的跪舔的寂寞少妇,靠,真他妈有毒!”

傅言昇家中有做新闻行业的,深知一个震撼标题会有多吸引流量,他也看过那些八卦文章,的确不太文雅,把陆鸢那些未婚生女、女儿父亲不详的事说成她不检点,进而编造了无数个令人遐想的艳丽故事,难怪陆庭泽会这么生气。

“我听说今晚他有个采访,看看他怎么解释吧。”傅言昇劝他几句,正好有兄弟对着电视屏幕囔囔,“这不是霍总吗?他的采访要不要看啊各位?”

陆庭泽回头瞟一眼,气得牙痒痒,傅言昇笑道:“走吧,看完再说。”

采访的主持人非常犀利,问了很多商业上的问题最后都被霍铭霄巧妙化解,使得看过采访的人好像懂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懂,但这些都不重要,熬过了商业来往的阶段,主持人十分八卦的问了他的私事。

比如是否单身,比如前几天被拍到的绯闻又是怎么回事。

镜头下的霍铭霄一直在摩挲着他左手无名指的戒指,主持人仿佛嗑到了不得了的八卦,眼尖发问:“霍总您的意思是已经结婚了吗?”

他轻扬起笑点头,“在港城我就结婚了,我是为了她来到金城。”

台下观众一片哗然,然而陆庭泽暗骂一声,大骂他是卑鄙小人。

主持人追问道:“据我们了解到的情况,您已经不是第一次接送那位的孩子,请问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您的另一半正是陆氏的千金?”

很明显主持人嗑上了头,越问越兴奋。

等霍铭霄点头,她差点磕昏过去,满脸都在写着“这就是破镜重圆、小绿江言情故事在线啊”的表情。

“感谢节目组给我的太太和孩子打了码,我暂时不太希望她们的生活被打扰。在这里我可以很诚恳的说一句,我爱我的太太和我的女儿,请不要用恶毒的言论去攻击他们,否则我不会放过你。”到底是哪个你,自然是不值一提的键盘侠,反正在场的人掌声雷动,都为他的男子气概和总裁气势折服,顿时他高大的父亲形象就竖起来了。

主持人下句还没问出口,陆庭泽大力甩过去一个酒瓶重重的砸到了电视屏幕上,屏幕顿时四分五裂,周遭兄弟惊呼卧槽,看向陆庭泽的眼神多了几分八卦的考量,圈中都知道陆氏千金陆鸢未婚生女,但几乎没人知道她女儿的父亲是谁,还有甚者在以往恶毒的想象她是否是在国外读书时被侵犯了,又或者是她在外玩的太开不得不生下那个孩子,反正故事挺耐人寻味。

陆庭泽心烦意乱中,看也不看地骂了句,“人渣。”

谁料,先前还在电视里放话的男人下一秒就出现在楼梯口,他一上来大伙的视线全部挪上去,好家伙,采访当事人都出现了,能不精彩吗?

没等他们一干人上前询问一番,陆庭泽一把拽住他前领,愤怒到青筋暴起,“霍铭霄,你他妈真有种!”

他上采访说的那些话简直是把陆鸢往火坑里推,什么不要打扰到她,事实上她的生活正被他搅得一团糟!

霍铭霄不挣扎不恼怒,任他捏着衣领,对他扬起的拳头也没有要躲的意思,他冲他笑笑,“小舅子,你要打要骂都行,我绝不还手。”

“你他妈的还来劲了是吧!”陆庭泽可没想轻易饶过他,拳头落下去,看得一旁的人肉疼。

傅言昇在边上看戏,鼓励大家下注买谁会赢。

兄弟说:“不能吧,都是一家人出这么重的手?”

“我赌陆少手下留情。”

“霍总也不能被按着打吧,据说他身手很好,截拳道、跆拳道都挺牛逼。”

说完,陆庭泽朝着他的脸打过去,霍铭霄躲了一下,接住了陆庭泽的下一招,“小舅子,下手忒狠了。”

“为我姐,我在所不惜!”

霍铭霄不在躲了,疼得仿佛灵魂与身体分割,五脏六腑都疼。

栾承在半小时后见到了满身狼藉的霍铭霄,此刻的他脸上肿得吓人,身上的衣服跟在泥地里滚了一圈的狼狈,栾承丢了烟头扶住他颤颤巍巍的身子,“何苦呢?”

亲自跑过去找罪受,明知道发布那期采访后一定会惹来陆家人的责骂,他还要迎上去,陆庭泽上次在港城的手段,栾承就见过了,下手是真狠,拳拳到肉不知轻重。

霍铭霄好不容易坐到后座,大半个身子歪倒在座椅上,解开衣领,胸前留有大片青痕,衬衫上沾了血迹,跟谁火拼了一样,不过他是被动挨打,怪不得谁。

他朝栾承要了一支烟,烟雾袅袅升起时他不由苦笑,“都是我该受的,我来迟这么多年,这点苦头不算什么。”

是真不算什么,对于陆鸢承受的痛苦,他这不过千万分之一罢了。

“……”栾承是真心疼他,坐在驾驶座好半天没开车,他得知劝解无用,说再多霍铭霄都不会照做,他现在是自我惩罚而选择的受虐期,旁人的劝慰他听不进去的。

霍铭霄拿烟的手都在微抖,他闭目养神了会,一支烟抽到尾,“不去郑叔那,我不想他为我担心。”

栾承也不会去找郑医生,他这身重伤没个十天半个月的不会好,去了郑医生那又得让他老人家心疼。

他发动车子,余光撞见霍铭霄失落颓败的神情,他望着窗外,似乎在看闪烁的霓虹又好像什么都没看,再绚烂的夜景落在他眼中都是徒劳无功的浮云,他活得太累,曾经为了从泥潭爬上来挣扎过彷徨过也放弃过,他错过很多精彩的美景,却不想忘记真正爱过他的人。

“随便去哪,到哪都好……”淡淡说起,只余一声叹息。

金城的十点还如同白昼般热闹。

金城剧场的灯光挨个熄灭,陆鸢从训练室走出来换了一身衣服,先前的训练服都打湿了,她洗了热水澡后披着羽绒服出去时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金城太冷了,凛冬至好像每天都在下雪,大雪纷纷美则美,就是冷到牙齿都打颤。

陆鸢围着厚厚的围巾穿过空中走廊,前方有几个其他剧团的演员在说话,时不时的眼神看向她,再低头窃窃私语。起初陆鸢也没管,过几天市里的领导过来视察工作,说是要为年初的某个高峰论坛做开幕式准备,特地邀请了金城几个知名剧团一起演出,前期排练工作都选在了金城剧场。

陆鸢所在的飞鸟剧团的大本营就在这边,每年的花销不算少,以前靠林樱一个人难以维持,现在不同了,飞鸟身后是陆氏、蒋氏,还是霍铭霄的支持,比起其他剧团软硬件不要太好。

陆鸢以为这种对比打量实属正常,以前也不是没有听过,当作听听就算了。

哪知道就在她去倒热水的时候,身旁几个女生故意在她那边翻阅手机,边看边八卦,眼神更是恨不得放她身上。

“我就说这么高质量的男性不可能没有女朋友,这下好了,他不止有了老婆,连女儿都有了!”

陆鸢略微皱眉。

再听,“苍天啊,赐予我一个霍铭霄吧,妥妥的霸道大总裁爱上我!”

……谁?霍铭霄?

陆鸢心中一咯噔,转身时被女生拦住,她们青涩的面庞透着无限的羡慕,盯着她的一瞬竟然有些许的哀怨。

“你就是陆鸢。”

她点头,“请问有事吗?”

“有!”女生圆鼓鼓的脸望着她,哀怨加重,“你结婚了吗?你怎么不戴婚戒啊?”

陆鸢瞬时收紧良善可欺的神情,眸光逐渐冷淡强势,“这是我的私事,无可奉告。”

她往外走,几个女生扯住她衣帽,“霍铭霄对你不好吗?你怎么能这样对他,他很爱你的!你竟然不珍惜!”

陆鸢听不得这样的说辞,她听到肠胃都不适,正要开口反驳,梁砚苼靠近她一把将她挡在身后,对着那群女生指责道:“这里是飞鸟剧团,不是谈八卦谈私事的地方,阿鸢姐是我们飞鸟的团长,你们对她态度放尊重点,否则我们有资格让你们出去。”

本来就是借着飞鸟剧团的光才将训练地选在了设施完善环境优美的金城剧场,所以其他人敢怒不敢言,灰溜溜的走了。

陆鸢在原地笑出声,“你啊你,谁给你的资格这样说?”

梁砚苼耸耸肩道:“还不是你给的勇气,我顶多算是狐假虎威,阿鸢,你别听她们说的。”

陆鸢摇头,“我要听早听了,不会在意的。”

梁砚苼很难开口,“你真不在意?我是说那个人采访上说的,你别……”

“什么采访?”

梁砚苼停下来,目光局促不安,而陆鸢的眼神也跟着发紧。

她以为被拍的事就这样过去了,不论是谁以陆氏的实力拿下一个偷拍的记者不算难,陆鸢就是这样想的,只要不涉及到她女儿一切都好说,她反正不会对霍铭霄有所转变。

他说不是他找人拍的,陆鸢信或者不信都不再重要,她扬长而去留他一个人处理烂摊子,那些照片底片很快被销毁,霍铭霄也亲自跟来陆宅道歉。

当日,霍铭霄站在院子里好久,等到了陆董事长才被允许进门。

而这一切都没让沅沅知道,陆鸢关着琴房逼她练琴,直到她弹累了才允许回房间休息。陆鸢从房间出来,又被陆董事长叫进书房。

“陆鸢,偷拍的事并不是霍铭霄安排的人。”

陆鸢抬头仔细打量她的父亲,继而垂眸。

“他现在是什么身份你应该清楚的,谢里曼家族在亚洲的代表,有多少人在盯着他,你以为他会蠢到将自己陷入舆论困境?他是为谢里曼的谢三少卖命,传闻谢三少的遗体都还没找回,他就是谢三少的全权代表,中途又该得罪了多少人,动了多少人的蛋糕,不是他胃口太大,而是谢里曼的目的太广太绝。”

陆鸢还是不作声。

陆董事长叹口气说:“事到如今,瞒着还不如公开,大方承认比起背后被捅刀,这是最正确也最安全的做法。”

陆鸢不想继续,站起身就要走,陆董事长再次叫住她,不是用董事长的身份而是一位父亲的身份,“你气恼他是应该的,在这一点上没得商量,但你总要想一想,如果站在霍铭霄的位置上你会怎么做?当初我把你作为继承者培养,是看中你的聪慧与谨慎,陆鸢,你放开那些过往深思熟虑的想透了,就会知道爸爸这次没有偏袒谁。”

是啊,陆董事长只会偏袒陆家的儿女,欺负他们的他一个都不会放过,但是站在陆家这边的、竭尽全力帮着他们的人,他也不会有所亏待。

陆鸢知道公开是迟早的事,但没想过霍铭霄用了这么张扬的做法,他在金城出尽风头,闹得满城皆知,如今还上了热搜前十的位置,关于他的好几个选题都在逐渐攀升。

陆鸢将那些关于他私生活的采访片段看了一遍,没心思去关心网友怎么说,她就是觉得头疼,身体像是失了魂魄缺了点气力,梁砚苼眼瞅着她不太对劲,扶着她坐在长椅上,夜里寒风加剧,吹得她羽绒服帽子上的毛毛飘在了脸上,他为陆鸢拂去凌乱的发丝,从口袋里掏出奶糖。

“是不是头晕,你练习太久了,晚饭也没怎么吃。”

陆鸢吃着奶糖找回了点力气,没坐多久站起来,“太晚了我得回去了,沅沅还在等我。”

梁砚苼听着心口酸涩难耐,在她心中他始终是个外人,比不得其他,也不多说要和她独处,陪着她走到剧场门口,看她坐上车后座还站在原地。

陆鸢从后视镜里看到梁砚苼的身影,她很难忽略掉他眼中的不舍,情谊渐浓,同为戏中人,在舞台上都难以掩盖的情愫,在舞台之下就更难散去了,但她处处避开,自以为做得很好、藏得很好,可还是在无形中伤到了他。

陆鸢深呼吸着,视线收回,司机却说:“陆小姐,身后有车跟着,不过是霍总的车。”

她转头看一眼,霍铭霄的车每天都跟着她,一点都不稀奇,她好奇的是他哪来的空闲时间去盯她,厌恶之余也摆脱不掉,他比牛皮糖还舔着脸跟着。

到最后连司机也于心不忍,会在私底下告诉她霍铭霄又等了多久,在雪地里站了多久,冷了多久。

做给谁看呢?

陆鸢认为他有受虐倾向,现在连证据都找到了。

霍铭霄的确是在受虐期,不过是他给自己的惩罚,从第八夜离开后医院也没去,就让栾承开车来到剧院门口,陆鸢练习的越来越晚,但不论多晚他都要见她一面,不是在早晨就是在落日后、月光下见她,哪怕是远远看一眼也很值得。

霍铭霄的伤口还在流血,陆庭泽将他击在地上时碰到了砸碎的酒瓶,划伤了手背和胳膊,不处理是不行的,栾承停了车就去附近的药店买药,他给霍铭霄不知道处理过多少次伤口,紧急处理这事他熟的不能再熟。

不光是伤口刺痛着他,还有手机里的一条刚收到的消息。

他的某个社交平台只关注了陆鸢的号,她的号在一分钟前发布了一条新内容。

飞鸟:已离。

简单两个字粗暴明了,连带着他给陆鸢的备注,“爱妻”一同刺激着他的每根神经,像蚂蚁细密啃咬,折磨到失去意识,终成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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